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訫月蹲在寝殿窗外的树下，裙摆被夜风吹动。
【新手任务1：为打破公主娇贵假象，请拆除二十层床垫，任务限时： 2小时】
真是难为人啊！
系统面板在眼前闪烁，半透明的弹窗倒映着远处巡逻侍卫晃动的火把。江訫月的视线穿透二楼彩绘玻璃，那里有由二十层床垫堆砌而成的雪白高塔上投下斑斓光影。
她躲在雕花窗台外侧，铜剪刀卡进靴筒里，墙壁青苔湿滑，她不得不小心翼翼攀爬，公主寝房的正门被锁住，只能用这种方式了。
系统面板在眼前闪烁：【隐身斗篷剩余时间 00:0 7:23】。
“再磨蹭斗篷失效了。” 她把裙摆系成便于行动的短打样式。冰凉的夜风灌进衣领，她终于摸到了寝殿窗户的插销。
床垫堆成的山丘中央，公主深陷在被里，海藻般的长发铺满软枕。江訫月落地瞬间，不小心碰到窗帘上系着的银铃，清脆的叮当声惊得她僵在原地。而幸好公主只是翻了个身，不过明明是睡颜，她却紧蹙着眉头，仿佛在噩梦里沉浮。
【检测到目标角色觉醒度 5%】系统突然弹出提示。
江訫月深吸一口气，攥紧铜剪刀，刀刃抵住最顶层的丝绸床垫。
“刺啦”
第一层床垫被撕裂，棉絮像雪片般纷纷扬扬飘落。沉睡的公主睫毛微微颤动，江訫月加快动作，刀锋顺着刺绣纹路游走。当最后一层貂皮垫被割开时，床架突然倾斜，整座软榻不堪重负。
“轰！”
床尾立柱轰然倒塌，公主随着倾斜的床垫滑向地面，少女在失重感中惊醒，蓝眼睛瞪得溜圆，惊呼道：“地裂了？！”
“是床塌了，殿下。” 江訫月脱下隐身斗篷，露出身影，“建议您下次试试硬板床，对腰椎好。”
公主惊讶的看着突然出现的她，赤脚踩上满地棉絮，脚趾陷入蓬松的雪堆。她茫然地环顾四周：二十层奢华床垫化作一地狼藉，月光透过窗纱照亮底下冷硬的床板。
“石头？” 她指尖抚过木板纹路，突然触电般缩回手，“我床上怎么会有石头？”
“这是强健体魄的硬板床。” 江訫月踢开碍事的鹅绒枕，“您没发现束衣越勒越紧？因为睡软床会导致脊柱变形。”
“是你！你怎么进来的！放肆！” 公主抓起碎缎子砸向她，声音却带着哭腔：“我要告诉陛下！”
门外走廊突然传来铠甲碰撞声，火把光影透过门缝在地毯上晃动。江訫月猛扑过去捂住公主的嘴，两人齐齐栽进棉絮堆。
“不想当联姻傀儡就安静！” 江訫月压低嗓音，手指抵住公主的嘴唇：“你看看窗外！”
她扯开窗帘，夜晚的皇家园林死气沉沉。每株玫瑰都被修剪成统一弧度，荆棘缠绕的铁艺围栏外，大片荒地在月光下泛着惨白。
“知道为什么测试用豌豆吗？” 江訫月站起身子：“他们要的不是公主，是能被一粒豆子驯化的瓷娃娃！”
公主的呼吸陡然急促，直到喧哗声渐渐远去，她才松开攥得发白的指节，她突然道：“我知道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手指上沾着蔷薇园的土。”
她转身时，用力的呼出一口气：“暴雨夜我进宫时，车轮就陷在蔷薇丛外的泥地里……你不是侍女，是陛下派来试探我的？”
“我是来帮您逃出金丝笼的。”江訫月握住了公主的手，公主的手指在颤抖。
“娇贵测试通过后呢？套着束衣当十年花瓶王妃？还是等眼角长出皱纹就被新人取代？”
【新手任务1已完成，目标角色觉醒度 30%！当前叛逆值 10】系统弹出烟花特效。
江訫月知道自己猜对了。
*
