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推送‘研究生自杀’，心里想咋又有自杀了，结果打开一看竟然是咱们学校的……是理工科的，已经上微博热搜了。”
柯泉听着室友们讨论这件事，眼睛眺望理工科教学楼的方向。
在他们泡在图书馆翻书阅读文献的时候，同一片天空同一个校园里，就在那不远处的某个实验室里，某个同校同学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下午到导师办公室开组会时，阮老师也提到了自杀这件事。
“如果咱们学院出现这情况，不让招生就不招了。”他最后说到，带学生也挺累的。
离开文学院，柯泉又往那个方向看了看。那里的夕阳好像血的颜色，天色逐渐变暗了。
只需要睡一个晚上，几天后，大家就都会忘记这件事，忘记这个人。
柯泉抬手拽住自己的头发，闭上眼睛，如同用强力让自己不要再往那边看般，扭头，转身略微快速地向校门走去。
坐上出租车，柯泉对司机道：“去xx酒馆。”
牧行接到陈星然打来的电话。
陈星然提到自杀这件事，让牧行注意柯泉的状态，怕柯泉受影响。
正好，牧行问他，关于柯泉过去的事情。
陈星然似乎也很意外：“你说你知道，我以为你……柯泉没全部告诉你，果然还是不信任你。”
“你也不是从他口中得知的，没有资格说我吧。”牧行道。
他没有精力理睬陈星然的冷嘲热讽。
昨天，那个章明栩的朋友，把柯泉被当众□□的事情，都告诉他了。
——柯泉是很聪明的人。
——其实那个时候一到地方，他就察觉到不对了。
——可能是周围人的眼神不对，让他觉得氛围不对。
——他当时就想逃跑了，但被抓住，章明栩踹了他一下，可能是比较疼吧，他倒地上我看好像就起不来了……
——门已经上锁了，别说他，就连我们都出不去，章明栩也不让我们带任何通讯设备，所以！没有人拍照录像！这个你可以放心。
——窗帘也是拉住的。然后……
他说，柯泉一直在挣扎，还扇了章明栩几次耳光，但章明栩都打回去了。
他说，章明栩当时应该是发火了……本来章明栩就是要给柯泉一个教训，让柯泉乖乖听话不敢再提分手。章明栩被柯泉激怒后可能情绪失控，说是要加重惩罚柯泉……柯泉的声音听起来就很疼。当时他们就被吓到了……
牧行觉得自己有一瞬间什么都听不见了。
这是耳鸣吗？
他感到全身发冷，嘴唇颤抖，鼻子又酸了。
根本无法想象，柯泉在灯光下被看得一清二楚时的心理……他被章明栩……还被周围人注视着……
他在床上是不是很……？
柯泉一直不喜欢别人看他。
牧行明白了，全都明白了。都串起来了。之前他以为是章明栩的原因或柯泉本来就不喜欢，现在，虽然确实还是章明栩的原因，但更具体了。他明白了。除了章明栩外，还有其他人。他想起来，自己在国庆前还问柯泉：“不喜欢被人盯着看，那你汇报时讲课时怎么办？”
柯泉：“有原因看我，我还是可以接受。”
牧行：“也就是不喜欢没原因看你？那也就是说，只要有原因，就可以一直看着你？”
柯泉：“……”
牧行想起来，自己还很坏心眼地故意看他并且不告诉他原因。
发现柯泉冷脸，又赶忙认错道歉。
牧行紧接着想起来，那天夜间在广场长椅，搂着自己一边手臂，枕着自己一边肩膀的柯泉。
还有宾馆里，抱住自己的柯泉。
还有柯泉眼角泛红，对自己微笑的样子。
他到现在还记得，柯泉的睡脸。
在他面前没有防备，似乎过去什么都没有经历过，放松地躺在他的怀里，依靠着他的胸口。
牧行眼泪一直在流，他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他不敢相信，不想要柯泉真的遭遇过那些。
为什么你们只是看着？你们为什么要看？
牧行终于懂了，柯泉为什么总是警惕心那么强，对人冷冰冰的。
在他被伤害的时候，明明有不止一个人在场，却没有一个人救他没有一个人帮他。既然这样又凭什么让他要相信别人。
他甚至觉得他一直回避自己，不相信自己，都是可以理解的。
就连他都不想要再理任何人了。
但他还是要去找秦西酉。挂断陈星然的电话，他就要去质问秦西酉。
洪童似乎早预料到了，一直在阻拦他，不让他接近秦西酉。
他让牧行冷静，跟他说这件事，秦西酉根本没有错。牧行听到了跟昨天章明栩的朋友相似的说辞——谁规定一定要帮柯泉？哪条法律规定必须帮他保护他？他们旁观者是没有错的。
旁观者无罪论。你上网或者去隔壁问一个法学生，如果某某看到一个人被□□，某某什么都没做的话犯不犯法。
如果谈道德。道德没有强制力。他找秦西酉，是在道德绑架。
牧行盯着洪童，半晌，才开口：“你们……你怎么能说这种话。”他仿佛不认识洪童了，觉得他陌生，“你早都知道这件事了，是吗？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他的声线愈加不稳。他快要克制不住自己了，哪怕对方是跟他同住共处了一年多的室友，还有那个他应该要保持好形象应该尊重的学长……这时，秦西酉说话了。他告诉牧行，其实那个床旁边有遮挡物，只有走近才能看到床上的情况。而且，章明栩没有强迫他们必须看，他们大部分都扭头看着别的地方，除非有的主动去看……
