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还带着未褪的婴儿肥，皱眉回答时乖巧认真，“你应该对自己好点。”
沈嘉禾没有说话，安安静静地看着他，心绪一下子被抚平，像是被柔软棉花触碰。
夜晚微风拨动发梢，远山巍峨，云雾缥缈，他的脊背被蝴蝶缠绕，眼中只有少年倒影，风声寂寂，只能听到躁乱的心跳声，连灵魂都跟着滚烫灼热。
月出东方，像是怕惊扰了它一样，沈嘉禾轻声说：“回去吧。”
池隅点点头，“我回家了，你也早点回校吧。”
沈嘉禾目送少年远去。
“嘉禾哥哥，妈妈很久没见你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看看她啊？”戚明月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踌躇犹豫地看着他。
月亮潜入乌云之中，天地突黑，四周被压成晦暗的墨水，沉甸甸的，让人喘不过气。
沈嘉禾侧眸而望，好像所有柔软明亮的情绪被压抑到眼底深处，徒留满目冷清。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所有温柔消失殆尽。
脑中被石锤狠狠凿击，她看着他精致昳丽的侧颜，猛然惊醒，他与她正在渐行渐远，破旧巷口里的野草不再惧怕猛烈疾风的冲撞。
只有她，还在风雪里咽下满嘴冰凌。
两两相望，好像达成什么隐秘的协定，戚明月没有再说什么，沈嘉禾也没有回答，只是他腰背清瘦挺拔，不再为她的话所触动。
——
又这样平安无事地过了几日，池隅也算能和沈嘉禾说上几句话了。
好像经过那件事后，他们共同拥有一个秘密。
他也自认为跟沈嘉禾的距离拉近了不少。
有一天下课，池隅趴在桌子上写作业，突发奇想地问沈嘉禾：“你几月的生日？”
沈嘉禾写字的动作没停下来，侧脸清冷，坐得比笔杆还直，头也不抬地回了句：“12月。”
一听到这个回答，池隅一下来劲了，“我比你大唉，我八月的生日。”
池隅兴致勃勃接着说：“那你是不是要喊我哥哥？”
沈嘉禾攥笔的手顿了顿，在卷子上留下一个墨点，他好像轻不可察地窥了他一眼，却也不再说什么。
“咔嚓——”池隅听见声音，满脸困惑地向后看去。
李晗薇举着手机尴尬地朝池隅笑了一下，俏皮地吐着舌头说：“嘿嘿，不好意思，忘记关掉闪光灯了。”
“你拍我丑照了？拿来我看看。”池隅伸手要去抢夺手机。
李晗薇后退，池隅就向前逼近。
“等会等会…”李晗薇在手机上盲点几下，便直接把手机递给他了。
池隅接过去看了看，她拍的就是刚才沈嘉禾回头看他的样子，他也正好凑近笑眯眯地看向沈嘉禾。
午后慵懒的阳光打在池隅发梢，又落在他挺翘的鼻尖，一双眼睛闪着星光，亮晶晶地看向对方，很可爱的样子。
而沈嘉禾偏头看他时，一张脸美得锋利，眼神依旧清冷沉静，却又轻飘飘地落在池隅身上。
一眼就可以看出两人间关系的亲密。
别的不说，这个滤镜加得极好，可以看出拍照的人水平不错。
池隅没感觉哪里不对，就把手机还给李晗薇：“拍得还不错啊，你这么心虚干什么？”
李晗薇讪笑一下：“你刚才要和沈嘉禾说什么，继续继续。”
看着池隅转过头去，一无所觉的样子。
李晗薇大大松了一口气，打开手机，熟练地登上论坛。
【嗑一嗑我们学校的cp】
楼主：话不多说，上图，附图.
