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0月15日,星期二。
欣妍心理诊所的接待区,鹅黄色的布艺沙发上,林孟桉靠在鹿南身上,已经睡着了。
距离上一次她俩来诊所,只相隔一天,但日长似岁,两人像度过了一整年。
就像林孟桉睡之前说的:“疲于奔命,姐们扛不住了,要眯一会儿。”
昨晚她俩聊到很晚,千丝万缕,毫无头绪,最后商量着还是要来找言昕。
“我估摸着快结束了,”罗姐在鹿南耳边小声说道,“但这个点都快吃中饭,我给你们点些外卖,等下你们吃完再聊?”
鹿南拿出手机:“我来吧罗姐。”
她动作很轻,可林孟桉还是醒了,迷迷糊糊地咕哝着:“是要进去了吗?”
“还没,你再睡一会儿。”
“不睡了。”林孟桉打着哈欠站起身,旁若无人地伸了个懒腰。
不一会儿,言昕出来了,朝她俩招招手,关切地问道:“你哪里不舒服?”
鹿南摇摇头:“我没事,我很好。”
言昕还穿着白大褂,指了指诊疗室的沙发,示意她俩随意坐,自己走到盥洗台洗手:“那是出什么事了,突然这么急?”
鹿南在单人沙发上落座:“我今天来,是有私事想找你帮忙。”
“什么事?你说。”言昕拿了纸杯,倒了两杯甘菊茶,递给她们,“还没来得及去买杯子,你们将就一下。”
鹿南接过水杯,抿了两口放到一旁,从手机里翻出照片给她看:“这是你吗?”
02届八班的毕业照,言昕盯着看了几秒,半天怔怔的,没有缓过神:“是我,你们怎么会有这张照片?”
“我们昨天去看望吴老师,江大附中吴楚天,他是我俩的班主任。然后无意中看到你的毕业照。”
言昕在办公椅上坐下来,浅浅笑道:“那可太巧了,竟然师出同门,你俩原来还是我的小师妹。”
鹿南踌躇道:“言昕姐,那你还记得苏梓由吗?”
“谁?”
“苏梓由。”鹿南放大照片,指给她看。
照片上少年一脸严肃,不苟言笑。
言昕看得出神,最后感慨道:“我们这一届,应该没人会不记得他吧,学神中的学神,怎么了?”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十年前初雪,我在学校看了部电影,然后遇到了一个背着小提琴的女孩吗?”
“记得。”
“那女孩叫许聆微,她给我……”
“许聆微?”
鹿南讶然:“你知道她?”
言昕苦笑:“我妈妈买的那支股票,就是‘君梓科创’,我查过它的股权结构。”
“那你知道‘君梓科创’也和苏梓由有关吗?”
言昕疑惑道:“苏梓由不是去搞科研了吗?还是什么保密任务,和大家都断联了。”
林孟桉听到这里,精神一振,插话道:“你怎么知道,听谁说的?”
“那时候同学群里都这么说,不过那都二十年前了,我很久没和高中同学联系。”
“我还以为有什么内幕。”林孟桉叹口气,语气里是满满的失望。
鹿南灵光一现:“你是说,苏梓由刚毕业,就和同学都断了联系?”
“他在附中只读了一年,高一暑假就保送去了华大,那时候还没有微信,只有Q Q,最开始,大家还能在班级群里联系到他。可等我们大学毕业,所有同学都说找不到他,有人说他有保密任务,断了和外界的联系。”言昕奇道,“他和‘君梓科创’还有许聆微又是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那次我和许聆微见面,她给我介绍了一款APP,我们现在发现这款APP可能和苏梓由有关。”鹿南手机退回主界面,指给她看【离物】的图标。
言昕的睫毛抖动了一下。
鹿南赶紧问道:“你知道【离物】?”
言昕踌躇着,回头看了眼保险柜。
鹿南伸手拉住她:“言昕姐,你知道对不对?这个对我真的很重要,如果你知道什么内情,能不能告诉我。”
“其实也不是什么内情,但我确实见过这个图标。”她拍了拍鹿南的手,站起身,走到办公桌前,从密码柜里拿出了一个笔记本电脑,笔记本有些厚重,看上去颇有些年份。
她把笔记本放到茶几上,连上电源,不一会儿,主屏幕亮起,显示有密码,她输入一串字符,桌面跳了出来,一目了然十分简洁,只有几个简单的图标。
言昕点进了C盘,里面赫然几个安装包,也包括——【离物】。
鹿南心跳得极快:“这……”
“你别误会,这并不是我的笔记本。”言昕说道,“我拿到它有好几年,但密码前几天才试出来。”
“那这是谁的?”
