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什么鬼物。蛇?蛟?
言青完全没往龙身上想,直接把那伽的鬼体当做了蛇类。
蛇可是报复心极重的种族。
言青马上认怂,“别缠了,姑奶奶,姑姥爷,小的老实交代。”
生怕自己信用破产,言青嘴皮子翻得飞快,“我是来这的阴差!务工,正经人。”
“一进昆仑,发现到处是那种五色雾气。好不容易找到这处山洞,想一起躲躲。小娘……哎哟好痛好痛。”言青憋疼憋得面红耳赤,立时知趣,改口道:“姑娘,我真不是坏人啊。”
他自顾自讲,没发现纪筝的表情微变。
阴差。
纪筝问:“你的酆都冥灯呢?”
“在那具尸体身上,项链!”
纪筝走到尸体旁,果见这具立尸脖子上,缠绕着一串大金链子。她掩着鼻子,怕有什么陷阱,并未用手去碰,而从指尖探出一丝幽冥之力。
耳坠上酆都冥灯传来共振,这项链估计也是冥灯的化形伪装。
纪筝心下信了几分,却又冷笑道:“焉知不是你杀了阴差,杀人夺宝?冥灯在尸体身上,取不下来,方做驱尸之举?”
闻言,言青脸色转白,这猜测好有道理。
不对,他怎么赞同敌方呢,眼见着鬼蛟要杀人灭口,他赶紧大呼冤枉。连老底都交代出来。
“我是湘西赶尸人。送那尸体回昆仑!”
赶尸人?
纪筝抬手,示意那伽稍稍放松缠绞力。
湘西赶尸人颇为知名,说的是一种会赶尸的群体。这些赶尸人,学到传承下来的赶尸术。若有尸体要回乡,但路途遥远,路上难免腐坏,而家乡又奉信“入土为安”,不可损坏尸体,要尽可能地保持死者原貌。
尤其是古代横死的死者,比如拉去菜市口斩首示众的罪犯。煞气极重,就算是勉强入棺,亲人扶柩远行,途中死者亦容易生变。起尸作怪、怨魂滞留害活人,都是常有的。
经年日久,赶尸人就成了一种重要的职业。
他们负责用秘术驱赶尸体。被施过赶尸秘术的尸体,能站立、行走,不吃不喝也不会腐坏,而且会听从赶尸人的指挥,有序排队,直至归家。
或是七七四十九天,或是九九八十一天,一到家,尸体就会倒下。由亲人进行丧礼,尽早下葬。
亲人感谢赶尸人护尸体回家,也会封以厚礼报酬。
赶尸人为了提高效率,常常会积攒同一家乡的尸体,攒到一定数量,才出发赶尸。
这所谓的“阴差赶尸人”,只护送一具尸体回昆仑?
仍有可疑之处。
见纪筝不说话,言青的心不上不下,“姑奶奶,您信我了不?”
“既是赶尸,为何给尸体穿这么多?”
言青抢白:“防雨防水防腐坏!”
“为何让尸体伪装,想混进山洞来?”
言青:“我看山洞里有活口,你们不打架,似乎没受雾气影响,所以好奇。”
纪筝点点头,“你的幽冥术法是什么?”
因她三连问太快,言青答习惯了,没过脑就托了底,“我擅文墨!”
话出口,言青就后悔了。他看见对面烧伤女子的眉头,明显地一跳。似乎是这句话,让她联想到什么人。
“擅文墨?”
言青着急解释,“就是写写画画,比一般人天赋高点。别的,是真没有了,小的生前就是个破落户儿,破写字破画画的。讨口饭吃。年少轻狂,梗着脖子不肯接赶尸人的差,饿死后应召,才成了阴差。”
纪筝将信将疑。看他的模样,并不像说谎。
不过,纪筝并没有全信。
她让那伽放开青年,青年刚落地,狂咳嗽时。
纪筝幽幽的声音又从后而来,“赶尸人,是什么秘术啊……”
言青愣住,挺直腰杆,“拒不外传!”
纪筝笑道:“好,确认你是赶尸人了。”
赶尸人的秘法,传说多种多样。
什么赶尸人朝尸体吹一口气啦。给尸体舌下含珠啦、让尸体浸特指香油防腐化啦,民俗说法很多,不一而足。
纪筝无意窥探旁门术法,只是想起一桩旧事。
师父曾带她参加过一届请神大会,各地能人异士的名流齐聚,交流彼此修习的心得术法。湘西赶尸人是最神秘的,笑道:“恕不外传。”
当时,纪筝年纪小,好奇心重,还嫌那位伯伯卖关子。
大会后,师父才偷偷向纪筝解释,赶尸人向先祖立誓,死咒加身,一旦外传,神魂俱灭。此门流逝,代价惨重。因而,正统的赶尸人,无论身处何种情境,也不会外传法门。
“死可惧,我门覆灭,更可惧也。”
纪筝听着青年,说出了同那位赶尸人老伯一模一样的话,已经是相信对方了。
“你叫什么?”