“我不管你们究竟有没有看到听到。”牧行道，“你们当时就在现场，都知道他在对他做什么，你们随时都可以过去阻止他。”
他最后几个字，像是狠狠咬着每一个字说出的。他冷淡的态度，传达出另一层意思——我不相信你说的话。
“牧行，你现在就是找不到其他发泄对象，只能找学长。”洪童道，“你怎么不去找其他旁观的人？把他们一个一个都找出来啊。学长他们至少还关心柯泉。你想为柯泉出气，不是应该去找那些没一点儿良心的人吗？”
牧行目光转向洪童。他对此时的洪童，仍感到诧异。依照牧行对洪童性格的了解，洪童平时不会主动为别人说话，不会做这种把火力转移到自己身上，会让自己可能受到攻击的事情。他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胆大勇敢……呸，怎么突然这么莽撞？是因为眼前这个“别人”是秦西酉吗？爱情的力量真是伟大。
“你们俩，什么时候……”
“你不知道很正常。你本来就不关心周围人。”
“……你们觉得无罪，真的觉得没有错的话，现在是在宿舍，如果其他学长回来，如果我们现在去走廊说这事儿，你敢吗？”牧行说道。
“你敢吗？”洪童反问，“这也是柯泉的私事。你说出去，大家只会议论柯泉。”
“你……！”
牧行又止住。不得不承认，洪童说的或许没错。牧行都能猜想到，那些人会如何议论柯泉。
“为什么，受伤的是柯泉，为什么重心还要放在他身上……”
牧行低头攥紧拳头。这种不解与怒火，无处发泄而让他更加痛苦。
洪童看着他，说道：“就是因为你会这个样子……所以才不告诉你……”
“我本来还想劝你不要跟这种人在一起。”牧行抬起头，朝秦西酉瞥了一眼，“你喜欢他，不能他做什么事，你都没有脑子觉得都是对的。”
“你不是也觉得柯泉做的事都是对的吗？”洪童道，“柯泉就没有做错的地方？”
“柯泉有什么错？”
“柯泉跟他前男友分手，真的只有他前男友有错？你不是也是只听一面之词？柯泉对他前男友冷暴力不是错？就跟那个时候对付你一样，你不是也说过吗？柯泉是个冷血狠心的人。你不是也被他冷暴力过？你不是也抱怨过他只要一不高兴就不理人？”
“我说的是这群人渣做的这件事，柯泉有什么错。”
“这件事。柯泉都已经被他前男友强□过，已经知道他前男友是什么人了，他还一个人去赴约。你不觉得奇怪吗？他那么聪明的人，难道没想过可能会是陷阱？那都是柯泉自愿的，没有人逼他一定去……”
不是真蠢就是装傻——洪童不明说，意思也都表达出来了——柯泉有问题。
牧行上前，一巴掌打过去。
秦西酉快速插入到他们两人之间，挡在洪童面前劝牧行“冷静”。
撕扯扭打了大概两三分钟后，牧行停下了。
宿舍里只能听到喘气声。
其实牧行已经很冷静了。洪童心想。他没有拿刀，已经很冷静了。
“你是不是嫉妒柯泉？”牧行忽然开口道。
他的视线越过秦西酉，射向洪童，接着又瞟了秦西酉一眼：“因为你喜欢的人，喜欢柯泉？”
洪童感觉秦西酉怔住了。
他觉得自己身体也僵住了，心脏跳得很响，很热，然后又很冷。
他看到牧行露出了然的笑容。
“我也嫉妒过他。嫉妒有时还是有像的地方。就是因为我也嫉妒过，所以能感觉出来。”
牧行看着他，好像看到了那个把柯泉当做情敌的自己。
“柯泉有什么好的？凭什么都喜欢他？如果没有他，我就可以跟喜欢的人在一起了——你是不是这样想的？”
“我没……”
“有什么好的？可是嫉妒就是承认他有优秀的地方，有自己比不过的地方，不然就不会有危机感，不会嫉妒。”牧行慢慢道，“你其实心里很清楚自己哪一点比不上他。”
“你别说了——”
“牧行。”秦西酉出声道。
两人的注意力都转向他。
“你听我说。牧行，我知道你对柯泉的感情。但是……其实柯泉这些事，我早就想告诉你，我也一直想劝你不要跟他在一起。这是为你着想。你听我说。”秦西酉道，“柯泉已经死了。”
“……”
“在那次虐待中，柯泉已经死了。现在的，已经不再是柯泉了。”
“……”
“现在的柯泉状态很不稳定，他很危险。你不要跟他在一起。你绝对会受伤。你昨天不是知道了吗？”秦西酉顿了顿，就像吃到苦涩果实般脸色难看，但还是说了出来，“章明栩……已经被柯泉用刀捅死了。”
停更时说的面试已经成功，有班上了；答辩也通过了，穿蓝袍毕业照也拍了。滚回来更新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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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第121章 旁观者无罪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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