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回家,一靠近楼门,安婕立即就感觉浑身上下都开始紧张起来,幸好身前身后围着安杰和两对父母,她才稍稍定心进了门,几天不在家,餐桌上的花都枯萎了,焦黄地耷拉着,枯叶子枯花瓣围着花瓶边落了一圈。
她被安顿进房间里休息,等她睡醒出来的时候,房子已经被打扫干净,厨房里飘出久违的熟悉的饭菜香味,她知道是她的爸爸妈妈在做饭。客厅的小沙发上,安杰的父母正在看她为安杰做的剪报,看她出来,安杰妈妈过来拉她一起坐下,直夸她细心,又翻开安杰为她做的相册,夸她拍照上相,自然又大方。
在她起身上卫生间回来的时候,发现鱼缸空了,她走过去呆呆地望着空空的鱼缸,安杰站在她身后抱歉地说:“怪我,这几天忘了换水,小鱼死掉了。”
安婕被身后突然的说话声吓了个激灵,本能地闪身躲到一边,见是安杰才放下心来,“鱼呢?”
安杰指了指餐桌边的垃圾桶,她蹲过去,看着垃圾桶里死掉的小鱼,这曾是她喜爱的鱼宝宝,她和安杰两个人曾经很细心地照顾着它们,换水,喂食,清洗鱼缸,每次喂食,她都会对着鱼缸欢快地唤一声“鱼宝宝,开饭啦!”可是才几天没见,鱼儿全部死掉了,她的鱼宝宝们都没了。突然心里难过地揪痛起来,不知是为了没了的鱼宝宝,还是为自己可能不能生宝宝的事情。眼泪滴落在垃圾桶里。安杰陪着蹲在旁边,他伸手轻抚她的后背,安婕条件反射般猛地回头看向身后,原来还是安杰,安杰说:“明天我们再去买几条小鱼回来接着养好不好?”
安婕点点头。
吃过晚饭,安杰在厨房里洗碗,两对父母商量着怎么照顾安婕,可是他们都是有工作在身的,不能一直留在北京。受伤后,安杰帮她跟公司请了二十天的假,她妈妈说,想要带她回去照顾,等工作的时候再回来。
第二天,安杰的父母先飞回去工作,临行前,塞给安婕一个厚厚的红包,“多给自己买点好吃的。”几番推脱不下,只好收下了。安婕的爸爸也先回去工作了,妈妈再多留两天.
安杰带她去买了新的鱼,安置在鱼缸里,看见小鱼在水里欢快地游着,安婕开心地笑了.
电话铃响,安杰被叫去了单位,他请的假,已是最后一天了.
有了新的小鱼,安婕很开心,坐在鱼缸边不停逗弄,看着它们活泼地游来游去,她妈妈靠过来,“小安去单位了?”
“嗯,临时有事.”
“你知道他现在在做的事是调查记者吗?”
安婕点点头,“知道啊.”
她妈妈没再说话,过了一阵,才缓缓道:“我从来不知道做记者也会这么危险,妈妈不想你随时可能处于危险当中,昨天听你们说他还想当战地记者,那要是到了战场,子弹可不长眼睛,这,这可比他现在做的事更加危险!”她顿了顿又继续说,“你跟妈回家好不好?让妈妈守着你,平平安安的,要不……要不你跟小安分开吧。”
安婕回头,震惊地看着妈妈,立刻坚决地说:“不要!我不要和他分开!”
“可是他的工作这么危险!”
“他喜欢这个职业,我也支持他做记者,有些正义,是要冒一点险的。”
“可是我不想让你冒险!一点儿也不行,你忘了你刚从医院捡条命回来了吗?”
“反正我不分!”说完固执地拧过头去,不再说话。
妈妈偷偷抹抹泪,钻进厨房去忙活晚饭了。
她打开电脑,随意浏览起新闻,她搜索了一下调查记者,一条条看下去,看到了地沟油记者被杀的案子,一名记者在调查地沟油之后,意外死亡,网上讨论,这绝不是意外,她想到安杰妈妈多年前的遭遇,内心无比复杂,纠结。当妈妈提出让她结束这段感情,回老家的时候,她脑子里瞬间闪过安杰做调查的时候也许还会遇到危险的情况,可是她还是舍不得啊,她爱他,比在学校里更爱了,他就是她心里的英雄,她崇拜这样的他,也爱慕这样的他。她走进厨房,搂住妈妈的胳膊,靠在她的肩头,哭着说:“对不起!我不该朝你发脾气!可是妈妈,我好爱他啊,我不想和他分开。”妈妈没有说话,只是回手摸了摸她的头,继续翻炒锅里的菜。
晚上,她默默退掉了回去的机票,她决定不跟妈妈一起回去了,她现在恢复的很好,完全可以照顾好自己,等病假结束,她还要继续努力工作呢!
第三天,她跟安杰一起去机场难舍地送走了妈妈,地铁里,安杰紧紧牵着她的手,可是突然从身后走过来人的时候,她还是会吓一跳,她只好搂紧了安杰的胳膊。安杰说,这可能是受伤以后的应激反应,努力克服,慢慢会好的。
安杰带她四处走了走,吃了想念已久的火锅,心满意足地回了家。
可是进门不久,他们便发现鱼缸里的小鱼都翻了肚,全部死掉了,身体却还跟着增氧泵气泡的气流在水里翻转。就这一瞬间,安婕崩溃了,坐在鱼缸边的地板上大哭起来,她不明白,早上看着还好好的小鱼,怎么突然就死掉了,她的鱼宝宝再一次没有了。
安杰很无措,只能蹲跪在她身边,轻轻搂住她,并且轻声安慰她:“可能这几条鱼不能适应我们这个小鱼缸,咱们换个大一点的鱼缸,再养几条小鱼好不好?”
