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泰山府君会茶

纪筝越发客气,恭敬道:“您说便是。”

说不欢喜是假的,能恢复本来容貌。身体机能得到了修复,连带着心情都雀跃起来。生出感恩心,感恩天赐机缘,因祸得福。

日后她必尽力践行诸恶莫作,众善奉行。要对得起祖师爷,对得起道。

小储君陡然变色。

声音中凝聚了残存不多的神力,听来如庙宇撞钟。

那伽以为他要发难,猛然拉过纪筝。

小储君一字一句。

【我治愈你。让你行走世间,所求皆所愿。】

【我诅咒你。同我一样,是扑火飞蛾,永困轮回,走向唯一不变的既定结局。】

神力散了,小储君说话声如常,“说完了。”

纪筝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听几句话,果然是没那么简单。

带了神力的话,可是有言灵般的作用的。

就算小储君目下神力衰微,起效会受到影响。

但是,他们被实实在在地诅咒了。

这不祥的诅咒,让纪筝和那伽都感到不适,其中负面的愿力太强了。

承载着小储君灭国之觞。

良久。

纪筝拿得起放得下,作揖行礼。

“不管怎么说,误了您救国,本非我意。对不住。您不原谅我们,也合情合理。”

“再者,我们感激您慷慨借仙泉,赐我们伤愈的机缘。”

竟是不再介意。

小储君长叹,忽感疲惫,他甚至准备好了矛盾激化,被纪筝那伽奋起重伤,神力见底,最好死去的准备。

就此了结。

可是,结束得这样无冤无仇,潇洒漂亮。

他自嘲地想,自己到底是不配成神的。

挫折后的心性,还比不上一个当阴差的凡人?

“你们走吧。”

纪筝拜别,“珍重。”

又是乘大人物的东风,小储君为他们打开出口。

他们顺利回到地府。

立在入口处,那伽认真安慰她,“等我恢复了真身,算神。他一个半神的诅咒,是可以化解减轻的。”

纪筝没说话。

那伽:“你别怕。”

像安慰纪筝,又像安慰自己。

纪筝点头:“我知道了。”

无碍。她有她要做的事。升职成阴阳先生。

回西京,找兄长,问真相,复仇。

其余的,牵绊不了她什么。她内心深处,一直很明白自己要什么。

无论经受多少挫折,她都会一一克服。

那伽瞧了她一会,忽然灰心。

她是真的不在乎。

不在乎和他会不会有个善果。

她在乎的是复仇是亲人。

那伽忘不了,她跳进三哥坟墓,抱着半扇骸骨哭泣的样子。那种执着和委屈,目的不达,永不能得到宽解。

他懂她。有时,他恨自己太懂她。无法糊涂着过下去。

“纪筝,你喜欢我吗?”

纪筝“啊”了一声,不太明白他话题为何跳这么快,又为何非在去地府的大马路上问。

她飞速答道:“喜欢啊。”

又说:“以前不喜欢,现在喜欢了。你是我的伙伴,打架时,我对你放心。”

是啊,喜欢一个朋友的那种喜欢。

像喜欢花、喜欢水、喜欢雨后的草,喜欢美丽的山水图,喜欢偶遇的野猫野狗。

这种喜欢,很轻浅。

风过了无痕。

但不知为何能往人心上狠狠扎。

那伽几乎呼吸不过来。

“好。”

他的心凉了。

凉了,但是,他不会放手的。

等她做完想做的事,或许……会分给他一点点注意力。心意是可以培养的。

人的感情,是可以培养的。他相信的。

阎罗殿。

纪筝依照之前泰山府君的吩咐,来阎罗殿应祂的“会茶饮酒”。

泰山府君看见纪筝模样,依旧不苟言笑的。

“储君说备了薄礼予你。”

“原是喜事。”

纪筝也不苟言笑,“正是。”

她不喜欢与顶头上司话家常。

官大一级压死人,官大不知多少级,一句话说错了就容易被压下去,再也起不来。

她是奔着升职阴阳先生去的。还差着好几大步呢。行差踏错,铸成大祸的事儿,她不愿意犯。

因而能少言就少言。

泰山府君道:“叙茶还是喝酒?”

地府的叙茶是叙茶,喝酒却不同,是坐在忘川河边曲水流觞,很是容易遇到想不开跳忘川的,而且大喇喇坐外面,太招摇。

既然泰山府君让她选,纪筝道:“茶吧。”

泰山府君点点头,很好说话地答应了,转过屏风,去内堂换衣裳去了。换了身常服出来,倒平易近人些。

只是总不苟言笑,叫人看不出喜怒。

他盯着人,人就乱想起来,想都能把自己想死了。

这就是

因是上峰下属会茶,那伽自当避退。

可来领那伽离去的,却是一抹翠色。

崔子庭。

纪筝脚步迈出去,又收回来,只对那伽点点头,使了眼色。若是崔子庭有何不客气的,反抗便是。

那伽回她个眼神,表明不在话下。

他们一走,就剩下纪筝与泰山府君独处。

府君领她去花厅了,彼此落了座,祂就开始煮水、捻茶叶、烹炙淅洗,井井有条。

不多时,就煎茶一杯,推到纪筝手边。

纪筝谢领了。

这场景,她好不习惯,奇奇怪怪的。

没事找她叙茶?

