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绝世超伦逐云走

他安慰不了我,我也因为不懂事而将心中的愤恨都发泄在他的身上。就比如,我小孩子气地一直不肯承认他是我的师父。就比如,我总喜欢和他对着干。

但师父没有跟我计较过。反而,他看出我心情难过,还常常想要开导我,一有机会就拉着我说话。

可是,我的师父一点都不擅长说话。他总是和我说一些毫无意义的话,比如他会指着蝴蝶说:

“看,蝴蝶。”

又或者,他会指着糕点说:“吃,糕点。”

诸如此类,聊无可聊。

而我一心练箭。毕竟在当时的我看来,只要我把箭练好了,扬名立万,我就能再一次见到义父义母了。然而师父不懂射术,对我想练箭一事总是帮不上忙。

我埋怨他的笨,越发不爱理他。平日里总是一个人躲在竹林中独自琢磨,或者是跑下山大着胆子找人教我。于是就抱着这样可笑的想法,我较着劲地度过了我平平无奇的少年时光。

尽管当时的我为自己突飞猛进的射箭技术很是高兴,但是如今看来,我忽略了生命中更为重要的事情,白白浪费了许多时间。

一直到我十岁的时候,我的箭术无论如何也不能再精进半分了。

我心里又慌又怕。这个时候,我才开始意识到了一些不对。

师父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发现了这一点。他说我章法已全,但心法欠缺。这令我大发雷霆。他为何非要多嘴这一句呢?他根本就不懂射箭的呀。

可是他偏偏说的很对。章法是死的心法是活的,然而章法容易心法难练。但是无论我读了多少书,我却还是没有找到自己的心法。

师父希望我不要太焦急。他说心法需得静下心来慢慢体会。我却怎么都听不进去。怎么能静下心来呢?看着别人都在进步,自己却止步不前。这叫我如何能不着急呢?

赶巧的是,那个时候花费红来到了芦龄峰。

花费红不知道是从哪里打听到的这个地方。他来到这里,拜了师。我于是莫名其妙地就有了师兄。

花费红和我截然不同。

那时的我急于求成,花费红却是个放着功名不要只爱孑然一身的人。也是从花费红的口中我才知道,师父虽然武功不高,但是年轻时候却是个颇负盛名的学者,却急流勇退,毅然退隐。

对于此,花费红感到很欣赏。

花费红到来之后,竹舍就变得热闹起来了。

花费红和我,平时一碰上面就吵嘴和打架。师父总会来劝架。

后来,师父为了讨我们开心,还自己默默学了做菜。

他跛脚,但总是背着我们偷偷下山去到山下乡中的馆子里求人教自己做菜。

就这样,从花费红到来后不出一年,师父就能做出一桌子好菜了。吃到了好吃的菜,我和花费红就没心思吵嘴和打架了。

师父不仅会做菜,还喜爱煲汤和各样的甜点。原本荒草萋萋的小院子,也因此被师父收拾了一遍,种上了各种各样的花果蔬菜,一年四季都生机盎然。

一些当地不常种的菜果,师父也想办法弄来了种子予以栽培。

使得餐桌上更添花样。

于是乎,师父在烹饪和农耕上越行越远。

演变至后来,我和花费红之间的所有矛盾都可以被师父的一顿饭摆平。

不行的话,就两顿。

每到那个时候,师父就一拍脑袋,说自己要是早点锻炼厨艺就好了。

渐渐地,那稀松平常的生活抚平了我的焦躁。破竹舍再不是原来那个破竹舍了。它的模样在我的心中每一天都变得比前一天要更加的熠熠生辉。

师父的唠叨也不难听了。有的时候我甚至愿意花上整整一天听师父漫无目的地说各种废话。

花费红说话虽然仍然很难听。但我不讨厌他。和他吵嘴并不怄气,反倒充满了乐趣。

虽然我的箭术仍是不能精进半分,我的内心却不再不安了。

我开始放下对义父义母的执念,义无反顾地决定往前看了。只是很偶尔地,我还会想起我的义父义母。但我已经没有那么多想问的问题了。如果说,我还有什么想问的,那就是,我想问他们:分别后,他们是不是还一如往日般的恩爱幸福呢?

