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蕴一路跟在暗卫身后,在城门外登上马车,她抚着胸口砰砰跳动的心脏,一路上迫不及待。
虽是如此,她却没有再追问暗卫,若是他能够说,在她第一次问的时候便已经说了。
在她见到萧笈的那一刻之后,谢蕴的猜想终于得到了证实,她从萧笈手中接过密信,上面写着:“豫州谢清安、谢蔹三月前出没岐州。”
萧笈说:“我的暗卫能够查到的就这些。”
三个月前,或许是谢清安与谢蔹察觉到什么,故意隐匿了行踪,隔了太久,叫人无从查起,彻底失去了两人的踪迹。
谢蕴捏着信纸的手收紧,这个结果于她来说已经足够好了,离散了数年的人,确认还活着,确认她们曾出现在什么地方过,已经是奢求了。
她向萧笈叩首:“多谢殿下。”
这模样是萧笈讨厌的恭敬疏离,但里面夹杂着谢蕴真心实意的谢意而不是畏惧,便也不让人觉得那么讨厌了。
萧笈看着谢蕴,问她:“接下来作何打算?”
岐州靠近中原,常年被西凉与后秦侵扰,如今更是恐有战乱,便是萧笈的势力也并不能在这样的情形下去岐州找人。
谢蕴神色坚定:“前路艰险,但是民妇不会放弃去找父兄。”
她说到此处似是想到什么,顿了顿继续道:“民妇知道殿下为难,会自己想法子。”
谢蕴便是这般,她不喜被人为难,也看得清局势不喜为难旁人,遇事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求着他人帮忙,而是自己想法子。
即便萧笈没有想要为了谢蕴去趟岐州这一趟浑水,但是不被丝毫需要的感觉还是令人心中不愉。
不过萧笈没有再说什么。
萧笈目送谢蕴离开,在她走后不久,许嬷嬷从暗处出来,许嬷嬷问萧笈:“殿下,谢姑娘没有开口让你帮忙吗?”
“她有自知之明。”
萧笈抖落衣袍上几不可见的尘土,垂眸落在谢蕴未曾带走的暗信之上,语气里透露出了些不快。
这些年,萧笈不问政事,做乡间闲云野鹤,但是南梁朝廷里面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他的那些兄弟更是时时刻刻想要将他踩入泥淖之中,他一动作便会招致来无数的猜忌。
谢氏的恩情与对谢蕴的欣赏还不值得萧笈去招致那些猜忌。
越是这般,许嬷嬷便越是遗憾,谢蕴这般聪慧的女子若是留在殿下身边,定能排解殿下的孤寂,只可惜了。
谢蕴从马车上下来,却未曾立即折返回清水巷,而是朝着南郡李节的府邸去。
她去时在李府门前徘徊,谢蕴并不确定李节是否回来了,往日她不会做这般莽撞蠢笨之事,但是今日确实等不及,需得做些什么才叫她心中略定。
她必须向李节确认一件事情,也唯有去向李节确认。
李府的小厮瞧见谢蕴徘徊,当她做什么歹人,便要上前驱赶,谢蕴看出了小厮的不喜,她顿了顿解释:“我不是歹人。”
又问:“今日李大人可会归府?”
见她果然是来寻李节的,如何还会听她是不是歹人,更加大声驱赶。
见状谢蕴意识到小厮并不会回答她这个问题,是她病急乱投医了,冷静下来后谢蕴与李府拉开些距离,声音彬彬有礼却态度却有些强硬:“我在此处等李大人,并未强行闯入府中,你们驱赶不了我,亦不能将我扭送去见官。”
按照道理,若是谢蕴强闯府邸,他们才有权将人打出去或者是扭送至府衙,她这般不吵不闹静静的站着,他们确实无权驱赶。
即便如此,小厮还是谨慎的将此事禀报给了管事,管事捋着并不存在的胡须,眼眸暗垂:“随她去。”
小厮又问:“公子回来可是要禀报?”
李管事垂眸:“不必。”
对于谢蕴,李管事早有耳闻,公子喜欢谢蕴,但是夫人的暗信早已经于五日前李节前往渠县的第二日便传来。
李氏是不会接纳谢蕴这个寡妇成为新妇的,既然主母发话了,李管事自然不会违逆,说到底,在李管事心中,李节虽然是他的少主,但是李氏家主与家主夫人才是他的主子。
李管事说的是让小厮无视谢蕴,但小厮却实在是看不顺眼谢蕴一个女子恬不知耻的在别人的府邸门前等着府中年轻俊朗的公子,家仆护住,将谢蕴当做坏人,全程远远盯着谢蕴的动作,只要她做出什么异常的举动,便要将她扭送至府衙关着。
秋日的日头并不晒人,但是长时间站在太阳下面还是会生热,从下午到傍晚,谢蕴的额间渗出的薄薄一层细汗,细汗在傍晚的风中被带走,沾染上一层凉意。
谢蕴等了许久不见人,暗中思忖看来李节今日是不会回来了,心中不免蒙上一层失望。
就在她要离开之时,一辆有李府标识的马车从远处寂静的街道缓缓驶过来,谢蕴眼中闪过一丝欣喜。
终究是她的运气极好,等回来了李节。
马车中的李节神色疲惫,他在渠县清点好粮草,押运到南郡的粮仓之中,又去府衙同褚绍禀报了此事。
本来在下午便应当回到府中休息,却被褚绍叫住,李节以为还有公事便留下,却见褚绍屏退左右并关上了门。
待到李节的眼睛适应了房中的黑暗,才听到褚绍的声音传来,他说:“易知,你真的那般喜欢谢蕴?”
