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伊这一觉睡的更久了些,梦也做的格外的长。她总是反复地梦到当年伊迎背对着她离开的画面。
画面再一转,就是伊迎被放到培养器里晚风痛苦拍打着玻璃壁,嘴里不断在喊着七七救救妈妈。再之后便是伊迎躺在冰冷的实验室里,躯体被人一块块分尸。
而她像是一个崩溃的局外人,被束缚在一旁,不管怎样挣扎连伊迎的一片衣角都碰不到。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母亲在她面前一次次离开、死亡、被人分尸放到一个个陌生的躯体上。
直到她实在累了,躺在那个困了她十几年的救生舱里,闭眼等待着下一场噩梦来临。可这次耳边传来的不再是伊迎痛苦的哀叫声,而是一个温柔的男声,不厌其烦地她耳边喊着:
“七七,七七,我是哥哥,哥哥在,别怕,没事了,没事了。你睁开眼看看哥哥好不好?七七,你快醒醒好不好,阳煜在等你去救他呢,你再不醒,小阳煜就真的没救了,醒醒好不好?”
像是溺水的人突然抱到一块浮木,一下钻出水面,寒伊猛地从虚幻的梦中惊醒,抓住身旁杜轻舟的手,不断大喘着气问:“阳煜呢,阳煜怎么了?”
杜轻舟轻轻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又将她从床上搀起,手指了指身旁那个被微红色光幕包裹躺在床上无知无觉的阳煜:
“跟邓望一样,本来撑不过半小时,你给他的手镯帮他抵御着异变元素的侵袭。但它的能量太弱了,撑到现在已经是极致了,你再不醒,这层光幕一破,阳煜就没命了。”
寒伊扶着杜轻舟的手跌跌撞撞扑到阳煜面前,伸手握紧他手腕上那个几近透明的淡红色手镯,两人手上的镯子同时散发出微红的光芒,寒伊掌心又浮现出冰蓝的光不断地往阳煜体内涌。一冰蓝一火红的两道光逐渐纠缠到一起,一同钻进阳煜掌心里。
光一钻进阳煜身体里,寒伊本就苍白的脸颊变得更为难看,似乎下一刻就会倒下。不同于邓望那个陌生的军校生,阳煜几乎是和寒伊一样由杜轻舟看着长大的,此时此刻,他说不出一句让寒伊停手的话。只能将自己的元素一同注入二人体内,给阳煜净化元素池的同时勉强给寒伊维系体力。
这次的治疗持续了很久,几乎掏空了寒伊体内用来压制寒晶蝶基因的元素池储量,松开阳煜手的那一刻她白皙的皮肤上就凝结了一层薄冰,仔细看,那层冰竟是由无数细小的冰刺组成,从内而外钻出寒伊皮肤外,远远看着竟是一层暗红的冰层裹住了寒伊全身。
寒伊跌躺在地上,杜轻舟看清她的面容后,竟连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不知如何去扶她。
寒伊摆手挥开杜轻舟想来扶她的手,自己撑着地面站起来,抬手摁向阳煜床头的一块墙壁,面前的墙壁突然开裂变出一道暗门,她扶着墙踉踉跄跄往里走,虚弱的声音从幽深的隧道里传来:
“哥,别管我,时间到了,我自己会出去。你看好阳煜,谁来都不许接他走。所有的事情,你先帮我拖着,等我出去再说。”
给邓望压制元素排斥剂时,寒伊只用了一夜就恢复了常态。但这次,她在密室里熬了整整两天两夜,出来时,医疗室里只有一个处在昏迷状态没醒的阳煜。
室外似乎聚集了很多人,但她身心俱疲,什么也不想管也不想动弹。就坐在阳煜身边看着他发呆,看着看着就困了,支着头倚在床边睡着了。
阳煜睁眼时,看的就是这一幕,影木星初秋的暖阳透过明净的玻璃窗落在寒伊的侧脸上,将她垂在脸侧的几缕发丝镀上一层暖金色。她穿着件棕色风衣,内搭白色低领薄款毛衣,阳光磨灭了她身上刻意竖起的冰刺,将她整个人变得柔软温婉。
鬼使神差的阳煜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尚来不及感受手下的触感,就见面前那人睁开了眼,眼中没有半分刚睡醒的迷茫感,清醒又冷漠,不过也就是那一瞬间,她又勾起了唇角,眼中带上几分笑意,伸手扯下他的手,拉着他的手冲着他自己的脑门就是啪啪两下:
“训师望的时候你倒是义正言辞的,怎么到自己身上半点脑子都不带。我让你走就走,非得回来干嘛?姐姐我命大的很,没有你也能活的好好的。要是我没给你这个镯子,又没及时醒过来,等我醒了连你最后一面都看不到,你个臭小子,这次算你命大,下次能不能好好听我的话,啊?”