今夜的月亮倒是又大又圆又亮，江訫月的木犁第三次卡在荒地的裂缝里。她抹了把额头的汗珠。远处宫墙的轮廓在夜色里模糊成一道灰线，近处的野蔷薇丛被夜风吹得沙沙作响。
要不是之前大一时候实践过，她恐怕连锄头都不会拿。
“这破土比论文查重还难搞......”她嘟囔着拽动麻绳，老马喷着响鼻不肯挪步。
“你偷了厨房两把铁铲、五捆麻绳，然后又偷了一匹马，就为了在这里挖坑？”
公主此时站在草丛边，睡裙下摆沾满泥浆，海藻般的长发胡乱绾在脑后，手里还拎着盏快要熄灭的灯盏。而她话音刚落，老马突然喷着热气凑近公主，在她裙摆上留下个湿漉漉的鼻印。
“它喜欢你。”江訫月看着公主踉跄后退的模样，憋着笑递过缰绳：“你要不要试试？抓住这里，对，就像攥着讨厌的束腰带子。”
公主的手指关节泛白，木犁突然深深扎进土层。翻起的泥块溅在她雪白的小腿上，江訫月等着听尖叫，却见公主弯腰抓起把土块，然后缓缓碾碎：“我的故国边境也有这样的荒废的土地，父王说这是神明降下的惩罚”。
远处传来不知名鸟类的啼叫，江訫月注意到公主肩头在发抖。不是寒冷，是某种压抑的表现，像被关在笼子里的鸟拼命扑打翅膀。她解下斗篷想递过去，却听见公主声音开始颤抖：“知道他们背后叫我什么吗？装在蕾丝盒子里的瓷娃娃。”
“我们可以改变这个。”江訫月踢开脚边干枯的土块，露出底下深褐色土壤：“只要挖通水渠引河水，这些地能种出比宫殿玫瑰更美的粮食。”
公主深吸一口气：“前天暴雨夜我来这里，泥浆漫到马车轮子。”她蹲下身，手指深深插进土里：“卫兵说我的裙摆脏得像农妇。”她突然哽住，沾满土的手背狠狠蹭过脸颊。
江訫月听见自己心跳声大得吓人。她摸出贴身藏着的布袋，那颗豌豆在月光下泛着奇异的光泽：“这是从你床垫下找到的，它能帮助我们。”
“其实我知道我床底下有这颗豌豆，那夜我翻开了床垫，我知道国王要测试我。”公主复杂地点头，指尖轻轻触碰豆荚：“这是我们的第一颗种子吗？小时候乳母讲过，豌豆在月光下吸饱泪水就会发芽。”
果然……正常人谁能在二十层床垫下感觉到一颗豌豆。
江訫月还未来得及开口，远处突然亮起晃动的火把。侍卫长的怒吼刺破夜空：“西边！有人偷挖王室土地！”
江訫月猛地拽起公主滚进犁沟，泥土灌进她们衣领。火把的光圈扫过她们头顶时，江訫月闻到公主发间残留的蔷薇头油香，混着泥土的腥气。
“明日我会向国王讨要这片荒地。”公主的声音在马蹄声中几不可闻：“就说......就说我要种故乡的月光花。”
“你不怕脏吗？”江訫月压低声音问。
公主把手按进土里，突然露出进宫以来第一个真心的笑容：“这才是活着的滋味，我十七岁那年，叛军烧了王都最后一座粮仓。”
当最后一支火把消失在宫墙拐角，江訫月将那颗魔法豌豆轻轻埋进荒土：“等长出藤蔓，我们就能搭支架引水，然后在它旁边还可以种植其他作物。”
“然后在这里建一座比宫殿更高的粮仓。”公主手指在半空中勾画出粮仓的形状。
天光微微亮，她们并排躺在刚翻好的土垄上。江訫月听见身下传来细微的“咔嚓”声，某种温暖的力量正在土壤深处苏醒。
公主忽然侧过身，认真的开口：“叫我艾瑟薇娅。”
她说：“在我的故国，这是蔷薇的意思。”
当第一缕天光落下，江訫月看见土壤轻轻震动，也许从里挣扎而出的不仅是植物，还有一颗即将破茧的灵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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