安婕使劲摇头,哭喊着:“不要了,不要了!”此刻她的情绪是崩溃的,妈妈回去了,这几条带有某种寓意的小鱼莫名其妙地就死掉了,她低头摸摸肚子,终于哭着问安杰:“鱼宝宝没了,是不是我们也不能有宝宝了?”
“不会的,不会的。”此刻,安杰除了不停地重复说着“不会的”以外,都不知道到底应该说些什么才能让她少一点伤心。他轻拍着她的后背,现在,所有的安慰都很苍白。待她缓和下来一些,他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别担心啊,安安,等你休养好一些了,我们再去医院检查看看,不会有事的,好不好?”
怀里的安婕并没有反应,她哭累了,头靠在他的肩头,自从那天听见自己可能不能生育宝宝之后,这件事就像一块千斤巨石压在她的心里,如果这是真的,对她来说,真的太残忍了。
安杰握着她的手轻声说:“我们再换几条小鱼养,总能养好的。”
安婕摇摇头,“不……不要了,不想再养了。”说完闭上了眼睛。
“累了吗?”安杰问。
安婕点点头。
“去沙发上躺一会儿,听听音乐怎么样?躺我腿上。”
安婕又点点头,平时窝在沙发上时,她最喜欢躺在安杰的腿上,安杰会一只手轻轻抱住她,另一只手撑在扶手上看书,悠扬的钢琴曲在他们的周身流转,这是他们最温馨放松的时刻。
安杰抱起她,她乖巧地依偎在他的怀里,他宽厚的肩膀和温暖的怀抱总是能给她充满呵护的安全感,即便是现在这样,她还是坚定地支持他的事业和理想,他能实现理想,便是她的理想。
过了十天,她去医院拆头上的线,医生说伤口缝的很漂亮,也恢复的很好,应该只会留一点小小的疤,等头发长出来,盖上就看不见啦,还是个漂亮的姑娘。安婕开心地笑了,多亏了医生的好手艺,也多亏了安杰每天帮她消毒上药。
一切好像都朝着期盼的好的方向在发展,安婕的身体没有了不适,断开的肋骨也在慢慢愈合,安杰接了新的采访任务去外地了,走的时候打趣地说,等他回来,安婕就又该活蹦乱跳的了,安婕也深以为然。冰箱里有前一天他们一起出门采购的肉菜瓜果,够安婕吃几天的了,安杰走之前还特意到对门拜托了谢奶奶有空关照一下独自在家的安婕,出门遛弯的时候也带着安婕一起。安婕也鼓足了信心准备迎接恢复到完好的自己。
身体上的恢复是迅速的,被剃掉的头发都已经长了出来,身上的疼痛也不再有,只是身后还是不能有人,她会吓一跳,还会浑身难受,每次一个人回家的时候,会在楼梯位置观察很久,确定没人之后再迅速拿着钥匙开锁冲进屋内。那双在背后近在咫尺的布满红血丝的眼睛还是会让她心生恐怖,连连噩梦。
病假结束,她开心地返岗工作,安杰发来消息说下午会回京,一切好似都已经回到正轨。
工作依然紧张有序,她有条不紊应对着。中间因为一个别的部门的同事走到她身后跟她说话,她因为正认真看文件而被身后突然的说话声吓到惊叫,整个办公室的工作都突然被打断,大家关切地问怎么了,她很抱歉,向大家简单解释了一下,同事们都表示很理解。她却心生歉疚,不想再因为自己而打扰大家的工作,晚上回去的地铁上,她故意没有选择像早上那样找一个地方靠着背,保持所有人都在她的面前,而是抓住车厢中间的不锈钢立柱,她不时闭上眼睛,努力克服内心的恐惧,不断在内心对自己说“没关系的,没关系的……”眼看还有两站就到了,她渐渐放松了内心的警惕,马上就能下车了,马上就能下车了!安杰说会到地铁站来接她的!
就在她睁开眼睛想要抬头确认到哪里的时候,一只手无声无息地从她耳后突然伸过来,应该是想要抓住立柱吧,她被这只突然出现的手吓出尖叫,条件反射般回身就是一拳,那只手的主人是个背着双肩包的年轻男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拳打蒙在原地,有血从他的鼻孔里流出来,他用手捂住鼻子,不可思议地看着安婕,他不明白好好坐个地铁怎么就挨了一拳!
有人递来了纸巾,有人叫来了乘警,安婕则紧紧搂着手袋瑟瑟发抖,她也吓坏了。他们在地铁到站之后被带到了警务室,安杰接到电话赶来的时候,安婕正在道歉,见到安杰,她一下就哭了出来。
安杰向乘警和那名男乘客说明了原委,将她从孤立无援中解救出来。男乘客听了表示对她很敬佩,也十分理解,就不想再追究了,让安杰赶快带她回去好好休息。乘警劝说他们要不去看看心理医生,做个心理疏导,应该会好一点。
道完歉再道完谢,他们回到家里,安杰已经做好了饭,安婕却吃不下,今天的经历实在让她很是挫败,身体上的伤痛好了,心里却落下阴影,这已经影响到她的工作和生活了。安杰说要不去看看心理医生吧,她却很抵触,总觉得只有精神有问题才要去看心理医生,好在明天再坚持一天,就是周末了。
勉强吃了一点东西,喝了半碗汤,她揉揉肚子,最近几天小腹总是隐隐作痛,她看看日历,可能是快来大姨妈了吧。安杰边收拾碗筷边跟她说这次采访的趣事,她像听故事一样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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