光是想一想那景象,太素就心痛到快窒息。全身炁体都逆流了,一股悲怨炁在身体中乱流,根本排导不出去。
他根本直不起腰了,更别提战斗。
“天道啊……痛啊……”
太素泪流满面,“若是当年没练五雷法……”
五雷法,是诅咒啊。
他痛苦伸出手,“你妹妹,那个孩子,她在哪儿?”
小埋竟然是太素的女儿。
纪筝内心复杂,顾左右而言他,“在年山,上次,差点被你和周兰泽杀掉。”
听了此话,太素回忆起来,当初在那个墓园取半扇尸骨,确实是抓了一老一小,作为人质要挟过她。
想到自己差点亲手杀了亲生女儿,太素流泪之余,
后怕悔痛不已。
他望着纪筝的眼神,暗含感激。
当时,他记得,这丫头为了保护那一老一小。冒着心魔,使出了五雷法。
“我帮你隐瞒,求你,让我见她。”
“不行。”纪筝冷眼,“你敢找她,我会比你,先杀掉她。”
太素暴怒,“你疯了?”
纪筝:“妹妹很听我的话。”
不行,绝不能让小埋这样知道自己的身世。小埋可能会崩溃的。自己的亲爹,亲手杀死了自己的亲娘。
娘恨到进了棺材产子,还要将自己的指骨一节节掰断,其恨难消。对小埋的爱有多深,对太素的恨,就要多么刻骨。
说杀小埋的威胁,自然是纪筝的策略。
她打蛇打七寸,“告诉我,怎么对付奢比尸之眼?”
“眼睛。戳瞎那只眼睛。”太素毫不犹豫,但他又有贪念,欲言又止。
不难猜,他还指望找到亡妻的白骨,让周兰泽帮忙做邪术复活。
纪筝:“你妻子的遗骨,早在你们炸|墓园那天,碎成了齑粉。”
她用掌心拖着那截指骨,“这是最后的。”
这话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太素对周兰泽有忠心,可那是为了他活死人的天赋。他整个人灰败下来,“用奢比尸自己的身体。”
“以胫骨为杵。以手掌为锤,锤进奢比尸之眼。”
“奢比尸之眼。可破。”
太好了,有杀死周兰泽的办法。
纪筝:“从哪儿找奢比尸的身体?”
太素表情微妙地瞥她一眼,“你确定要知道?”
“讲。”
有关取回三哥骨架的事,纪筝一步都不会让。
“奢比尸的身体,会由南洋派掌门,交给自己的爱人。”
“爱人?”
纪筝万万没想到,她总不能为了杀死周兰泽,还要嫁给周兰泽吧?
“这是传统。南洋派创始人,是个苗女。她俘获了奢比尸的心,剜了他的眼睛,夺取他的力量。为了防止奢比尸俘获,她将其身体部位分开,分别保存。除了她的直系后人,没人知道找到的方法。”
“苗女死前,或许是后悔了。”太素道,“要求每任掌门,将奢比尸身体,交付给爱人。一人掌奢比尸之眼,一人掌奢比尸身体……掌门将掌控自己生死的权柄,交给爱人。”
纪筝恍然,“她想奢比尸有全尸。”
并永远与她的后人……与她的血液流淌传递下去。
这病态的爱。
纪筝谈不上接受,也谈不上不接受。
交代清楚,太素还是关心女儿, “你能不能带我看看她?”
纪筝笑了,“你必须死。想知道孩子?那变成鬼魂,我带你去看。”
她从不反思自己。比如她冷情冷酷的这一面。
“好。”
太素竟是毫不犹豫,束手就擒。
纪筝扫视他整个人,他是认真的。
人死了,才知道后悔吗?
有这份心,早干什么去了?
“刀山诀。”
数把尖刀浮现。
纪筝当机立断,抽过其中一把,扎进了太素的脖子。又狠狠拔出。
和当初她捅僵尸化的画屏,一样果断。
鲜血喷涌。
争比院墙高。
太素很快咽了气,他脸上却浮现出满足的笑容。
就是鬼魂中阴身,从身体里飘出来,他那种笑意还是残留在脸上。
“酆都冥灯。”
纪筝召出冥灯,迅速与他缔结鬼契,她会带他去看女儿。而后将太素之魂,收入冥灯。
青光闪过,冥灯重新化为耳坠,回到纪筝耳垂上。
“阴差?”太素在灯里搭话,“我知道你,很疼我的女儿。说杀她,是为了威胁我。”
纪筝沉默。
修道的人,死了都不好骗。
中阴身阶段,都不犯糊涂。喝孟婆汤之前,都能保留大部分记忆。
太素自言自语,甘之如饴,“云英,我终于找到你了,还有孩子……终于找到了……”
纪筝懒得听他废话,切断了和冥灯的联系。
身后有声音,那伽走出来,“我带你走。”
“你听到了。”纪筝脸上溅满了太素的血,眼神坚定,“你先走。我会杀掉他,然后和你会合。”
那伽定定地望了她一会。
“纪筝。你还有我。”
纪筝不语。
终究他没多说什么,跳上房顶,迅速隐去,几下就不见了。
他的身手和速度,纪筝放心。
更不用提她给了他降低气息的符。
接下来,就该面对狗少主的责问了。
她专注听,能听见逐渐逼近的砰砰声,还有疾速的跑步声。
纪筝的嘴角,勾起笑容。
反正都这样了。她打后手,不如打先手。
等刀架在狗少主脖子上,不怕他不说。
如若他不说,就一刀刀割开他的身体,让他用活死人肉白骨的天赋,反复治愈自己再反复受伤。
让人痛苦的方法,多了去了。
没有什么。
不会有什么的。
只是师父说不对。因此她压抑了这些,让这些恶念流动而过。
但是,可以捡起来的。
只要她想。
纪筝清晰地知道自己在滑入某种深渊。
一脚就可以踏进去。可踮踮脚,又好像来得及跳上去。跳到悬崖上。
小僵尸的蹦跳声,还有人跑步的声音,终于停住。
熟悉的鬼怪面具,跃入了纪筝的眼帘。
纪筝诧异,他只来一个人?
