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柯泉同意今晚开房一起睡觉，但是牧行发现，从进入宾馆开始，柯泉就一直与自己保持距离。
“咔哒”一声，房门关上，牧行顺手上了锁，转身看到柯泉站在房内两张床前，身体像是固定住般一动不动。
“柯泉，你把这杯温水喝了。”牧行走到柯泉面前，将水杯递给他，补充道，“这是我用他们的饮水机接的。烧水壶我担心不干净，而且烧水也要时间。”
柯泉盯着他手中的水杯。
“水没有问题。”牧行明白他的顾虑，“我尝一口你看……”
他正要将水杯送到嘴边，柯泉忽然伸手，将水杯从他手中拿过来。
“……”
柯泉嘴唇抿住杯沿，杯身倾斜。牧行看着他慢慢将杯子里的温水喝完。
“胃还好吗？”牧行缓声问道，“还有恶心的感觉吗？”
“没。”
柯泉拿着空杯，喉结蠕动了两下，微微低着头说道。牧行注意到他的目光时不时在看门锁。
同时觉察到，他刚才一路都没有的，肉眼可见的紧张。
从他手中拿过水杯，放到桌子上后，牧行拉着他去洗漱。漱口杯接满温水，牙膏挤到牙刷头上……“我自己来。”柯泉道。
牧行默默把牙刷递给他。
柯泉站在洗漱台前，手持牙刷，却迟迟不动。他扭头，对一直站在卫生间门口盯着自己的牧行道：“你干什么。”
“看着你，怕你有事。”
“不要看我。”
柯泉抬手推他，把他推出去，然后关上门。
牙膏的薄荷透心凉很快遍布口腔内。
柯泉一边机械地动着牙刷，一边扭头，看了看关上的门。
以往，总是赶不走章明栩。章明栩非要看他，推推搡搡半天，最后两人反而贴在一起，章明栩抓着他的手腕深吻他的嘴，似乎要把他口腔内的酒精都吸走，似乎这样就等于帮他刷完牙了，把他抱起来……
“柯泉。”
牧行叫他的名字。
柯泉身体一动，眸光有了聚焦。牧行知道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回过神了。
房里的两张并排而置的床之间，隔有大约一条小臂长的距离，他们现在一人坐在一张床边，面对面而坐。
在刚刚两人都洗漱完后，牧行对柯泉说，自己想在睡觉前问他一个问题。
“哥。泉哥。”牧行又叫了他两声。
听到这种称呼，柯泉似乎有些懵然。牧行正握着他的手，他想把手抽开，却被握得更紧。
“你现在能认出我是谁吗？”牧行问道，眼睛盯着柯泉。
柯泉将脸扭到别处。牧行抬起空着的手，捏住他的下巴，让他的脸转回来。
“你不能不看我。”牧行与他对视，声音轻柔中带着强硬说道，“不要害怕。看着我。柯泉。我叫什么名字？”
——我是谁？
——你眼前这个人是谁？
牧行一句一句问道。
——今晚来接你，一路一直陪着你的人是谁？
“你放手。”
柯泉突然剧烈挣扎。牧行察觉到他呼吸变得急促，但他不会让他逃跑。他见他扭动身体爬上床，迅速上前，从他身后环抱住他。
柯泉在他怀里乱动，手肘不时往后撞。可是无论怎么努力，他的力气似乎都抵不过身后人，后背完全被穿透衣服的温热覆盖。
他也想非礼他。他跟那些人没有区别。他逃不掉……他马上就要被撕裂、被贯穿！他的身体仿佛也认命了，慢慢不再动弹，任凭身后人抱着。
脑袋嗡嗡嗡嗡，心跳声也把那忽远忽近的声音遮掩了。时间好像不存在了。柯泉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到——就是那突然之间，就像写诗突然出现的灵感，突如其来、捉摸不透——他听到了，听清了呼唤他的声音。
明明就在耳旁，那么近，却万般艰难地冲破隔膜般，终于被他听到了：“泉哥。”
他逐渐也能感觉到身上的温暖，身后热源不断传来的温暖。他的衣服裤子没有被脱去，没有疼痛。他只是被一个人拥抱着，没有被乱摸，那个人只是偶尔抬起一只手，轻轻抚摸他的头。
“哥哥。”他似乎也察觉到柯泉状态变化，慢慢、轻轻地问道，“那个人会这样叫你吗？他有这样叫过你吗？”
那个人。
“我叫‘章明栩’吗？”牧行问道。
他能感受到怀抱里，柯泉肌肉僵硬，柯泉在恐惧，呼吸过于凌乱在痉挛般颤抖。
“我知道你很害怕。害怕很正常。你害怕的是章明栩那个人。”牧行几乎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不是章明栩。”
——柯泉，章明栩是什么样的人？
——他是一个过激的人吗？
过激……
就像你一样？
——如果你是回到了刚开始谈恋爱的状态，那……你还没被强□前，章明栩就也是一个过激的人吗？
——还是说……
“不要。”
柯泉猛地扭动身体，又挣扎起来。他像是在竭力阻止牧行，不让他继续说。
漏洞被戳穿，裂痕会变得越来越多，会蔓延得越来越长。
会变得很容易就破碎掉。
——柯泉。柯泉。
——柯泉，章明栩是什么样的人？
——你跟他刚谈恋爱时，他是什么样的人？
刚谈恋爱时？
思绪被话语内容勾着，飞越回过去——
他记得，答应告白时，章明栩还以为听错了。
他看他又惊又喜的不知所措的样子，忍不住想笑……好像真的笑出来。
三年时间，有很多人用很多方式追他，但都在某个时刻就消失不见了。
蓦然回首时，只有章明栩还在他的身旁。
但是，他会仅靠这种理由，就答应他吗？
是什么时候对他动心的？
是看着他如何应对某些问题？是他拉着他尝试新鲜的事物？还是听他描述他与他的未来计划？
——柯泉。
——我不知道你过去，跟他到底谈过怎样的恋爱。或许最开始，你跟他的恋爱很甜蜜、很幸福，你有过那样一段快乐的时光。
他与他第一次牵手，两人走在一起；他与他第一次拥抱，静静感受对方的温暖；阳光洒落在他与他的身上，明媚又美好……
那些画面如一张张照片在眼前闪过，那时候的温暖仿佛还能用手触摸到，那时候的甜蜜仿佛还能用舌头品尝到。
……不是“或许”。
是真的。
——对，柯泉。
——无论对方对你是否真心，但是，你自己是真的认真谈过，对吗？你有认真去体验恋爱的感觉。
——那些对你来说，都是真的。
——那些都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
——那些都是你的过去。
——所以，柯泉。
——已经结束了。
“柯泉，已经都过去了。”牧行说道，“你跟章明栩，已经结束了。”
温暖的光线霎时消失了。
下一秒，画面变得昏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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