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小夏的手在颤抖。她立刻拍照留存,然后将协议书锁进了办公室的抽屉里。
第二天酒醒后,丈夫果然反悔了。但白纸黑字的协议已经达成,在好友小林的介入和施压下,他最终还是不情愿地同意了离婚。
那一晚,小夏抱着女儿,在租来的小房间里哭了笑,笑了又哭。这是她结婚以来,第一次感受到真正的希望。
她们一起到民政局提交了离婚申请,开始了为期三十天的离婚冷静期。
小夏利用这段时间,悄悄租好了房子,一点点把自己的和女儿的东西搬了过去。她选择了一个离现在家很远的区,生怕丈夫一家会找上门来。
冷静期结束的第一天,她们就办理了离婚登记。然而,根据法律规定,离婚登记后还有三十天的办理期,期间任何一方反悔都可以撤销申请。也就是说,她还需要再等三十天,才能真正拿到离婚证,获得自由。
这六十天的等待,每一天都是煎熬。但想到即将开始的新生活,小夏觉得一切都值得。
然而,变故还是发生了。
那是一个普通的周三下午。小夏像往常一样去托儿所接女儿,却被老师告知:“孩子下午就被她奶奶接走了。”
小夏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她立即拨打婆婆的电话,无人接听;拨打丈夫的电话,同样无人接听。她疯了一样跑回曾经的那个“家”,用力拍打着房门。
门开了,丈夫抱着女儿站在门口,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
“孩子归我。”他说得斩钉截铁,“你一个离婚女人,带着孩子怎么生活?我们家的血脉,绝不能流落在外。”
小夏想要冲进去抢回女儿,却被丈夫一把推开。她跌坐在地上,看着女儿在丈夫怀里哭喊,心碎成了一片片。
在街道调解委员会的办公室里,小夏遭遇了更深的绝望。
调解员是个五十多岁的女性,本该更能理解她的处境。然而,对方开口说的每一句话,都像针一样扎在她的心上:
“夏女士,你要理解,男方家庭想要留住孩子的心情。”
“你还年轻,离婚后带着孩子确实不容易再婚。”
“从经济条件来看,男方确实更有利于孩子的成长。”
“孩子还小,离不开母亲的照顾,但抚养权归父亲,你可以随时来看望。”
每一句看似公允的调解,都在把她推向深渊。
最让小夏绝望的是调解员最后的那句话:“如果你们在抚养权问题上无法达成一致,离婚登记很可能会被撤销。毕竟,离婚必须以妥善处理子女抚养问题为前提。”
于是,在女儿撕心裂肺的哭声中,在调解员善意的劝说下,在丈夫得意的目光里,小夏颤抖着在调解协议上签了字:女儿由丈夫抚养,她享有探视权。
签下名字的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的灵魂也跟着死去了。
然而,噩梦才刚刚开始。
离婚登记完成后的第二周,丈夫开始频繁地给她打电话、发信息。起初是道歉,说自己后悔了,不该同意离婚;然后是威胁,说如果她不复婚,就让她永远见不到女儿;最后变成了无休止的骚扰,在她公司楼下堵她,在她的出租屋外徘徊。
“我后悔了。”他在电话里反复说着这四个字。
“我们复婚吧,为了孩子。”
“你要是敢找别人,我就杀了你,再带着女儿一起死。”
最让小夏恐惧的是,丈夫居然真的向民政局提交了撤销离婚登记的申请。而根据《民法典》的相关解释,在离婚登记办理期内,如果一方反悔并提出撤销申请,另一方不同意复婚的,离婚登记将被撤销,双方恢复婚姻关系。
当小夏收到民政局的撤销通知时,她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那张薄薄的纸,宣告了她短暂自由的终结。她瘫坐在出租屋冰冷的地板上,目光空洞地望着窗外。
她又不自由了。
有一条冰冷的锁链,重新缠绕在她的脖颈上。她响起签下离婚协议时那份近乎虔诚的喜悦,想起搬进这个小小出租屋时对未来的憧憬,想起女儿在她怀中安睡的温暖。
而现在,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她被困在了一条名为婚姻的锁链中,像个永远逃不脱的囚徒。
......
奥林匹斯,赫拉神殿。
“这只是个例。”赫拉黑着脸。
“是不是个例,你自己心里清楚。”夏娃也黑着脸。
金苹果的时间线是流动的,她们吃的那颗金苹果,既不属于赫菈的王国,也不属于夏娃的故乡。从她们借小夏的眼睛看到的信息,那显然是一个比赫菈的王国更先进的社会。高楼林立,车水马龙,女性可以接受教育,可以外出工作,表面上享有前所未有的自由。
可那双眼睛的主人小夏——一个受过高等教育、自食其力的女性,她的结局是什么?
