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日影夕照,远处的天空被夕阳晕染成粉红色,云朵像是一朵朵装裱上去的。
池隅坐在车上,用手支着脑袋,透过车窗,心情不太好地看着夕阳。
过了一会儿,沈嘉禾打开车门也坐在了后座,他换了身黑色运动服,本来就白皙的皮肤被衬得更白了。
失策了,早知道沈嘉禾坐在后座,他应该坐在副驾驶位,池隅心中暗暗后悔,于是拼命地往边上缩,恨不得离他八百米远。
沈嘉禾意识到了这一点后,表情奇怪地瞥了他一眼,随后又对司机说:“李先生,麻烦先把我送到荔枝巷。”
驾驶座上的李司机应了一声,然后启动了车子。
池隅满脸茫然,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说:“你不去了吗?”
“我先回家收拾一下东西,然后再打车过去。”沈嘉禾目不斜视,坐姿端正。
完了,他不会想临时放我鸽子吧?
“不行,我和你一起去。”嘴比脑子快,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池隅脸上已经红透了,这句话说出来,他就后悔了。
但还是目光如炬地盯着沈嘉禾,面上镇定如初。
沈嘉禾心里装着事,并没有在意池隅的尴尬,漂亮的眼睛看着前方,不冷不淡地回了句:“随你。”
司机七拐八拐地行驶着,终于在一个小巷子口停了下来,巷子太过狭小,司机也开不进去。
沈嘉禾下了车,敲了敲车窗,对里面目光涣散,正在发呆的池隅说,“我一会儿就回来,你就不要进去了。”
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由于阳光直射不到,巷子常年阴暗潮湿,清瘦挺拔的背影渐渐没入黑暗中,像是被一头狰狞可怖的巨兽吞噬掉了。
池隅坐在车上冥思苦想,终于抓到脑海里一点印象。
作为一个标准的反派,沈嘉禾有一个标准的悲惨家庭。
从小住在荔枝巷的他,有一个家暴的爸,和一个懦弱的妈,他妈没本事,不敢反抗他爸,只能把怒火和生活中的不幸通通发泄在自己年幼的孩子身上。
每天都活在无休无止的争吵下,这样奠定了沈嘉禾阴狠反派的一生。
荔枝巷属于下城区的一部分,还在边缘范围,是出了名的贫民窟。
光看这环境就不符合沈嘉禾的气质,谁知道出了这么一个天才。
池隅下了车,站在巷口往里看了看,一眼望不到边际,巷子破旧不堪,路也是坑坑洼洼的,他吞了吞口水,有些踌躇。
所为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从一个人生活的痕迹里,就可以判断出这个人的性格特点。
他还挺想去看看沈嘉禾原来的住处的,心里想错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往后就没理由来这么远的地方了。
于是给司机打了个招呼,干脆一咬牙冲了进去。
刚开始还没什么,顶多就是安静了些,但是越往里走,心里就越恐慌,走了这么久,他还没遇见一个人。
直到走到了一个分叉口,池隅停下来。
他皱了皱眉头,完蛋了,光记得往里走,忘了问问路了。
幸好这时终于出现了一个人。
——
沈嘉禾轻车熟路地走进了一家网吧,网吧环境并不好,设备也破破烂烂的,不过布置得还算整洁。
他走近后,敲了敲桌子,趴在桌子上昏睡的老板不爽地睁开眼,看见面前清俊的少年时表情明显呆滞。
“你不是不回来了吗?”他诧异地问出声。
沈嘉禾并没有回答他的困惑,只是淡淡地伸手:“钥匙。”
老板了解他这死样子,只是不爽地“啧”了一声,就从抽屉里拿出钥匙递给了他。
沈嘉禾拿了钥匙就往地下室走。
身后的老板挺个啤酒肚,不紧不慢地跟着他,还不停地发问:“池总对你这态度,我还以为他会直接给你个实验室,怎么今天又回来了?”
沈嘉禾脚步没停,也不理会他的调侃。
“我还记得池总有个护的跟个眼珠子似的小儿子,你没跟他起冲突吧?”老板摸摸下巴,有些好奇。
沈嘉禾依旧没回应。
“哎,你说这些个富家子弟会怎么刁难你呢?”
沈嘉禾停在一扇门前,边开锁边说:“你很闲吗?”
老板见沈嘉禾终于理会他了,乘胜追击道:“那些富家少爷折磨人有一套,你可别冲动啊!”
沈嘉禾进门,听了这话,没作回应,事实上,他觉得池隅还挺怕他的,跟老鼠见了猫一样,一见他就躲。
沈嘉禾不是很理解,但也并不在意,也没理由跟老板解释什么。
他从保险柜里把纸质资料拿了出来,装进袋子里,随后又把桌子上的实验材料收拾了一下。
老板斜靠着墙壁,静静地看着沈嘉禾清空实验室,直到结束,沈嘉禾拎着个黑色背包准备离开。
老板手里拿着钥匙,没忍住对着沈嘉禾削薄的背影说:“沈嘉禾,记得冲动是魔鬼,万事都要先想想自己。”
沈嘉禾身影一顿,脚步依旧没停下来,步伐缓慢而坚定,直直地向前走。
——
这头的池隅终于遇到个人,连忙跑过去准备问问路。
一头黄毛的青年叼着根烟蹲在路口,不怀好意地盯着池隅看。
池隅原本轻松的心情陡变得沉重起来了,脚步也渐渐慢了下来,有些迟疑地看向黄毛。
这个人看起来不像个好人,他有点想回去了。
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被黄毛喝止住了。
池隅僵硬地站着,脸色不太好看,有些忐忑地问:“你有事吗?”