“叫我刀笔吏就行。名字不重要。”
那伽尾巴尖拍到他后脑勺。差一寸挨着。
劲风扫来,言青不敢再贫嘴,道:“大名言青。”
纪筝满意地笑笑,“好,言青。和我们说说这里吧。”
……
山洞里,三人一尸,围聚在安全范围内,有来有往地交谈。
言青觉得这情景很怪。
更怪的是,那个叫崔惊樾、小名那伽的少年,时不时阴阳怪气,“连尸体都有人知冷知热。哪像我们这种死过一回的,连人一句关心都没有。”
那名为纪筝的女子,还真乐得哄他,“好了。累了吗?我给你用清洁咒洗洗尾巴上的浊气?”
少年闹了个脸红,良久才低低应了。“哦。”
言青:……你们……不是。姑奶奶姑爷爷。这里还有人的。他饿死前是单身好吗。
当然,这话言青只敢想想,不敢说出口。
他好歹是个滑头仔,文墨之外,最擅长的是看形势。
听这二位说,他们是师姐弟,在秘境修炼,流落至此。
这说法,言青听过就算。就像他没完全讲实话一样,谁没有点难言之隐呢。他倒是想质疑,谁让他打不过人家呢。
他迅速接受了这个说法。鬼体鸠占鹊巢,占了人类少年的身体,还编出大名崔惊樾、小名那伽这种话,他都认了,还有什么不能认的。
“既是初来乍到,纪姑娘、崔公子,可要小心外面的雾。”
言青开始解释五色雾的危害性。
五色雾会污染人心,激发凶性,纪筝早在口袋书中知晓,这时装作专注听着,难免兴致缺缺。
言青看出她的兴致不高,话锋一转,“但我已试验,有蔽体之物,可以挡雾。”
纪筝来了兴趣,“什么蔽体之物?”
言青尴尬笑笑,“不好说,怕姑娘嫌弃。”
他这滑头样,纪筝是又喜又不喜。喜的是聪明人,好互相帮衬;不喜的是他太过滑头,总在关键处有所隐瞒。
好在那伽投来淡淡的一瞥。
言青立马老实了,“您二位稍等,就在这具尸体上。”
言青站起身,在驱赶的尸体上摸来摸去,口中念念有词。纪筝没看清他做了什么,只见本被镇尸符镇住的尸体,自己重又动了起来。而尸炁依旧是稳定的。
这尸揪下自己的一把头发来,乖乖交到了言青手心。
言青也不嫌脏,搓了搓手心,几下功夫,那把头发就给他捋顺了。
他喜滋滋递给纪筝和那伽。
“就是这。”
那伽疑惑,“尸体头发?”
“头发、眼珠、皮肤,什么都行,只要是尸体上弄、扒……借下来的。腐化味够浓烈。”言青道。
纪筝明白了他的意思。
“装作死物?”
言青:“没错。装作死物,来骗过雾气。”
“恶心。”那伽揉搓着手里的死人头发,简评如是。
而纪筝留意到言青话中的一个字。
骗?
雾是活的?
如果五色雾是有思想的,它才能分辨死活,知道自己要“污染”活物。纪筝被自己的灵感吓了一跳。摸了摸手臂。
不可能。
雾怎么可能是活的?它要是活的、有灵智,那么他们三就不可能在山洞好好聊天了。
对了,这个山洞,言青说埋葬过很多死者。腐炁浓重。
估计因为这个,五色雾判断这里没有靠近的价值,才纪筝二人穿越来时,躲过一劫。
判断……纪筝惊觉,自己又开始给五色雾用拟人化的词了。
她甩掉那些糟糕的想法,配合言青,从尸体上取下不要紧的不畏,固定在自己身上各处大穴,最大程度上地散发出尸炁,并压制住周身生炁的流动。
这无疑会限制纪筝施法,行动也会缓慢。情急之下,只能如此。
等纪筝搞定,却见那伽一动不动,只是看她。
“你愣着做什么?”
那伽指了指自己,“我不能出去。”
“你……”
纪筝愣了愣,反应过来,这个“我”,指的不是那伽,而是小师弟。那伽本就是鬼体,只要有寄居物,就可存活。
可小师弟不同。他本就魂魄不全,若是与尸炁久伴,魂魄更易不稳,魂魄失去活力,把自己当成死人,说不定就会溃散。
小师弟是不能“装死物”的,他的魂魄一信,他的身体,真的会死。
纪筝当机立断,“你从他身体里出来。留一缕鬼识,护住小师弟魂魄不散。”
言青插话道:“您二位,要不听小的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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