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凡鸟偏从末世来

凤姐在书房里转了一圈,身边跟着丰儿。

“您找什么呢?”

“听打扫的人说最近闹耗子,我来看看书房里少了什么或是多了什么没有。”

丰儿脸上表情微微一僵,“就是有耗子,也是往厨房里去,怎么会来书房这样的地方。”

凤姐往身前书架上某个本不该空缺的位置扫了一眼,笑道,“你不知道,偷吃食物的只是耗子中最不入流的品种,另有格调高的一类,专门爱嚼书吞画的。据说这类耗子吃够九千九百九十九本书或画时,就能幻化成人形,所吞书画的品质越高,化出的人形便越完美。”

丰儿从未听过这样的说法,疑惑道,“真的?”

凤姐煞有介事地点头,“人们常说谁谁谁文才盖世,是文曲星下凡,其实啊,保不定就是耗子精变的。”

黛玉在窗外噗嗤一笑,“姐姐又在胡说,从未听说世间有这样品种的耗子,若有,也只会出现在藏书丰富的世家大族,你这里能有什么?便是满屋子有字有画的纸张都吞了,只怕也化不出像样的人形来!”

凤姐笑眯眯冲她招手,“眼前不正好就有个书香耗子成精幻化的小美人大才女么?”

黛玉隔窗啐了一口,似笑非笑道,“你我是姐妹,我是耗子精,姐姐却是什么?”

凤姐啊哟一声,挠了挠脸颊,“我么,自然是母老虎成了精!”

作势一扑,“小耗子,就问你怕不怕!”

黛玉笑着躲开,“才不怕你这个纸老虎!”

两人彼此打趣一回,丰儿在一旁暗暗松了口气,凤姐问黛玉,“找我有事?”

黛玉进了书房,“不是找你,是找书。”

“这可奇了,我这里的书格调都不高,还有能让你看上眼的?”

黛玉来到放置志怪类小说的书架旁,一面寻找目标一边回答凤姐的疑问,“大俗即大雅,姐姐这里多的是好书,只是少识货之人罢了。”

找来找去只是没见着春纤说的那本《山水有灵》,问了凤姐才知道是元辰借走了。

“辰表弟不是还要考武举,他不认真研读兵书策论,还有空暇看闲书?”

凤姐摆手,“绍表弟要参加明年春天的恩科文举,不也一样有空闲自己写游记。都是心里有数的人,用不着你我操心!”

黛玉不由想到了宝玉,“若是宝玉也能有他们的自觉和自制力,舅舅和舅母就可以少操些心了。”

白羽磨磨蹭蹭地来到书房门外,一脸做错事的表情,想说什么却又迟迟不敢开口。

小丫头用期期艾艾的眼神看着丰儿,大眼睛里含了两泡眼泪,小声哭诉道“丰儿姐姐,你交给我的差事办砸了!”

丰儿拉着她走远几步,掏出手帕给小丫头擦眼泪,“怎么了,那画若是修补不了,让林大爷帮忙临摹一副也行,晚上烛光弱,庄主未必分辨得出真假。”

白羽摇头,把自己到林绍处送画时发生的事都说了,“沐老爷、沐少爷拿着画着急要见庄主,丰儿姐姐,我该怎么办呀?”

丰儿一听沐家父子疑心画上男子是他家二公子时,就知道事情瞒不过去了。

“只能实话实说了,别怕,你跟庄主好好认个错儿,初次犯错,庄主顶多罚你月钱,不会打板子或者撵出去的。”

凤姐对下人严厉,那是从前在国公府时候的事情了,自打来了庄子,处罚手段已经温和许多,多是罚月钱罚劳作。

白羽稍稍安心,“那我去了,丰儿姐姐,庄主若是要革我的差事,你千万记得替我求情呀!”

丰儿把她的小花脸擦干净,“放心,有我呢。”

白羽心情忐忑地进了书房,跪倒在凤姐面前把前因后果都说了,承认自己粗心忘了关窗在先,后面又自作主张隐瞒事实妄图瞒天过海在后,她自知错上加错,请庄主责罚。

凤姐听她把话说完,脸上并无怒容,轻描淡写道,“快起来吧,我以为什么大事儿呢。你是个再仔细不过的,未必就真忘了关窗,我才说书房闹耗子,那窗户说不定就是耗子弄开的,丰儿,你说是不是。”

丰儿心中一跳,把头一低“您说的是。”

黛玉歪歪头,好奇道,“那画莫非出自名家之手,故此这般被看重,若不是,我哥哥师从书画双绝的墨池散人,让他照着原作临摹一副也就是了。”

凤姐笑着摆手,“用不着绍表弟,那幅画本就是我学画之初信手涂鸦而作,差不多的图我还有好些呢!”

见众人都惊讶地看着自己,凤姐得意一笑,“可不兴用旧眼光看人啊,我如今会的可多呢,说出来吓死你们!”

黛玉抱住凤姐手臂,两眼亮晶晶地望着她,“好姐姐,你究竟还藏了多少惊喜是我们不知道的!”

凤姐心里哼笑一声:惊喜不少,惊悚更不少!全说出来只怕是要出人命的。

“回吧,各回各屋去,我知道你们和沐家老爷一样都有许多疑问,不过呢,有些事你们还是不知道的好。”

黛玉也好奇,但她一向喜欢顺其自然不爱强求,凤姐如果愿意把自己的秘密告诉她,她会欢喜,凤姐不说,她也不会心生猜疑。

对一个人好,不必知道她的全部。给彼此保留一些秘密和独立空间,更好!

