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静河土地公(四)

【城隍大人,求求让我找到相公,求得心安吧。】

这是女子交托与纪筝的愿望。

而这个“相公”……

纪筝看着冥灯里乱窜的鬼炁,收进去的怨死鬼,怨炁深重。

怨死鬼,不好送去投胎。

纪筝送之回地府,讲明情况,她还特意确认了死者的态度。

他不愿意投胎,

宁肯报仇。

“行。”纪筝爽快。走了遍地府的流程。

他便成了好兄弟的冤亲债主,可以魂魄方式,跟在好兄弟身边,日夜精神折磨好兄弟,解自己的怨炁。

不过,过程中,他自己的魂魄也会随时受到地狱烈火的灼烧。

这是代价,但他愿意承受。

只要对方能遭受痛苦,他就爽快,自己痛都在所不惜。

纪筝表示理解。

她只是有些唏嘘。

或许人的愤怒,就像一锅沸水,沸腾的时候,能烫伤对方,而自己的心亦饱受煎熬。

她还想起一桩旧事。

那伽对她格外关注,握住她手臂,“怎么一身冷汗?”

纪筝对人不信任,只是略微讲讲。

“想起旧事,觉得可怖。后背都发毛。”

那伽替她揉揉后背,语气轻柔。

“怕什么,我就是个厉|鬼。你天天没少跟我对着干。”

把纪筝逗得哭笑不得。

“什么事儿?说来听听。”他还是担心的。

那伽对付纪筝还是有他自己独特的门路。

该问的还是能问出来。只是迂回了一道。

纪筝放松下来,想着不是什么大事,就细细讲来。

昔年跟随师父游历时,她遇到过一桩道门都不敢接的难事。前头有其他道士接了,吃了挂落,写符用咒,设坛请神,一一成功,最后一步,反而被反噬,吐血晕倒。

寿数都短了十几载。

明明是很常见的。

妻子做噩梦。丈夫求解。

找了多少人,越解越严重。

妻子几乎发疯。

“师父……我们去帮帮她吧。”幼年的纪筝曾拽过师父的衣角。

扶摇子本是答应的。

但他们在救治那少了寿数的道士时,听闻了详情。

那女子的眼睛里,有一个红衣女。

“不关你事,死道士。”

在道士作法时,红衣女差点从眼睛里冲出来。

扶摇子当机立断,“我们不能管。”

纪筝不解。

扶摇子叹息,“那是地府专门允许的。冤亲债主寻仇。旁人不可管。”

管了就被反噬。

这受伤的年轻道士,一来是年轻没经验,不知冤亲债主不可插手;二来是以为鬼|上|身,掉以轻心。

冤亲债主员这样厉害,在年幼的纪筝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也许每天就正常吃吃睡睡,哪天夜里,人就开始发噩梦。”

“夜夜噩梦,直到某天,别人问你,‘你的眼睛里,好像……好像有人?’”

“可是不管你怎么照镜子,都看不到眼睛里多出来的人。只有你自己看不见。”

“那就要小心了。”

纪筝猛地扑向那伽。

那伽接住,抱得紧紧的。

纪筝吓人没吓成,失落道:“你都不会害怕的吗?”

当初师父这么吓她,她强壮淡然,还是吓得心口冒汗。

那伽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不关我事。”

“没什么好怕的。”他低头,轻轻拍纪筝的后背。

低头时,眼睑有睫毛投出的阴影。整张脸令人感到挥不去的阴郁,可眼神又那么温柔,让人忍不住心生亲切,想要靠近。

纪筝的心跳乱了一拍,然后恢复正常。

她回抱那伽,手指动了动,搭在他身上。

动作细微到看不见。

*

寻猫狗后寻母,寻母之后寻相公,寻相公后,便是寻子。

碰上这种愿望,纪筝已经毫不意外了。

这次难度高,是个老母亲,想寻回自己失踪多年的女儿。

她去地府的生死簿上探查过,妇人的女儿并没有死。

还活着。

更难了。

和纪筝托老川寻小师弟的魂魄,一样难。

寻活人,比寻死人更难,因变数太多。

按命簿所写,这个叫王怡的女孩儿,七八岁就到村里富户家当丫头,她的月钱拿回家里,给老母亲贴补家用。

而后王怡跟着小姐,嫁给官门的老爷。老爷一次醉酒,强要了王怡,王怡一次就怀胎,母凭子贵,从丫头升到妾室,后来连生了五个大胖小子,喜得老爷嘴都合不拢。

更巧的是,小姐难产而死,王怡从陪房变填房。

老爷将她扶正了。

王怡这辈子过得安稳,老年能享儿孙福。

“呵。”

纪筝看完命簿,如是发出轻笑。

世人眼里所谓的“好命”。

嫁高门,飞升枝头跨阶级,靠肚子争气。

好像女子除了嫁人,就没别的价值了。

纪筝对这种恶俗的命簿安排,深感厌恶,但这并非她所能掌控的,而且这里的时代,能想到女子本强的女人,毕竟在少数。她不能用现代的标准,强行去批判古代的女子。要清楚,这些女子,对自己的人生,本身就没有什么选择权,已经够苦了。

那伽在旁边看明白,听纪筝这么一笑,他脑子里转了很多道。还是想不通。

“你为什么笑?”

