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开学季临近，闷燥的暑热还未消散，晌午毒辣的阳光穿过重重树影，炙烤着大地。
曜日中学校门口是来来往往的新生，方祺安站在树荫下，低头向发小发着消息。
周围路过的学生不时传来抱怨声，吐槽天气热，吐槽开学典礼还有曜日高中部必须强制住校的规定。
手机传来消息提示音。
方祺安点开新语音，贺颂懒洋洋地声音响起。
“喂，我在校门口等好一会儿了，你在哪呢？没看见你啊。”
方祺安掐断语音，嫌一条条发信息麻烦，直接给他播去了电话。
“喂？我在校门口西侧立牌那里，第一课大树下。”方祺安眯起眼睛，向上看了眼天空。
贺颂那边声音更嘈杂，方祺安开始没听清他说的话，只好捂住话筒调大声音。
贺颂声音模糊，“西侧立牌……我看到了，马上过去。”
方祺安道:“快一点，我快热死了。”
“是吧，今天特别热。”贺颂哈哈笑道:“去年下了雨，搬行李更特么麻烦，今年还算好呢。”
方祺安懒懒道:“那你不得淋成落汤鸡啊，今年还得麻烦你搬行李了。”
“滚蛋，我又不是有病不打伞，顶多麻烦了点。”贺颂穿过人群，来到新生迎牌处，朝路边一眼就看见了他。
树荫下站着一个少年，皮肤白皙，相貌精致，穿着统一制服，漂亮惹眼，在人群里属于是一眼锁定的状态。
贺颂快速跑过去，方祺安将人和记忆中的人慢慢划上等号。
他观察了两秒，抬手给他打招呼，“好久不见呀，贺颂…哥哥。”
贺颂仔细打量着他，装模作样惊讶道:“你头发颜色变深了啊，不是小金毛了？怪不得没认出你。”
贺颂自然地接过他手握着的行李箱，伸手给领家发小兼弟弟的小孩一个拥抱。
这个拥抱维持时间有点长，微妙间拉近了一年没见的距离感和彼此的陌生。
“染的。”方祺安抬起手撩起一捧发丝，哼笑道。
贺颂领着他向前走，方祺安耷拉着脑袋，浓密的睫毛垂下一片阴影，他站在阳光下有点蔫。
贺颂边走边问:“怎么突然染头发？”
“……”
方祺安没直接回答，嗓音淡淡，“怕太帅了，闪到你的眼。”
贺颂笑骂他怎么这么自恋，曜日帅的人多了去了。
他喉间忍了忍，转眼看了一眼方祺安，尼玛的，帅成这样的确实少之又少。
这一年间长开了不少，眉眼间少了些稚嫩，多了几分漠然和凌厉感，漂亮得很。
刚才站在树荫下，周围是不断经过的家长学生，路过他身边时都是惊讶地看上两眼。
但这话他不会说，想起来连同他贫的兴致都少了，他垂眼看向自己的手臂。
“……”
草。方祺安怎么他妈的这么白。
方祺安见他突然不说话，好奇看过去，一瞬间就意会了他的意思。
他安慰道:“你也挺帅的。”
贺颂还没“唉”完，就听见方祺安接了下一句，“但和别我比。”
“……滚。”
贺颂真想把行李箱塞他嘴里，最后还是任劳任怨给他提着。
—
曜日中学高中部一共六栋宿舍楼，两人间，独立卫浴，宿舍刷卡随时可以回去，学校内规定少，娱乐项目多。
宿舍五楼楼梯旁连接着空中走廊，通向两栋教学楼和食堂。教学楼又连接着空中操场.。
方祺安在看见宿舍楼时也惊讶了一瞬，伸手碰了碰贺颂，“……这是宿舍楼？跟酒店大堂也有一比了。”
“牛逼吧。”贺颂点头。
“牛逼。”
方祺安看见六排电梯时，小小声靠了一声，他的宿舍编号是5-13，贺颂和他挑了人少的电梯排队。
等到走进宿舍里，方祺安才想起自己有事没问贺颂，“贺颂，我靠，这真是贵族学院啊，这么气派。等会儿我想想，好像有事要问你来着……”
“行，想好再问我。我先给你收拾行李。”
贺颂抬眼看着床号，指向左侧书桌，“这是你的床位。床上是统一分发的四件套，行李箱的衣服摆在你书桌旁边的衣柜里。”
方祺安看向木床旁边的小标签，上面打印着他的名字——方祺安。
他像对面邻床看去，上面也有一个小标签——谢青时。
贺颂将行李箱提起放在桌上，小衣柜里有些尘土，方祺安拿出湿巾简单擦拭干净，将自己的剩下的三套制服挂好。
还有一些日用常服，也按照长短、里外的纷纷挂好。
贺颂喋喋不休地介绍，方祺安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时不时点头回应。
贺颂道:“卫生间，淋浴间，这是洗衣机，上边是烘干机。阳台有升降晾衣杆……哦，晚上最迟12点熄灯，不让熬夜。也不许出去。”
方祺安赞扬他:“哥，你真变了。哇塞，好哥哥。”
贺颂哼笑一声，没理会他。
在贺颂印象里，他这表弟是八岁才回的中国，当时整个人怯生生的，躲在他爸身后，小金毛黑眼睛，唯一不变的是爱噘嘴巴，耍小性子。
他小时候就习惯性的照顾他，现在也是。
给人收拾好之后，贺颂倚靠在书桌前休息。方祺安拧开未开封的瓶盖，将矿泉水递过去，“喝水。”
贺颂接过，仰头喝了几口，好奇问，“想起你要问的事情了吗？”
“嗯。”方祺安靠在床架旁，“我得到的消息，贵族学校褒贬不一。说是200个特招生，一学期过完，转走180个？”
贺颂一愣，点头，“差不多吧。生活习惯和消费习惯不一样是真要命。”