这一切,赫拉应该比谁都看得清楚。
神殿中陷入长久的沉默。赫拉紧抿着唇,目光游移,最终避开了夏娃的注视。
"再吃一颗金苹果。"赫拉的声音强撑着。
于是,她们再次站在金苹果树下。
第一颗苹果落下,映出一个满身伤痕的女人——她的丈夫说爱她,却用拳头表达。
第二颗苹果落下,映出一个过劳而死的女人——她在工作和家庭的夹缝中耗尽最后一滴心血。
第三颗苹果落下,映出一个抑郁而终的女人——她的痛苦被称作矫情,她的呐喊被当作无理取闹。
第四颗、第五颗......
无数颗苹果落下,映出无数个在婚姻中消磨、窒息、消亡,被榨干最后一丝价值的女性。
当然,也不是没有相对"幸运"的。
只不过......
结婚后能睡到自然醒的,周围的人会说:"你命真好。你男人真好。"
结婚后还能跟朋友出去玩的,周围的人会说:"你命真好。你男人真好。"
结婚后还能给自己花钱的,周围的人会说:"你命真好。你男人真好。”
结婚后独自在家吃喝玩一天的,周围的人会说:"你命真好。你男人真好。"
结婚后还能回自己家过年的,周围的人会说:"你命真好。你男人真好。"
结婚后自己的钱还能自己做主的,周围的人会说:"你命真好。你男人真好。"
......
每一句"你命真好",都在无声地诉说着一个残酷的真相:这些本应理所当然的权利,在婚姻中却成了需要丈夫"恩赐"的特权。
每一个"你男人真好",都在强化着那个扭曲的逻辑——女性的幸福,永远系于男性的"仁慈"。
赫拉看着这一幕幕景象,终于再也说不出话来。
夏娃轻声问道:"现在,你还觉得这是个例吗?"
神殿中,只有金苹果树沙沙作响,像是在为无数个小夏们无声地哭泣。
......
赫拉缓缓抬起手,一道由古老符文编织而成的金色光带自她掌心浮现——是神圣婚姻法则。然而光带明显残缺不全,多处断裂,光芒也显得黯淡不定。
“我只有这些了。”赫拉的声音带着深深的疲惫,“金苹果树上还维系着一部分核心,宙斯的神格中应该也融入了不少。至于其它的碎片散落何处,我也不清楚了。”
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那紧绷了千百年的肩膀终于微微放松,仿佛卸下了重担。
“我承载这个神职太久了...久到几乎忘记了自己原本的模样。婚姻之神,这个名号,我不想再要了。”
“你从来都不只是婚姻之神,赫拉。”夏娃凝视着她,“你是天空之主,是执掌星辰与季节的神明。”
短暂的沉默后,夏娃若有所思地开口:“赫拉,你有没有想过,这神圣婚姻的法则,或许从一开始就不是由你创造的?”
赫拉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瞬。她垂下眼帘,良久,才点点头,承认道:“是宙斯...是他将这个法则强加于我。”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神袍,“他说人间秩序难以维系,这个法则将是最有效的秩序...他说这是作为丈夫赐予妻子的礼物,是独属于我的权柄。”她的眉头越皱越紧,仿佛直到此刻才真正意识到这番话背后的羞辱。
夏娃静静听着,她听懂了,一向直白的她此时不想揭赫拉的痛,她只是点点头。
就在此时,赫拉交由她的一部分法则碎片开始流动,化作金色光河,主动流向夏娃的手背。那枚金苹果印记灼热发烫,仿佛一个沉睡已久的容器终于被唤醒。
【文明探索度——20%】
久违的红色字体在她眼前浮现。
随着这行大字,一排细密的银色小字如流水般展开,像是某种备注:
个体婚制是一个伟大的历史的进步,但同时它同奴隶制和私有制一起,却开辟了一个一直继续到今天的时代,在这个时代中,任何进步同时也是相对的退步,因为在这种进步中,一些人的幸福和发展是通过另一些人的痛苦和受压抑而实现的。个体婚制是文明社会的细胞形态,根据这种形态,我们就可以研究文明社会内部充分发展着的对立和矛盾的本质。
她静静凝视着这行字,目光久久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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