黄毛呲着个大牙,细小的眼睛眯成一条线,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池隅,从蓬松细软的头发,到稚嫩精致的面容,再到细白的手腕,最后落在手腕上名贵的腕表上。
诚心而论,池隅长的挺漂亮的,他长得随母亲多一点,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水润干净,年纪还小,脸上带着婴儿肥,浑身上下有一种被娇养的气质,脆生生地站在这,活像一个钱多的羊羔。
黄毛露出个笑,“没什么事,就想跟你借点钱花花。”
池隅都被惊呆了,他从来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怎么会有人这么理直气壮地借别人的钱?
池隅脱口而出:“凭什么?”
“凭什么!?”黄毛冷笑着“哼”了一声,伸手紧紧抓住池隅的手腕,“就凭我今天能让你走不出这个巷子。”
黄毛面目狰狞地看着池隅,手上一个用力,池隅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他这是遇到了抢劫的了?
池隅暗暗叫糟,这里离车子太远了,他喊一声,估计都没人听到。
池隅还不想和他正面起冲突,想也知道光凭他那十天半个月也不出门的宅男体质,怎么可能打过一个成年男性。
于是他决定先示弱,他抬起头抽了抽鼻子,一脸要哭不哭的表情,“那你先放手,我给你钱,你别打我……”
心里却在骂骂咧咧。
面前的少年气质温吞,眼圈红红的,看着也不像是能打的,黄毛下意识松开了手。
池隅装作从口袋里拿钱的样子,脑海中策划着逃跑路线,可惜黄毛挡在出口,他只能从分叉口的两条路中随便选一条。
没过几秒,池隅趁黄毛不注意吭哧吭哧拔腿就跑。
黄毛一愣,立刻怒火中烧,气势汹汹地追着池隅,“死小子,你给我站住!”
可能因为家族遗传,池家人个子都长得晚,池隅今年十七岁,也才一米六八,在男生堆里垫底的身高,他腿短也就跑不快。
跑了一会儿,池隅扭头一看,和黄毛的距离反而越来越近了。
池隅心里有些绝望,完了,今天他就要栽在这里了。
“啪叽”一声,池隅迎面撞上了背着黑色背包的沈嘉禾。
少年穿着单薄的外套,鸦黑的发丝质感很好,衬得那双眼睛黑得像古井一样幽深,一米八几的身高给足了池隅安全感。
得救了,池隅心想。
虽然沈嘉禾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是跟眼前的黄毛相比,沈嘉禾起码现在不会伤害他。
撞得头昏脑涨的池隅看见沈嘉禾就像是看见了救星一样,激动得眼泪汪汪的,也顾不上他的反派身份了,拽着沈嘉禾的衣摆,顺势就往他身后钻。
末了,池隅还真觉得自己有点委屈,向他告状:“有人追我,他想抢我钱。”
细白的手指直直地指向前面那个流里流气的黄毛。
沈嘉禾却是垂眸看了他一眼,他的眼神里闪过些许探究,似乎有些诧异池隅会向他求救。
攥着沈嘉禾的衣摆,池隅后知后觉,沈嘉禾作为一个反派,没道理救他,手指松开,僵硬着停在半空中。
然而沈嘉禾顺着他的手指看着对面的人,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毛,甚至还露出个笑,声音轻柔,“是你啊……”
黄毛一脸见了鬼的表情,“沈沈沈沈嘉禾,你怎么回来了?”
他俩认识?
来不及想什么,池隅从沈嘉禾身后探出个毛茸茸的脑袋,看见了黄毛惊惧的表情,他有些疑惑地瞅了瞅云淡风轻的沈嘉禾。
沈嘉禾没有理会池隅的小动作,只是对着黄毛淡淡开口:“上次给你的教训还不够吗?”
池隅察觉到他的冷淡,也就老老实实躲在沈嘉禾身后。
黄毛则忌惮地看着沈嘉禾,想起之前他毁了沈嘉禾的实验室,对方也是露出个这样的笑容,锋利,漂亮,之后他就被打得半死不活的事。
黄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果断转身就跑。
看着这一幕,池隅傻眼了。
这人得多害怕沈嘉禾啊。
连反派一句话都撑不住,真废物啊。
“你还要在我身后躲多久?”
正当池隅胡思乱想的时候,沈嘉禾突然出声。
沈嘉禾沉静地看着池隅手腕上刺目的红痕,不为所动。
池隅心里咯噔一下,想起黄毛脸上惊恐的表情,猛地意识到,沈嘉禾……并不是那种好相处的人。
黄毛害怕沈嘉禾,是因为沈嘉禾他就是一个手段狠厉的人。
反派不是从小就是坏人,而是在成长过程中慢慢地一步步走向属于自己的一生。
那么,沈嘉禾走到哪一步了,是不是已经无药可救了?
天色已晚,天空已经被蒙上了一层细密的薄纱,空气里流淌着清凉的晚风,远处树林婆娑声如小夜曲一样悦耳动听,走在路上感觉心都沉静下来了。
池隅勉强笑了一下,揉了揉浮出红痕的手腕,从他身后走了出来,俩人并肩而行,谁也没开口说话,此时的黄毛早已经跑得没影了,身后是一高一矮两个影子,风吹过脸庞,轻柔静谧。
如斯美景,并肩而行的人两人却心思各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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