“就这样？”
“不止。曜日一天三节课，上午两节，下午一节。学生不允许回家，剩下的时间总得……找点乐子吧。”
“……”方祺安皱眉。
贺颂补充道:“富家公子哥和大小姐们没那么多闲心情欺负普通人。他们基本形成了特定小团体，融不进去，暴力横行。”
方祺安道:“也就是说，小背景和圈子不同的人最容易起冲突。”
“差不多。时间太几把多了，每天都有闹事的，校领导懒得管。都有分寸不至于闹得惊天动地的。”
方祺安向后一靠，曲起腿，姿态懒懒散散的。
“漠视普通人，说是这么说，其实都明白，这学校里哪有真正的普通人。就算有，也是过了一个学期赶紧转校了。”
“啧，怎么这么多事。”
贺颂笑道:“曜日也挺人性化的，非本人重大违纪原因导致退学，曜日会帮忙联系所在地新学校的。”
“不管，找不到我们头上来直接漠视。”
贺颂点头，“我也这样。其实时间宽裕回到宿舍爱干什么干什么。”
方祺安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站直身体，“走吧，快十一点了，开学典礼要开始了。”
—
开学典礼设在大礼堂三楼，一排校领导穿着西装坐在后台房间，来往的摄影师和年级主任在确认开学典礼的一切细节。
路过来来往往的人，还有不少被点名来帮忙的学生。
谢青时坐在大礼堂巨大屏幕的后台，靠在椅背上，放松地屈起腿，手里捏着演讲稿。
远看过去一副认真准备的姿态，实则谢青时却有些心不在焉。
稿子早就背熟，他现在拿着也就是做做样子。
谢青时总觉得周围有一股萦绕的香气，很淡，还掺杂着柠檬的清香。
刚才在校门口时，他打着电话向前走，没注意前路撞到一个人。
那人本来就站在台阶的边缘，被他的一撞，身体不受控向后仰，他及时扶住他的后背，对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珠。
平心而论，眼睛真的很漂亮，黑白分明，显得纯良又真诚。
谢青时抿唇，淡声道:“抱歉。”
“没事。”
谢青时继续向前走，在教学楼的转弯处鬼使神差朝原地又看了一眼，看见那个小男生站进了树荫底下。
—
大礼堂距离宿舍楼较远，两人紧赶慢赶正正好入席，贺颂摆摆手，低声道:“典礼大概一个多小时，讲完直接去食堂吃饭？”
四周太嘈杂，方祺安凑近他嘴边，听清后嗯了一声。
两人的位置比较靠后，根本看不见礼堂中央的演讲台，退而求其次看着前方的几个小屏幕。
他对这种费时间的演讲一直都不感兴趣。
开始先是主持人上台，两名，一男一女。
主持人平缓地先是夸了一遍曜日中学的历史和成绩，才欢迎第一位校领导上台致辞。
方祺安歪头，手掌捂住靠近音箱处的耳朵，蜷起手指抵在耳侧。
周围一直有保安和主任来回走动，以示重视，没有学生看手机，那时间就显得有些长了。
方祺安昨晚没睡好，听着听着有些走神，后侧方吹来的空调冷气也没显得多凉爽，他渐渐有些犯困。
“现在——请高一新生代表谢青时上台演讲，大家鼓掌欢迎。”
贺颂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他看向身侧快昏昏欲睡的方祺安，把人重新拽好，低声问:“你们新生年级第一来了。快看看。”
“看什么看。”方祺安皱眉，身体坐直朝小屏幕看去，“这谁呀？”
贺颂道:“谢青时？”
方祺安一下子精神了，聚起精神看向演讲台穿着校服的男生，身姿笔挺，看着挺高。
“那是我舍友。我记得。”
“你舍友？”贺颂也一惊。
“嗯。”
贺颂轻捶了下他肩膀，“卧槽，那你小子运气挺好啊。”
“好什么好啊，连他是个什么人都没搞清楚呢。”方祺安拂开他肩膀上的手臂。
“但他声音挺好听的。”
“……”
方祺安在一个多小时里也就认真听了这五分钟的演讲，其他都是左耳进右耳出。
就算有什么规定，死刻在板上的也不跟身边的大活人贺颂的经验。
方祺安又变得蔫蔫嗒嗒的了。
开学典礼没有什么节目，都是演讲加演讲，结束的时候是十二点多。
方祺安站起身体，活动了下，“正好赶上饭点。”
“是啊。等人散些再走？”
“行。”
两侧楼梯都是人挤人，方祺安两人站在走廊尽头的窗户边等了几分钟才向下走。
在下二楼的转角处，大礼堂的小门突然打开。
“走啦走啦，终于收拾完了，快去吃饭。
“吃完饭我还得打游戏去呢。”
“……你快滚吧，老子还有作业没写完呢。”
“那么点都写不完，你特么两个月都是两眼一闭躺着去了？”
两人声音不大，方祺安距离近才听的一清二楚。
身后两人打开门就往前走，这一小片的秩序忽然被打乱，人群一下子拥挤起来。
方祺安很小心躲避着，还是防不住肩膀被人狠狠一撞，他立刻就恼了，扭头看去。
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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