不趁着机会,把邪修都叫上,来围剿她吗?
对面,周兰泽的视线里,塞满了那个紫衣少女。
她的绮罗短袄上,胸口尽是鲜血,淋淋漓漓,触目惊心。缃裙上亦浸透了血,布料都变沉重,还有血在往下滴。
整张脸,更是被血糊满了。
周兰泽心跳都漏了一瞬。
锁骨窝处,奢比尸之眼差点完全睁开。
他也差点丧失理智,拿掉面具。
可想起周丑的报告,他又压抑住了愤怒。
夏筝偷|情。
是年山那个少年吧。
就这么护着那个小道士?
也是,那小道士一体双魂,能在雷劫下,用身体护她……
是他比不上吗?
周兰泽一阵痛怒交加,怒吼道:“太素人呢?”
纪筝破罐子破摔,脸上都是太素溅出的血。
只是表情却那样轻蔑。
“被我杀了。”
院门口挂着的绛纱灯。
夜灯的光芒笼罩在她妖艳的脸上。
漾出水红色的微光。
她像是深夜的妖精鬼魅,入夜游走,收割人魂。
周兰泽默了默。
纪筝揭开地上的隐身符,踹出太素的尸体,示威似的。
太素的身体,滚到周兰泽脚边。
周兰泽眼神骤冷。
鬼怪面具后的眼睛,荡开最初的诡辉堇色。
他摸出一个瓶子,直接朝太素的尸体浇了下去。
一接触到那液体,太素的尸体就滋滋冒气,开始迅速腐化,
纪筝浑身的战斗准备,惊得通通松懈了。
“化骨水。”
周兰泽处理完太素,走上前,拉住纪筝,又擦她脸上的血,往自己身上抹。
不少血已经凝结,抹不开来。周兰泽拿起腰间匕首,直接扎进手臂,手臂里汩汩而出的新鲜血,又被他抓住,抹到自己全身。
不一会儿,他和她一样,满身是血。
一样狼狈。
纪筝想不通,想不通为什么周兰泽会站在她这边。
在他心里,她比太素重要?
来不及想。
周兰泽卡住她手腕,语气冷得结了冰。
“不论谁问,你都咬死了。”
“是刺客。掳走了太素长老。伤了你我。”
“你是为了保护我受的伤。听懂没?”
纪筝傻眼。
“听懂没?”
纪筝咽了咽口水,茫然地点了点头。
周兰泽倏地凑近。
他的拇指抚上纪筝血乎乎的脸颊。指腹用力地摩擦过去,拉出一道血痕。
他恨得咬牙切齿,“我真庆幸,这都是太素的血。”
要是她的血,他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周兰泽的眼睛周围,肌肉都扭曲。
泪滴被挤出在眼角。
幸好,隔着面具,夏筝她看不到。
平静的院子里,传出女子的尖叫。
“刺客——”
……
南洋派立派日,兵荒马乱。
神秘刺杀,掳走了重要长老,重伤了少主,爬/床侍女挡刀,少主只是轻伤。
邪修们纷纷各显神通,彼此较劲,看谁先能抓住刺客,救回太素。
有能重现死亡前夕术法的,在院子里施法后,面色大变,从此缄口不言。
这般遮遮掩掩,弄得其他邪修更好奇。
个中腥风血雨,自不消言说。
侍女住处。
纪筝躺在床上养伤,顺便养神。
四大侍女死了画屏,春芝芝和秋蓉被李嬷嬷处理了,只剩下她一个。
这些日子待惯了琬琰殿,住回这里,她还有些不习惯。
她说是被赶出来的。
周兰泽不肯再见她,也不召她入殿。
平日打扫起居,听说还是李嬷嬷和些小丫头在顶着。
这样也好。
她是叛徒,她杀了太素。
这么大的事,他勉强兜下来。
太素还是他器重的部下,总有感情在。他不想见她,也在情理之中。
他们两个人,是该彼此隔开,好好冷静冷静。仔细想想未来如何安排了。
互相相处,又该如何自处。
若是不能接近狗少主,那她怎么拿到奢比尸的身体?
纪筝叹气。
“你不了解他。”
“他需要人陪。老夫最懂他,你赶紧去求和,趁这时候攻陷他。把奢比尸的胫骨和手掌拿到。”
冥灯传来太素的唠唠叨叨,他总是急着回去见小埋。比纪筝本人都着急。
纪筝没理睬。切断了联系。
她不习惯,把希望放在别人身上。
想起来,也就和那伽相处久,配合默契,他是她可以信任的战友。
如此念头闪过,她赶紧烧了张通讯符,告知那伽自己平安。那夜他走后,她如何莫名其妙地化险为夷。
那头传来那伽深长的呼吸声。
“纪筝。你还好吗?”
“我很好。”
“你杀了一个人。真的情愿吗?”
纪筝沉默。
“我听你的,是因为信任你。但可不可以,不要什么都一个人扛?”
他在劝诫,可语气饱含乞求。
希望她能至少依赖下他。至少有一次,把重担,压在他肩上。
“……我以后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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