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腔中还氤氲着浅淡的清凉芳香,面颊上有浮于浅表又在迅速散去的热意。额前和脑后的发尾被毛巾擦过仍然潮湿,是坐直不管也不会有存在感,但一旦躺在床上,被压进柔软枕头里,就会觉得不适的程度。
大概是刚睡前洗漱完。林庭语看了一眼前方的镜面,从自己穿着的宽松睡衣里再次确认了这一点。
他在策动轮椅返回卧室的途中,门铃响了。
是刚刚离开的琴酒又折返回来了吗?
其实要是在平时,林庭语应该会更多一些警惕,比如先打个电话确认,或者至少保持安全链挂在锁扣上再从墙一侧开门。但今天他确实是在那个狭小逼仄到令人窒息的房间里耗费了太多精力,现在被热水蒸腾放松过,多少有些松懈了。
他直接去打开了房门。
“Surprise!”
林庭语:……
出现在面前的是大大一捧,简直能塞满他整架轮椅的鲜红玫瑰。花瓣和叶片上点缀着如同水滴一般闪亮的碎钻,在轻微的晃动中折射出霓虹一样的光彩。
玫瑰后站着一个人。
那个人他今天刚见过。
紫罗兰色的,比之钻石也毫不逊色的漂亮眼睛,精心修剪过从面颊两侧垂下的半长黑发,笑容在收到审视的目光后反而扩大了,露出洁白的八颗牙齿。
“……”林庭语感到眼睛有点刺痛,不禁闭了闭眼,“你是怎么跑出来的?”
虽然朗姆一早拂袖而去,他也爽快签字给这个人通过,但从林庭语离开那栋楼,到现也不过短短几小时——这个人居然就从一副气若游丝、命不久矣的憔悴状态,变成现在这样衣冠齐整、容光焕发的模样,甚至是能直接拎进某个婚礼现场冒充新郎的程度,并且堂而皇之出现在了……琴酒的安全屋前?
“托您的福,我才能从那个鬼地方出来,所以一能自由行动,我就打听起恩人的所在了哦?朗姆大人也十分体谅我报恩的迫切心情,因此把您的地址给了我——希望我没有打扰到您和琴酒大人吧?我等了好久才看到他离开呢。”
对方眨了眨眼睛,飞出一个俏皮的wink。
林庭语感到额角也开始刺痛了。
以朗姆睚眦必报的个性,在受了他的气以后会特地派人过来,也不是不可想象。说不定,现在这里附近的什么地方,还藏着在拍照录像的人吧。
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想,面前这个年轻人确实是个人才。能一路跟踪和窥探琴酒,而且还没有被爆头,难怪朗姆对他另眼相看。
林庭语回忆了一下对方的代号——他也只知道对方的代号,然后尽可能平心静气地说:“J369……”
“萩原研二。”对方笑眯眯地打断了他,“这是我原本的名字。朗姆大人之后应该会给我一个新的吧,那时候我会用新的署名为您送上更适合的花束哦。真是的,之前朗姆大人也没把您的相片给我,要是早知道您是这样清雅脱俗,我会给您送一束更为低调的木兰——”
他趁着林庭语别开头的时机不着痕迹地俯身靠上前去,拉近到一个亲昵而不侵犯的距离,语调轻柔得像情人的呢喃:“我刚才在花店看到了一束紫色的木兰,如果把它留在您的枕边,您醒来看到它的时候,能不能稍微想起一下我呢。”
林庭语看了看那双弯弯的紫色眼睛:“……”
名字听起来是日本人的名字。而且以朗姆那个没有创意的取名方式,J开头的编号,这个人应该是日本籍没有错。
日本人这么奔放的吗。
但说实话,在某些社交酒会里,这样直接找上林庭语的情况也不少了。无论是想从他手里得到什么,或者干脆是对他本人有什么想法的,都大有人在。
因此他只是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以防对方借位拍摄出令人误会的照片,就冷淡地发话了:“你既然看到琴酒刚从这里出去,还敢就这样来见我?”
林庭语知道琴酒在组织里的凶名。这位一言不合就翻脸而且连自己人也毫不手软的著名杀手,只要随便往什么地方一坐,就能把喧闹的酒吧变成安静的咖啡厅。基本上,遇到不识相的组织成员想要窥探他的时候,林庭语只要报出琴酒的名号,就能让对方火速告辞。
他在不想拉扯的时候借用琴酒的名义挡人已经很熟练。
然而,可能因为当前坐标在欧洲,琴酒的效果居然打了折。
“正是因为发现到来的是琴酒大人,所以我特地去换了一束更为奢华的玫瑰,希望能匹配上您的地位呢!”对方自豪地说。
林庭语:“……”
这个人是真的不怕死。
但也可能是出自朗姆的授意。那个老家伙今天在他这里落了把柄,想扭头去给一直担任他保护者角色的琴酒挖坑,相当合理。
林庭语决定稍微提醒一下过分有恃无恐的年轻人:“朗姆从来不在意手下的死活。”
对方呆了一下:“……啊?”