更何况后来因为王律要求男女必须要在适婚年龄成亲,花费红便和我商议一起搭伙过日子。我嫁入了花家,生活也随之变得天翻地覆。

和芦龄峰的清净不一样,花家是个大家族。每一天都热闹非凡。花家的主宅又置在世间第一繁华热闹的上京华,节日和庆典近乎全年不停。于是,被这人间的热闹一冲,所有烦恼就烟消云散了。

我也是在那时彻底放弃练箭了。几乎有整整一年的时间,我都没有再碰过我的那把绛河冰鉴。

如果一切能到此结束倒也算平安圆满。却不想少年轻狂闯荡江湖为我积攒的名气在多年后找到了我。简直一发不可收拾的,很快江湖上便传开了,我拥有一把举世无双的神弓。

绛河冰鉴的确不是一把平凡的武器,它威力巨大,可以百里外夺人命,一招制胜。

正如我的义父义母所说,他们是住在天上的仙人,绛河冰鉴也是一把天上才能有的武器。在绛河冰鉴面前,世上的一切武器都不值得一看了。如今却握在我的手中,只能为我一人所用。

这不是一件小事。甚至可以说,绛河冰鉴的存在让所有人都觉得很恐怖。于是霎时间,听到传闻的人们都蜂拥而至。

许多人希望我的绛河冰鉴能为他们所用。为此他们许诺给我无尽的好处。

我却在其中选择了当年的陈氏子,陈渊。

只因当年,陈渊和其他人都不一样。他没有许诺给我任何的好处。相反,他只是以一个父亲的身份,来拜托我一件事。

还记得陈渊来的时候已是晌午。

大部分人都不会选择在这样的一个时间拜访。而他统统反其道而行之。

他两手空空,只字不提绛河冰鉴的事情。他没有自吹自擂,口若悬河。

他说,他只希望他的儿子能够拜我为师,语气就像一个为孩子操心着急的老父亲一样。

我吃了一惊。马上,我就见到了他的那位儿子。

起初我以为陈渊指的是自己的二公子。毕竟陈氏的二公子陈珐罗在江湖中极富有名气。并且陈氏的二公子就在那之前不久,拿下了天道盟大会少年榜的榜首。

要知道天道盟比武大会六年一开,能拔得头筹,就意味他绝对算的上同辈中的第一。

陈珐罗在比武大会一炮成名,马上成为了江湖中人们最喜闻乐道的江湖才俊之一,可谓是风头极盛。更何况,他还是陈氏的公子,身份尊贵。人们都说,像陈珐罗这样,天赋和家世两全其美的人一定能有惊世的作为的。

相比之下,陈氏的大公子则名不见经传。

因为和陈珐罗不同,陈氏的大公子只是个微不足道的普通人。

普通,就意味着生来平庸,并且注定平庸。

陈氏的大公子和二公子,一个就宛如天上最璀璨的星星,让人忍不住舍命追逐。一个却像茫茫沙漠中的一粒尘埃。他唯一能让别人关注到他的方式就是,随着风吹进人的眼睛里,害的那人大骂一声的时候。

可偏偏作为陈氏的大公子,他不能用那样的方式博得关注。他安静地知道着自己只是沙海中的一粒,故而从不吵闹,或者随风喧嚣。

正是因为如此,可以说,没有人记得陈氏居然还有个大公子。

所以当陈渊说的时候,我也以为他是希望能让陈珐罗拜我为师。无论如何,我提出见一面。却没想到,陈渊带来的竟是他的大公子,陈海楼。

陈海楼当时是第一次见到我,他很担心我会拒绝他,神情中满是拘谨和慌张,说话也有点结巴。

明明在来之前,他准备了很多可以说的话,但在看到我之后,却紧张的一句话翻来覆去怎么也讲不利索了。到了最后,陈海楼已经是欲哭无泪,只能用一双委屈的眼神看着我,心里则打鼓似的做着要被我拒绝的准备。

说到底,他的确希望我能接受他,可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不拥有任何引人注目的资本。他自己也在怀疑,他这样一个连天心都没有普通人,到底凭什么能够让我收他为徒呢?

却没想到的是,当我发现陈渊指的儿子是他之后,我几乎是立刻就答应了这件事情。因为陈海楼和陈渊都不知道的是,在那之前我其实早就见过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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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陈珐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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