阳煜额头上浮现了几道红痕,认真地看着寒伊听她就讲话,听完就那样紧盯着寒伊的眼睛,摇摇头说:“不能,你再厉害也有万一,就像这次你真的能保证自己能全身而退吗?”
寒伊一时梗住了,这次确实意外频发,伊迎的事扰乱了她全部心神,若是没有阳煜,她这次十有**得躺床上修养半年才能起来,命丢了倒不至于,就是很多计划都会被迫搁置。
想必这也是那个烛火先生最想看到的结局,趁她病,飞速拓展自己的事业版图,最好让她这病再严重一点能她的命也一起带走。他从此就再无忌惮,七大星系落入他手中便指日可待。
寒伊沉默的几秒里,阳煜就已知道了答案,看着她的眼神在寒伊看来就更加嚣张了。她本来还想一本正经给阳煜道个歉,看到他这样,又不想那么正经了,又给他了一个脑瓜崩说:“知道了,这次是我自大了,我认错。”
阳煜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有些无奈:“你的错,怎么还打我?”
寒伊从床前站起,轻抚自己风衣上的的褶皱,不再嬉皮笑脸,话语显得有几分生硬冷漠:
“你以为自己就什么错都没有?给你一个脑瓜崩让你清醒点,阳煜,你记好了,你的实力现在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更别提挡在我面前。想保护别人的前提是自己强大,否则你的保护对别人而言就只是累赘。”
寒伊转身离开,阳煜看着她的背影,徒然握紧了床单,他涩声开口问:“所以对你而言,我一直都是一个累赘吗?”
寒伊脚步一顿,握紧了门把手,斩钉截铁回道:“不是。”
“那我算什么呢?一个小猫小狗,你想起来了就逗两下跟我玩一会,想不起来我就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摆件放在那落灰看都不看一眼?寒伊,要是这样,那你当初为什么要把我带回家?你还不如把我扔在那里,管我干什么?”
外面一大堆事情等着她过去处理,想起要跟那些人扯皮,寒伊就烦。头疼的厉害,阳煜明显赌气的话一出,她更是一口气堵在心口憋的心肝脾肺都疼。她当然可以不管不顾地怼回去,气出了,最起码现在什么都好了。
寒伊本就是这样的人,也从不想委屈自己,转头就是一句:“我不管你,不管你,你早八百年就...”,这话她只说了一半,转头就看到阳煜泛红的眼角跟欲坠的泪珠,那天阳光很好,把他整个人裹在光里照的暖融融的,软软的,就连眼角的泪珠都是泛着光的。
寒伊所有的话都梗住了,愣在那,自责跟悔意逐渐爬上心头,阳煜长这么大从没在她眼前掉过一滴泪,她怎么就把他气成这样了?怎么就把那么好的一个小孩逼到了这个地步?
她看着阳煜,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抬脚似乎想走过去,但身后的门被敲了敲,门上自动浮现一个虚拟屏,一个护卫头发被抓的凌乱,满脸狼狈地说:
“寒总,阳煜少爷的母亲来了,闹着要带阳煜少爷走,我们实在拦不住了。将军在开会,说您已经醒了,让我们来叫您过去处理。”
寒伊本抬起的脚又落了回去,她转身按了下虚拟屏说:“知道了,我现在过去。”
她手刚落在门把上却又停住了,沉默尚来不及蔓延,阳煜就已收了所有的情绪,闷声说:“对不起,我刚刚...”
寒伊重重叹了口气,砸了下门把手,抬手往后一挥,一道冰蓝色的元素绳就将起到一半的阳煜绑住按回床上:
“先说错话是我,你道什么歉。阳煜,今天这话我只说一遍,你记好了。我没兴趣养宠物,也不喜欢那些花里胡哨的摆件。我把你带回去,就把你当家人,你在我心里,就跟伊橙一样,也只能和伊橙一样。”
“可我...”
寒伊似是知道他想说什么一样,那元素绳掉下一截,化为一张巴掌大的元素贴堵住阳煜的嘴,不让他开口,她继续道:
“我这人没什么分寸,又喜欢逗别人玩,要是给你了什么错觉,我道歉,以后我会注意。你的元素池净化的太晚,还得卧床修养几天,你母亲的事情我会处理,你不用管,就这样,好好休息。”
寒伊门都拉开了,抬脚跨出一步,声音突然敛起了锋芒,带了些疲惫跟难得一见的柔软:
“我刚刚话说的有些重,但小洋芋,你不知道,就差那么一点我就救不回来你了。就差那么一点点,你也跟她一样就消失在我面前了。寒伊不是无所不能的,她也会害怕。所以,下次好好保护自己,别再让我担心,好不好?”
医疗室的门打开又关上,室内只剩了阳煜一人,束缚他的元素绳早在门关上前就消失了,他半躺在床上,手心缓缓松开,抚平皱巴巴的床单,半响,答了一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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