黛玉沿着抄手游廊往自己住处走,游廊尽头,紫娟和雪雁各撑一把雨伞等着。

丰儿撑开油纸伞遮在自己和凤姐头上,白羽独自举伞,落后两人几步,伞面上的桃花仿佛不胜风雨摧残,低垂了枝丫。

“庄主,您真的不罚我么?”

凤姐含笑的声音和着雨声送入白羽耳中,“你没做错什么,你丰儿姐姐吓唬你玩儿呢!”

丰儿沉默着把伞往凤姐那边又移了一点儿。

凤姐伸手比划了一下自己和丰儿的身高差,“下辈子,我也想长你这么高!”

丰儿垂着眼皮:长得高有什么用,还不是给人撑伞的命!

“您高兴就好!”

前院客厅左侧偏厅内,沐家父子连同高掌柜坐等主人家的到来,林绍陪坐一旁。

凤姐把闲杂人等都打发了,就连表弟林绍也没让留下。

沐六公子见状让自己家的两个随从也出去,高掌柜主动为凤姐倒上茶。

凤姐喝了口茶润嗓子,指着被摊开在桌面上的画作,“我不知道画中这位旭先生究竟是不是沐家二公子,在回答你们的问题前,请几位先听我讲个故事。”

沐老当家点头,沐六公子也作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凤姐徐徐开口,“故事的主人公是个女子,原本是京城某个显赫高门的当家少奶奶,女子虽然颇有管家的才干,为人却是心狠手辣,家中有人爱她敬她,有人恨她忌她。

为了敛财,为了对付自己丈夫的小妾通房,女子和其他不少高门大户的主母一样,手上不免也沾染了几条人命。

某日,女子夫家长辈的一个妾室因为素日与其不和,买通一个擅以邪术害人的道婆,用魇魔法谋害女子性命。

女子中了邪术,魂魄被小鬼拘至地府,经过忘川河畔时,忽然被旁边客栈的主人截住路,那人灭杀拘魂小鬼解救了女子生魂,女子问客栈主人是谁,为何会救自己,那人自称旭先生,说不忍见自己亲手抱过并取名的孩子沉沦罪孽之海。

旭先生领着女子生魂去到望乡台上的三生石前,让她看清此生所造之业,叮嘱她还阳之后务必洗心革面,尽力赎罪,以免死后受苦。

女子魂魄归位后果然痛改前非,从此开始有意向善,并且因为从旭先生处得知自己命中无子,主动与夫家说明情况并和离。

和离之后,女子搬到城外陪嫁庄子居住,开始了不同于以往的全新生活。身边人纷纷疑惑女子仿佛完全变了个人,殊不知,不过是死过一回后,女子完成了一次自我蜕变而已。”

不长不短的故事,说不上多精彩,也不曾完全解答沐家父子的疑问。

“故事中的女子就是庄主你吧。”

凤姐点头,这是很明显的事,是个人都能猜到。

沐六公子继续又问,“这副画不会也是你画的吧?”

凤姐继续点头,“人说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其实地府也差不多。别人说我中邪术后昏迷了三个日夜,彼时我的生魂在旭先生客栈住了却有三五年之久,那段时间里,旭先生夫妇教了我许多,琴棋书画、骑射歌舞,均有所涉猎。”

赧然一笑,“只是我天资不够,样样学得稀松平常。

丰儿手里抱着一个双层嵌套螺钿首饰盒进到偏厅,把盒子放到桌上后重新退回屋子外面。

凤姐打开盒子,上面一层放着一枚和田玉制成的玉牌,下面一层放着一把成人巴掌大小的玉弓。

凤姐将玉牌和玉弓分别递给沐家父子观看,沐当家只消一眼就认出,两件都是修道的父亲特地从海外遣人送给嫡长子抓周之物。

玉牌正面雕有扶桑神树,占据神树最高处的金乌怀里抱着一颗神珠。

玉牌反面用殷商古文刻着“玥栖扶桑”四个字。

玉弓握把处同样刻了字,亦是殷商古文,乃是“望舒”二字。

“旭先生说他曾参加过我的满月宴,玉牌便是他送我的礼物,我本该以玥为名,只是姑姑说表姐也喜欢这块玉牌,故而祖母做主将旭先生所赠那枚给了表姐,另外找人做了枚一模一样的留给我,名字也给我取成了别的。”

沐六公子摩挲这块玉牌,意味莫名地望着凤姐笑了一笑。。

沐当家和高掌柜对视一眼,眼中也各自别有深意。

“冒昧问一句,庄主满月宴是在何时何地举办?”

凤姐回想片刻,“承熙三十二年九月初四,金陵都太尉统制县伯王府。”

高掌柜拱手笑道,“庄主原来是伯爵府千金,失礼失礼。”

凤姐淡淡一笑,“您客气!过往繁华如云烟,我如今不过是个略有几处店铺田产的普通小妇人而已。”

沐当家颇有些不舍地放下那把只能作为幼儿玩具的玉弓,站起身,“我儿那时正和我行商至西北一带,绝不可能参加你的满月宴,看来那位旭先生并非我儿。”

凤姐也起身,“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没有血缘关系却生得一模一样的人也不是没有。贵府二公子吉人天相,此刻或许正于别处安稳生活。”

沐六公子也安慰父亲,“是啊,爹,二哥福泽深厚,只要我们不放弃寻找,必定重逢有望。”

活着的时候是绝无可能了,若有缘,死后或许还可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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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红楼世界的还债日常
连载中南塘知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