四下无人——即使有人,林庭语也不怕把话挑明:“你要是得到了他的什么承诺,觉得琴酒要杀你的时候他会出面挡着,就别太当真了。”
要是这个人死在琴酒手上,朗姆恐怕反而会更开心,因为他不但不需要提心吊胆自己担保放出来的这个人有问题,而且还能去那位先生面前哭诉甩锅——“计划里珍贵的最后一名发展对象被粗暴消灭了!”
琴酒现在和杜凌酒在组织里算是捆死在一条船上,琴酒出了什么事,林庭语的行动也会大受掣肘。他没有兴趣在这种小事上翻船,被办事不力的朗姆拉下水。
因此林庭语只是淡淡地一抬眼。
“而且你来找我之前,朗姆难道没有告诉过你,我凭什么能够去坐在那里?或者你来之前,至少也应该搜索过你花束的礼品卡上写着的那个名字。你难道没有读到过这方面的情报,关于我的,声名最响亮的传言——”
对方在被他注视着的一刹那,就像是被冻结了身体,连笑容也僵在脸上。
如同被天敌的捕食者所紧盯着,连逃跑的意志也丧失了。
林庭语缓缓地,一字一句地说:
“——不要直视我的眼睛太久。”
他静待对方落荒而逃。
即使没有真的听过他的声名,也会慑于这一刻他流露出来的强大威胁性。尤其是在那栋楼里的,被列在名单上的人,之前经历过朗姆毫无喘息空间的高压训练,此刻在对上这似曾相识的场景,毫无疑问会被唤起刻入骨髓的条件反射。或者畏惧,或者反抗,总之不会再停留在这里,维持什么浓情蜜意的假象——
“那你是要催眠我吗?”对方突然问道。
林庭语怔了一下。
年轻人像是被他这个短短的停顿鼓励了似的,忽然把玫瑰花束扔到一旁。脆弱的殷红花瓣和碎钻散落一地,而他就这样毫无顾忌地单膝跪下,在一片灿烂夺目的艳光中握住了林庭语搭在身侧的手。
“那么,就请来阅读我吧。这样能让你稍微地、再相信我一点吗?”
如同最上等的宝石一般清澈透亮的眼睛,满怀笑意直望过来。那真挚而温柔的目光笼罩在身周,像一个无声的拥抱。
“如果你觉得有必要的话,就尽情把你盛名在外的所有手段都用在我身上吧,不必担心我会受不了。”
含笑的眼睛眨了一眨。
“否则我可是要擅自以为,你多少有一点舍不得了呢。”
林庭语醒来的时候面无表情。
他只记得自己先前坐在折叠椅上,一边注视着还在向大道走去的萨马罗利的背影,一边思索琴酒这么晚打电话来是为了什么。琴酒知道他在度假,通常不会在他休息的时间找他,只能是非常紧急的事。
最近日本分部这边有什么十分紧急的大动作吗?他完全没有收到消息。各大极道组织似乎都挺安分,也没听说警方有什么整顿环境的大型行动。
他正在脑中推演着各种可能的情况和应答,准备点下那条通话记录,就觉得后颈传来一点小小的刺痛——甚至不能说是痛。非常微小,就像是被仙人掌的刺扎了一下那样的感觉。
是什么虫子吗?
这个念头出现在林庭语脑海里的下一刻,他就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就已经在一辆飞驰的车上了。皮质的座椅里传来持续不断的震动,劣质的塑胶味和车内清新剂混合的气味熏得他有些头疼。
而前面传来的吵闹声就让他的头更疼了。
“我*这就是驾驶技能满点的超级大佬吗先发二十公里他这就要追上来了他的四个轮子难道是磁悬浮的吗!!!”
“谁让你的投影器10分钟不到就失效了,也太假冒伪劣产品了吧。”
“我也不知道这个东西还有距离限制啊!谁买东西之前还真的看那几十页使用说明书和免责条款啊!别说风凉话了!明明之前是你负责解决追踪问题的吧!怎么一点用都没有啊啊啊——”
“我确实有在3个岔路口预留假的车轮印,也放了指示牌和拒马。但是守在那里的人说,大佬看都没看就一脚油门冲过去了,那我有什么办法,只能给大佬打call了。”
“可恶这才是货真价实的满破感知吧!!!”
林庭语:……
这种虽然是人话但完全听不懂的感觉,似乎有点熟悉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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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夏日烟火之逝:萩原研二篇(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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