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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五点四十八分，谭锡第三次经过"晚风花艺"时，晨露正顺着玻璃门往下滑落。
他数着那些水珠，看着它们在朝阳下折射出细碎的光——第三颗水珠滑到门框边缘时，他应该推门进去，像往常一样说"刚好路过"。
但今天他的手掌贴在冰凉的玻璃上，迟迟没有用力。
透过雾气朦胧的玻璃，他看见徐冉背对着门口整理花架。
她今天把头发松松地挽起来了，露出后颈一小片白皙的皮肤。墨绿色的围裙带子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在腰间打了一个不太标准的蝴蝶结。
谭锡的指尖无意识地在玻璃上描摹那个蝴蝶结的轮廓。
昨晚分别时，他记得那个结已经松开了——在江风吹乱的发丝间，在她转身时扬起的裙摆下，那个绿色的结像只振翅欲飞的蝴蝶。
"叮铃——"
风铃突然响起，一位老顾客推门而入。徐冉转身时，围裙带子完全散开了。
她的目光掠过门口，谭锡不确定她是否看见了自己，但她整理围裙的手指明显顿了一下，指节微微发白。
他退后两步，躲进了梧桐树的阴影里。树影斑驳地落在他身上，像一张未对焦的网。
*
徐冉今天剪坏了两支玫瑰。
第一支是在清晨六点零七分。风铃响起时，她恍惚看见玻璃门外有个熟悉的身影——灰色衬衫，卷起的袖口，脖子上挂着的相机带。
剪刀"咔嚓"一声，玫瑰茎秆斜斜地劈开，汁液沾在她的虎口处，像一滴未干的眼泪。
第二支是在下午三点十八分。她盯着手机里那张夜空照片出神，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屏幕。
照片很模糊，像是随手拍的——就像他这个人，总是用随意的借口掩饰小心翼翼的靠近。剪刀擦过指尖，在指腹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
"欢迎光临，需要什么花？"当门再次被推开时，她没有抬头。
"……薄荷巧克力味的雪糕。"
包装纸"刺啦"一声撕裂。徐冉看见谭锡的球鞋上沾着新鲜的泥土——是从河边步道带来的，那里清晨刚下过雨。他的相机带换成了深棕色，是上周她随口说过"很适合你"的那款。
"今天没有第二支半价。"她的声音比自己想象的更平静。
谭锡的目光落在她身后的洋桔梗上，那些花昨天还是花苞，今早已经完全舒展。"我……来拍素材。"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光线很好。"
徐冉转身去拿喷壶，水流声掩盖了她突然紊乱的呼吸。
又是这个借口，永远都是这个借口。
从"刚好路过"到"需要花材"，再到现在的"光线很好"。她突然很想撕开这些拙劣的伪装，看看他到底在想什么。
"随便拍。"她故意让喷壶的水珠溅到他的鞋尖，"别挡着顾客就行。"
谭锡的相机快门声比平时密集。徐冉透过水雾看他——他拍洋桔梗的角度很奇怪，镜头总是微微上仰，像是要透过花朵拍后面的什么东西。她突然意识到，那个角度正好能拍到她在柜台后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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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六点二十三分，最后一束花被取走时，夕阳正好斜斜地照进店里。徐冉看着自己的影子被拉长，和谭锡的影子在地板上重叠。
"你打算拍到什么时候？"她听见自己问。
谭锡放下相机时，袖口擦过柜台上的记账本，发出沙沙的声响。"……再等一会儿。"他的声音有些哑，"等光线再暗一点。"
"等什么光线？"
"等……"他的目光落在她手腕内侧——那里有一道浅浅的红痕，是昨天他拇指擦过的地方，"等你说实话。"
水壶突然从架子上滑落，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徐冉蹲下去捡时，发现谭锡的球鞋尖朝她的方向转了十五度——这是他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的证据。
"什么实话？"她的指尖碰到水壶把手，金属冰凉。
"昨晚。"谭锡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很近，"你……后悔吗？"
徐冉的指甲无意识地刮蹭着水壶上的凹痕。后悔什么？后悔让他送自己回家？后悔在便利店门口勾他的小指？还是后悔任由他牵了一路，直到分别时掌心都还残留着彼此的温度？
"你的照片拍得怎么样？"她最终选择了一个最安全的问题。
谭锡的相机屏幕亮起来。徐冉看见的不是今天拍的花——而是昨晚的滨江路。路灯下的长椅，便利店门口的霓虹灯牌，还有……他们的影子，模糊地交叠在石板路上，像两株根系纠缠的植物。
"……构图不太好。"他低声说，拇指在删除键上方徘徊。
徐冉突然夺过相机。她的发梢扫过他的手臂，带着熟悉的橙花香气。删除键被用力按下——但不是删除照片，而是删掉了那张夜空图。
"下次直接发文字。"她的耳根发烫，"我看不懂你的月亮。"
谭锡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像是终于对准了焦的镜头。他向前一步，指尖轻轻碰了碰她手腕上的红痕——那里还残留着昨天奶油渍的甜腻。
"那……雏菊是什么意思？"
徐冉的呼吸停滞了一瞬。她想起今早剪坏的第一支玫瑰，想起手机相册里偷偷存下的所有他"偶然"入镜的背影，想起昨晚在便利店冷柜前，她鼓起勇气勾住的那根总是按快门的手指。
"……自己想。"她转身去关灯，却在黑暗中撞进了他的怀里。
谭锡的手臂虚环在她腰后，像是怕她摔倒，又像是怕她逃走。徐冉闻到他衬衫上淡淡的松木香，混着一丝暗房的显影液气味——他今天一定又熬夜冲洗照片了。
"我猜……"他的呼吸扫过她的耳尖，"是'藏在心底的爱'。"
花店的灯突然全部熄灭，只有门口的风铃在暮色中轻轻摇晃。徐冉在黑暗中抓住他的衬衫下摆，布料在她掌心皱成一团。
"猜错了。"她轻声说，"是'信任'。"
谭锡的指尖穿过她的指缝，十指相扣的瞬间，两人都想起了昨晚江边未说完的话。这一次，谁都没有松开。
半猜对没猜对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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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未说出口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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