纪筝难以和他解释。

那伽追根究底,“生不生,那么要紧吗?凡人脑子里,这么喜欢繁衍?”

问话时,眼睛盯着纪筝,眼神明亮专注。

纪筝害羞地把他推远,他问的都是什么问题。

“没生过,不知道。”

她用那伽的口头禅,打败那伽。

那伽反而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终于逻辑自洽了。

回到事情上来,纪筝就着老母亲给的画像,给几个相熟的城隍送去,求着帮忙照看一眼。

王怡,她人是在静河镇失踪的。甭管东南西北,朝哪个方向去,总要经过周边的城镇,总会留下蛛丝马迹。

到底是二十年前的事,王怡八岁失踪,找起来还是费了些功夫。不过,有其他城隍帮忙,比纪筝自己拿着王怡儿时的玩具和燃烧寻踪符去找她,已经是容易许多。

西边镇子的城隍,发令下去问,有棵成精的老古树,岁月年久,还真见过八岁的王怡。

“这孩子,当时有个老男人牵着她,她逢人叫他爹。听着奇怪,就记住了。”

纪筝心一沉。

看来王怡凶多吉少,怕不是被拐|卖了。

老古树精又说:“我也帮忙找找。”

植物若有灵,也与人一样善良纯粹。所及之处,树木之网,绵延甚广。

王怡找到了。

在山里。

纪筝着人把她领回来时,王怡的娘,都认不出她。

才二十多的年纪,白发苍苍,皮肤因消瘦而干瘪,满口牙齿都被打掉了。头发乱糟糟,说话流口水,看见谁都笑,不太听得懂人话。

谁拉拽她,她就抱头蹲下,“我进去,我进去,别打我。”

手腕脚腕上,露出锁链的痕迹,常年累月,伤口结痂,已经变成深黑色。

“我的儿啊!”

娘亲抱住女儿,直接跪倒。

双腿没有了气力。

……

“童子童女,城隍大人既然显灵,又为何不惩罚天杀的人牙子!”母亲撕心裂肺地吼,此时忘了对神灵的虔敬,她对女儿的心疼和对拐子的仇恨,盖过了一切。

“谁说没报应。”那伽冷冷回。

妇人吓得停住嚎叫。那冷冷的一眼,好像能将人片成千万片。

那伽扶起她,“城隍,会显灵的。”

他回头看向纪筝,纪筝与他视线交汇,重重点了点头。

星夜赶到山中,买了王怡的那户人家。运气不错,这家所在的村子,一村都是惯犯,人牙子都是固定的那几个,纪筝和那伽不管三七二十一,全部套麻袋打了一顿,丢到最近的衙门去。

“先出口恶气。”纪筝转手腕。

那伽:“嗯。”

两人相处这么久,工作上总是很默契。纪筝猜到点什么,“你还有后招?”

“瞧着吧。”那伽挑眉。

初一十五,那伽就派自己的老虎好朋友去吓那个村的人,他们想捕杀成了精的老虎,根本杀不得,只知道买女人传宗接代的一帮货色,愚昧至极,智商比不过成精的老虎。

他们杀又杀不掉老虎,天天老虎来,时不时可能叼村里男人的命根子。

哪个男人不是听见虎鸣,就提心吊胆,跨下发凉。

“哈哈哈,绝。”纪筝难得当面称赞那伽。

吓归吓,再过分的,就不能做了,人各有缘法。

凡人的眼睛,只看到眼前的,看不到更远更多的了。

等因果成熟,自有报应日。一整个村子都会有共同的报应。

纪筝和那伽现在出手,只是气不过。

寻找王怡这公案,是叫人心里闷闷的,怎么都觉得遗憾。

酆都冥灯中,信仰力一点点增加,到了78,冥灯外都化出一层金色。

稳打稳扎下去,信仰力100指日可待。

越到后面,增加信仰力就越难。

同一种增加信仰力的方法,效果呈递减状态。比如从前口口相传“静河土地公”的名号,纪筝睡个觉起来,可能就白捡了信仰力 1,现在却是一动不动。

要想再增加,就得接更虔诚的愿望。

或是那种功德很大、牵扯因果很广的愿望。

比如黄夫人那天许下的。

纪筝敛眉,仍有点心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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