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初心启动之处:松田阵平篇(二十六)

松田阵平怔了一下。

林庭语人还好好地躺在他怀里,他能确定没有谁来掉包过。那副熟悉的,蜷起腿,白皙的颈项稍微往前折一折,好把脑袋更舒服地缩进他手掌里的姿态,以及半阖着眼的打盹样子也没有变,恍若时光回流昔日重现。

不可能是易容,再高妙的易容术都没法骗过他的眼睛。之前那些被琴酒丢出去的“杜凌酒”们,偶尔松田阵平路过的时候也有看见。外形确实惟妙惟肖,甚至连全套服装都好像出自同一家裁缝的手里——但是气质完全不一样,看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就像之前萩硬拉他去远远地看了一眼那个年轻的林庭语时。

即使隔着上百米远,路灯昏黄,衣着风格也变得更为简单了……但那就是当年他在港岛时所见的,林庭语曾经的样子。

从未改变。

——但是,似乎,就在刚才,在林庭语睁眼的一刹那,房间里的气氛发生了某种变化。松田阵平说不太出来这种变化是什么,只是直觉地感受到,有什么不一样了。

他低头看林庭语,林庭语也半转过脸回望他。

“嗯?”

催促的小小鼻音也和记忆里一模一样。

松田阵平暂且按捺下心里的那点不对劲,转而思考起来林庭语的问题。

他想要得到什么呢?

如果说最大的愿望,应该就是林庭语这次可以避开那场改变人生轨迹的事故吧。但这样说出去,没有人会相信的。毕竟事情的细节,松田阵平也不清楚,光是告诉林庭语“未来你有一个咨询者会跳楼自杀”,也实在太宽泛了。

但是——

为什么他非要有什么理由,才能正大光明地坐在这里呢?非要从林庭语身上得到什么东西,才能接近到这个贴身的距离吗?

这样想着,松田阵平反问出口:“你的朋友都一定要从你身上得到什么吗?”

那样的朋友还是统统赶出去的好。

林庭语被问得微微睁开了眼,有些惊讶的样子:“可是人和人之间的交往,不可能总是让一边付出而不得到的,那没有办法持续。”

他抬起手,按住松田阵平放在自己面颊上的手指:“就像这种触碰的感觉,其实是相互的。我从你身上得到了我想要的,当然也要还给你一些你想要的东西。”

松田阵平不理解:“可是我什么也没有给你。”

林庭语笑了笑,攀着面前的肩膀坐起来。相贴的躯体分开后,空调的冷风就显得格外有存在感了起来,让他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

“很冷?”松田阵平把一旁的薄被扯过来裹住他。

“是有点。但刚才你在这里,所以没有觉得。”林庭语侧过脸望着他,“这就是你给我的,我想要的东西。”

原来是指……热量吗。

松田阵平第一次认真地打量了这个房间。林庭语的公寓装修风格十分简单,白墙灰砖,家具也都是原木色的必备件。某种意义上算是一种如同奥卡姆剃刀般高效的生活态度,但独自住在这样空旷而缺乏色素的房子里,多少会觉得有点冷清吧。

客卧倒是充满生活气息,甚至有点太丰富了,杂志、光碟、游戏机之类的东西几乎堆满了柜子和床底。那里大概是陆阳经常住的地方,所以呈现出和房主截然不同的风格。

喜欢独自窝起来度过一天,却还是希望有一点外来的温暖吗。

松田阵平想了想,把手伸过去。指腹的热度隔着一层薄薄的茧皮,用力传达到那只刚伸出被子就凉了起来的手上。

“给你。”他握紧那只手,对方挣了一下,但最后还是安安分分地停在了他的手里,“不需要你还我什么。你要是真的想……”

真的会给出什么的话,想要什么呢?

“出去走走?”松田阵平说。

林庭语几乎是刚踏出公寓大门就开始后悔。夏日午后的空气潮湿又闷热,一丝风都没有。寸土寸金的港岛没有太多空地留给绿化,走出公寓区来到街上后,就只能靠各色摩天大楼遮挡阳光了。

好处是现在云层很厚,并没有多少阳光逃过,来到地面上。不好的地方是,远方的海平面上黑云卷集,并且正在向这边移动,看起来快要下大雨了。

在这样的环境下散步总感觉自己哪里有点问题——而且周围所有人都行色匆匆,就显得慢悠悠往前走的他们更为突兀了。

同样开始后悔的还有松田阵平。

“你这家伙怎么也在啊?你是在跟踪我们吗?”