李节不明所以褚绍为何提及此事,但却到:“是,我喜欢谢姑娘。”
似是料到李节会这般回答,褚绍不曾意外,只说:“那她可喜欢你?”
此言问到李节沉默不言,只因他知道,谢蕴并不喜欢他。
似是也猜到了这个结果,褚绍继续:“易知,你我多年故交,并不愿意看你在男女之事上栽跟头,出于善意提醒你,或许你喜欢的女子是处心积虑的接近你另有所图。”
褚绍之所以这般提醒,是因为收到暗卫的消息,这些时日谢蕴出入南郡别庄频繁,思及那别庄中住着谁,这不得不让人多想。
李节在书房之中否认了褚绍的猜忌,却在登上马车闭眼养神之时,不禁回想褚绍的话。
他问:“你可知她与何人来往?”
南梁……萧笈。
千头万绪与疲倦缠绕,李节吩咐车夫将马车放缓,坐在马车中养神。
终于到了李府,府中的李管事提着灯笼上前迎接,他的神色恭敬,却好似远远的瞧了立在黑暗之中的谢蕴一眼。
他瞧见了谢蕴,但并不会告诉李节,还会阻拦李节发现。
但是谢蕴等了这么久,岂会放过这个机会,她出声:“李大人。”
这一声使得李节有些惊喜,他拿过管事手中的灯笼去寻,眼见阻拦不住,李管事退至一旁,任由谢蕴从黑暗里走出来。
“谢姑娘。”
李节眼眸看向黑暗处,他的眼中泛起点点欣喜,继而发现了谢蕴身上的露水气,想到她或许等了他许久,心中懊悔未曾提前给她送信,又责怪自己叫车夫放慢马车的速度。
目光沾染了怜惜道:“可是让你等了许久?”
愧疚又欣喜,怜惜又期待,谢蕴知道李节是高兴她来寻他的,但是她却是抱着目的来的。
迎上他真切的目光,谢蕴察觉到他眼底的疲倦,心中闪过一丝愧疚,却还是道:“我在此处等李郎君,是有一件事情想要向郎君求证。”
她的声音放软,说的话却叫人失望。
李节眼中掠过一丝失落,却仍旧很温和道:“什么事情?”
谢蕴抿了抿嘴:“李郎君这两日可是去邻县筹集粮草了?”
虽不能说,李节却仍旧“嗯。”
谢蕴愈发笃定了心中猜测,她道:“李郎君,可是总督要北上驻兵岐州?”
褚绍要带兵去岐州一事,虽然这些时日筹措粮草荆州的属官大多都猜到了,但是寻常百姓并不知道这一件事情,李节回想确认他并未给谢蕴讲过这一件事情,却不知道她是如何猜到的。
心中不禁想起了褚绍的话,李节提着灯笼的手紧了紧。
此乃公务,谢蕴没有等来李节的回应以为他不便说,便自顾自道:“李郎君,我想要去岐州,你可有什么法子?”
一个寻常妇人为何要去那兵家险地,褚绍的提醒又在他耳边响起,李节顿了顿道:“谢姑娘,我的母亲不日便要到南郡了,母亲想要见见你,去岐州之事可否放一放?”
他的声音中又试探,更多的是挽留,他希望谢蕴能够为他留下。
谢蕴好不容易等来父兄的消息,只有这一回跟着大军一同前往岐州的机会,若是错过了这一次的机会,便可能再也寻不到父兄的踪迹。
教谢蕴如何放得下,她兀自思索着,只她的神色依然告诉李节的答案,不免叫人心中失望。
黑暗之中李节夹杂着失落的声音传来,他道:“谢姑娘,军中的事情我无权过问,历来更无女子随军之事,这件事情……我帮不了你。”
黑暗之中并不能看清楚李节的神色,谢蕴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心中略过失望,却也未曾再让李节为难。
今日在此处等他,本来只是为了确认褚绍是否要带兵去岐州一事,本也没有对从李节这一处得到去岐州抱有太大的希望。
她微微颔首道:“李郎君我知道了,此事为难你了,我会再从其他处想法子的。”
谢蕴的神色坚定,即便是李节不帮她,她也定自己去寻其他法子去岐州,拜谢过李节,谢蕴离开。
望着谢蕴离开的背影,李节垂头喃喃道:“何事这般要紧,紧要过……见我的母亲。”
紧要过与他的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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