言昕摇摇头:“我也不知道,那时候,我还在庆云县当志愿者……”
几年前,言昕还在北都市庆云县留守儿童心理健康中心。
当时,她的抚养权官司再次败诉,败得一塌糊涂,连孩子的探视权都被剥夺。
她去学校附近,偷偷看过几次孩子,被曹浩然发现,当场推倒在地,甚至曹还威胁她胆敢再来,就把她关进精神病院。
没多久,有人来健康中心闹事。那几个人并不是本地人,言昕估摸着幕后人是曹浩然,是自己连累了健康中心。
就在那时,他们接到了一个电话,说想捐两百万,用于留守儿童,但不想留名也不想露面,只希望和言医生对接。
罗姐很担心,怕是曹浩然又在耍什么花招,不想她去。言昕倒是不怕,坦然赴约,没曾想,来人却是个年约六十的老太太,气质优雅,举止从容,面容慈祥而温婉。
对接过程很顺利,老太太的要求也很简单,这笔钱全权委托给言昕,但需要言昕及时告知她财产用途。
然后老太太给言昕讲述了一个故事:
“我有一个侄子,终身未婚,印象中他甚至连女朋友都没有,旁人都以为他专注事业,无心情爱。但早几年,我有事去他家,无意间看过一幅素描画,画上面是一个女人和两个孩子,我都不认识。
“我去得很急,他一时疏忽,匆匆藏起画,因此我看得也仓促,只瞥到几眼。但我一眼就认出,那笔触,是他的手笔,那是他自己画的画。
“不久前,他不幸因病去世,死的时候,左手紧握成拳,我本想由着他,但那一刻,像有心电感应般,鬼使神差地,我扒开了他的手,他的掌心有八个字:‘莫言心酸,一生顺遂’。
“他一生亲人缘浅,爸爸早逝,妈妈远嫁,疼爱他的爷爷奶奶很早就去世,唯一的亲人就是我。
“我当时以为这八个字,是他送给自己的,只愿来世,不再凄苦,一生顺遂。
“可后来,我在整理他的遗物时,看到了一张大合照,合照上有很多人、很多名字,也有‘言昕’两个字。”
言昕愕然:“有我?什么合照?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老太太:“很抱歉我不能告诉你是什么照片。那上面确实有很多人,但当年那幅素描匆匆一瞥,我还是有些印象的,那素描确实和你,很神似。”
言昕惊道:“你是说你侄子,画的是我?”
老太太:“照片上的你很年轻,和素描上的女人,年纪相差甚远。我也怕记忆久远,是自己搞错了,于是,我在网上搜了搜你。很幸运,居然找到了你的照片,那个‘基层优秀心理工作者’的获奖照。也因此,我得知,你在庆云县当志愿者。
“请原谅我,孩子,在这之前,我就来过一次庆云县,当时,我就确认,那幅画上,确实是你。”
“但……我……他……对不起,阿姨,”言昕想到什么,又说道,“您刚刚说,画上是一个女人和两个孩子,是一对双胞胎吗?您侄子是不是在哪见过我带小孩,碰巧作为素材画了下来,结果您误会了。”
老太太摇摇头:“不是,画上面是一个三四岁的男孩,还有一个婴儿,抱在女人怀里,看不出男女。”
言昕讶异得几乎说不出话,好一会儿才开口道:“阿姨,您是不是弄错了,这个世界上长得像的人很多,更何况从一幅画上看人的长相,偏差应该还是很大。”
“你不知道我这个侄儿,他的素描可以媲美相机。”老太太淡淡一笑,“不过我当初还有其他原由,才会去网上找你。
“一是,我这个侄儿从来不画人,那是我唯一一次见到他画人物像。
“二是,他不喜欢照相,他这辈子拍过的照片,屈指可数。而且他不留任何照片,我整理他的遗物时,家里就只有这一张照片。
“三是,你看看这句话。”
老太太拿出手机,翻出一张照片给她看,骨节分明的一只手,掌心上,歪歪扭扭八个字,【莫言心酸,一生顺遂】。
老太太指着中间两个字:“言心,言昕。那时,我才明白,这八个字,他不是送给自己的,他是想你一生顺遂,幸福安康。”
一时间,言昕顿感荒谬至极,但出于尊重和礼貌,她什么也没说。
老太太叹了一口气:“你就当是我年纪大了,老糊涂吧,我来也不是想给你造成什么困扰。我只是想帮他把没说出口的那句话,说出来。然后,上次有人过来闹事,我正好看见,我想告诉你,那不是你的错。我也想告诉你,世界上在你不知道的地方,有人爱着你,只愿你一生顺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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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画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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