1L：经鉴定，大佬在用眼神告白。
2L：高冷大佬vs阳光少爷，狗血，嘿嘿，我爱磕…
……
12L：该说不说，你占据我的全部视线，或者高岭之花为爱走下神坛，都很好磕诶。
13L：楼上会说多说，递笔。
14L：同上。
……
李晗薇点开链接，一脸姨母笑，时不时发出怪声。
一旁的乔舟也凑近看了眼，“你……”
还没开口，就被李晗薇紧紧捂住嘴。
乔舟挣扎着，推动面前的书桌，然后撞上了池隅的后背。
池隅皱着眉，“你们两个又发什么疯？”
李晗薇狠狠踩了一下乔舟的脚，“乔舟日常发癫，你不用理他，是不是，乔舟？”
乔舟无奈含泪点头。
池隅无语地看着他们。
此时楼前老树枝头微动，太阳不太热烈地照射蒙尘大地，光线寥廓从这头移向那头，风声被遮盖得模糊不清，少年们的欢笑声也渐渐消散。
——
快乐的日子一去不复返，转眼就到了期中考试的时候。
走廊里也不见欢声笑语声，同学们不约而同地投入到紧张的备考活动中。
乔舟不再像往常一样嬉闹，老老实实地坐在位置上背书。
而周围的人也都像他那样或是背书，或是做题。
池隅也不免被紧张的氛围影响，心里慌张，静不下心学习。
期中考试说重要也重要，说不重要也不重要，池明舒从没有过分要求过他。
长期的散养生活铸就了池隅咸鱼的性格，不喜欢去争，也不喜欢引人注目。
大多数时候池隅都是毫无目标的，小时候学过很多东西，可是没有一个是他真正喜欢的。
而现在的他依旧没有什么方向，可是在内心深处，池隅渴望被认可，渴望池明舒的关注，所以池隅对自己只有一个要求。
要进步，每次进步一点点。
池隅坐在这里，好像充满了力量，低着头，手中的笔攥得很紧。
黄昏时刻的云氤氲着绯红的颜色，远处霞光普照，窗外树影斑驳却不显稀疏，些许破碎光影撒在池隅身上。
被光偏爱的少年在专注地看书。
而沈嘉禾却明目张胆地看着他，眼里柔软的情绪像是荡开涟漪的春水。
月底，期中考试来临。
考场位次打乱分配，池隅正好和沈嘉禾同一个考场。
这一天正好是个难得的晴天，池隅没有选择去和沈嘉禾结伴，而是独自前往考场，树叶哗哗作响，他调皮地踩着破碎的影子走，不再像之前那样紧张。
沈嘉禾站在楼上，安安静静地看着他，就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总会不由自主地被池隅吸引住目光。
池隅坐在位置上，认真地写着答案，直到开始写作文——____成了我的方向。
他微微一怔，脑海中思绪万千，陡地灵光乍现，像是抓住命运一隅。
他忽地想起沈嘉禾，书中的他和现实中的他。
就像是破茧的蝴蝶，从不惧怕命运的伏击，任风雨如晦，我自不动如山。
于是他在末尾写下，蝴蝶成为了我的方向……命运的真谛在于不屈从。
放下笔，池隅放松地呼出一口气，他的视线不由放在前方的沈嘉禾身上。
他脊背挺直，脖颈线条优美，写字不急不缓，一股天然而成的倨傲感。
也许是写作文时联想到沈嘉禾，池隅觉得有些尴尬。
……
伴随着铃声响起，高三第一次大型考试落下帷幕。
周围一切又恢复往日嘈杂，池隅叼着根棒棒糖，一口咬碎，甜腻的味道在嘴里化开，他坐着安安静静地看书。
乔舟喋喋不休地和他搭话，“你这次考试感觉怎么样？”
“我这次要是没考好的话，铁定冬游计划泡汤了。”
池隅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一眼：“我觉得还行吧。”
“你肯定发挥不错，”乔舟哀怨一声，“我紧张死了，好几题都没写。”
池隅有些敷衍地宽慰他：“别担心，有李晗薇给你垫底呢。”
一旁的李晗薇无辜被创，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怕，我家长又不在意我的成绩如何。”
“我的目标可是首席钢琴师。”
乔舟幽怨地看着他们，“我的目标还是国际厨子呢，不照样要求学历。”
他们就着个人目标说个不停，没有目标的池隅支着脑袋发呆。
过了半晌，池隅不知怎么着，突然问沈嘉禾，“你的目标是什么？”
是成为科研人员，在领域里发光发热，还是像原著里一样，成为一个精明的利己主义者？
沈嘉禾敛目，像是在认真思考的样子。
垂下的眼睫像是破碎的蝶翼，下一秒蝶翼轻颤，原来被蛛网缠绕的蝴蝶也可以挣脱命运的束缚，黑色眼瞳里光影流转，看着池隅，轻声回答：“我不知道。”
池隅被他的眼神惊了一瞬，随后疑惑重复：“不知道？”
沈嘉禾温声：“嗯。”
在不久之前，他还在漫无目的地长久行驶，为了抵御湍急的河流去往未来，虚妄的一眼见底的未来。
而现在他突然想试试另一种可能。
将潮湿的，布满青苔的过去封缄，深信不疑追逐返青的枯山。
困在茧中的蝴蝶曾经既无归处，亦无退路，只为了一种可能便可以搏击飞雪。
池隅微微张口，像是要说出什么，却被眼前人所触动。
两目相望之时，总让他觉得，像是被烈焰牢牢禁锢，湿热的情绪吞没呼吸，脑海昏昧沉浮。
明明四周热闹非凡，可却听不到一点声音，他周围像是被什么粘稠物质充斥，空气都变得不流通。
反派突然变得好温柔啊。
池隅迷迷糊糊地想，心中只有这一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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