领导找人谈话,一般没好事。都是看下属最近态度不端正啦、作风不友好啦,就是没事儿也要挑出三分错来,“提点提点”说两句。

纪筝听老川讲过,这是常有的惯例。

根本原因,就是工作中定有细节,拂了上峰的意儿。或说了不该说的话。自己还没点数。

只是一般都是直属上峰对直属下属。

她何至于配得上泰山府君亲自来“教训”她?

但她也只能等。

下位者之于上位者,自然被动。

纪筝喝完第一杯茶,微苦回甘,茶是好茶,只是心焦。

终于等来泰山府君慢悠悠的问话。

“生,不是比死好吗?”

这话从专司死亡的阎王嘴里说出来,纪筝颇觉荒诞。

言生死,又不止是在言生死。

纪筝冰雪聪明,闻弦知雅意,“昆仑之难,多谢府君救命之恩。”

鬼阵印的反噬,是泰山府君帮她处理的。

还是穿到五百年前,私底下肯定让祂费了不少心。

天下没有白捡的便宜。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好。

泰山府君:“功德簿,交还给我。”

命令式的,不同于崔子庭的讨要,完全没有转圜的余地。纪筝更没有拒绝的资格。

从胸口处摸出功德簿,呈递给祂。

功德簿脱离手的一瞬,纪筝的心像是空了。

一时间,她心乱如麻。

纷杂的思绪创入脑海。

没了功德簿,许多时候就没了后招,没法再出其不意阴人。收编的青鬼等也都随之交了出去。那只绿茶喵也见不到了。

最最要紧的一件,是鬼技和保存鬼识。

没有功德簿,中间多走一道,那伽就吃不到鬼技。以后对她的助力将大大衰减。甚至鸡肋。

泰山府君拿了功德簿,搁在案下,仍是烹茶。

茶具分明干净,祂收回来,先浇了一道。

白气蒸腾。

滚水在竹制茶板上流淌。顺着底座的轨道流下地。

这第一道茶就废了。

又是重走一遍煎茶流程,阎王替纪筝续上了第二杯茶。

茶水从鸣盏中汩汩而出,倾斜进剔透的茶杯,晃得纪筝眼睛都发晕。

还有?

阎王又道:“鬼技这东西,任谁拿着,都不好。日子一长久,长成了祸害,不好收场。”

话越说越不客气。

倏地,殿外传来打斗声,而后是争论,讲了几句话,又平息下去。

纪筝不放心地看过去,从剪影看,是崔子庭和那伽。

屈服平息的,竟是那伽。

不知崔子庭拿什么威胁了他。

滴滴答答的,出血了吗?伤得重吗?崔子庭是怎么个方法,将鬼技“剥离”出那伽的身体?

不,不会是身体。

是从魂魄里剥离。或许外头都看不出一丝伤痕。老手做得就是这么漂亮。

纪筝脑子都差点炸了。

手边那第二杯茶,碰都没碰。

愤怒、懵,还有不甘心,这不公平的委屈叫嚣,一息全部压过来。人为刀俎,她为鱼肉。明为叙茶,实为夺走她的能力。

怒意,根本憋不住。

她猛然让念头刹车。

开始反复呼吸,观想呼吸。

她怕,怕阎王这级别,能读心。

怕心里可怕的想法,被读了个干净。

阎王很强,但祂也是神。

不行,时候未到,心魔未除,五雷法未成,她灭不了神……

这危险的想法从脑海中蹿过。留下了某种奇妙的痕迹。冰凉、兴奋。

好,她能忍。

大逆不道的想法被藏了下去。

师父教过,这套呼吸法,累时可以休息用。更重要的作用,是去杂念。

碰到能窥探人心的妖邪。观想呼吸法,就最为好用。

呼吸平稳。

念头也有序地来了又去。

纪筝终于能捧起第二杯茶,品尝它的味道。

她品茶的动作像慢动作,一小口一小口地抿。

怎么办?

这场谈判,两杯茶,她输得溃败千里。说是谈判,不若说她是被请入瓮。

谈判失败,大不了买单离场。

买单固然爽快,但她的筹码。都输光了。

当了试用阴差来的积累,顷刻间烟消云散。除了光秃秃一柄酆都冥灯,和傍身的幽冥之力,什么都不剩下了。

这次,她一无所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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