他盯着站在前面不远处,刚刚扭头点了支烟的赤井秀一。对方把打火机丢回口袋,毫无诚意地道了个歉:“不好意思,路过。”

“那快点路过。”

赤井秀一耸了耸肩:“本来是路过,但是看到小林先生,就觉得还是改成顺路吧——你不是还要去做笔录吗?”

林庭语顿了一下。

什么笔录,他到底错过了什么。

他扭头看向松田阵平,试图从对方脸上发现什么端倪。但松田阵平的面色实在是无法直视——极为快速地暗了下去,看起来只要对方有一个字不合心意,就要直接动手了。

“你怎么知道?”松田阵平质问,“我从头到尾都没有跟你提过绑架的事。”

“当然是聂警官告诉我的。”赤井秀一语气轻松,“顺便说,他还怀疑你跟绑架案有关,你是不是应该自觉点避嫌,由我陪小林先生过去?”

绑架案?

林庭语醒来时确实觉得身上有些地方隐隐作痛,衣服也散发着一股跌打药油的辛辣气味。当着松田阵平的面,他也不好检查自己,只能借着换外出服的时候对着穿衣镜快速扫了几眼,右边肩膀上淤青了一大片,看起来触目惊心。

对比起面前两个全须全尾而且看起来就很不好惹的人,他确实更像那个被绑架的受害者。

但林庭语很肯定,当年他和松田阵平相处的那段时间里,没有发生过什么绑架事件。而现在他一有意识就已经到了这个境地,这并不是他的选择所带来的改变。

这或许说明——

林庭语的心脏很轻地,快速地跳了一下。

这也是另一种,崭新的,已经被改变的路线吗?萩原研二在那个秘密基地里遇到了能够逆转生死判决的杜凌酒,从此开启了截然不同的人生。而林庭语现在遇到了……

他的目光反复在面前的两人之间来回。

杜凌酒在曾经的闪回片段里晚到一步,只能坐视基地陷入一片火海。而在另一条路线里,杜凌酒在基地毁灭之前出现,作为朗姆特别邀请的评审人出现在那栋掩映在绿叶黄花的白色小楼里,最终把J369号带走了。所以他的出场与否,是这场命运之旅改变的节点。

同理,松田阵平是原本就在这次港岛记忆里出现的人,应该可以排除。

所以差异点在于——

黑麦?

“你不要以为有聂展青给你撑腰我就不会揍你。”

松田阵平显然火气已经起来了,但表情反而变得冷静下去,声音更低沉,几乎像是狂风过境时山林隆隆的噪音,带着危险的,枝干断裂的细碎嘶鸣。

他连名带姓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别让我发现你有什么其他的心思——赤井秀一。”

赤井秀一。

这是黑麦的真名吗?

林庭语拿出手机,果不其然在邮件记录里找到了这个名字。交流时间很长,从几年前就开始了;频率不算高,有时候一个月几封,有时候隔着几个月才来一次,但积累到现在也有近百封往来邮件了。

他看标题挑了几封快速浏览了一下,大概都是赤井秀一在简单介绍自己的美国生活。看起来似乎是在美国读了高中和大学,就是日子有点不太好过——因为离家出走被妈妈停了信用卡,所以需要去打工赚生活费。

“普通Work-Study报税太麻烦了。”赤井秀一在某封邮件里提到,“我上周找了个小费不用报告的酒吧,客人们挺大方,但环境有点糟糕,还是不带你去了。”

……

离家出走啊。

林庭语回想了一下玛丽女士那说一不二的铁血作风,似乎儿子青春期叛逆也很正常呢。停信用卡感觉已经是十分温和的手段了,如果那位母亲真的抓到了出逃的儿子,应该会把赤井秀一痛揍一顿吧。

怪不得要跑到美国去。隔着大洲大洋安全多了。

连这些琐碎的生活细节都会说,赤井秀一和他的关系实在是比林庭语原本想象的还要密切。所以后来黑麦在组织里遇见他的时候,才会表现出那么自然的、默契的态度。

因为真实情况早就被了解得一清二楚,根本无从隐瞒,索性不再挣扎,反正杜凌酒看在旧情份上也一定会替他遮掩——是这样的意思吗?

不,应该还有别的什么东西,比日常往来的朋友更坚固的盟约,才能给黑麦提供那么稳定的底气。卧底工作如同在刀尖上奔跑,容不得一丝侥幸。为了在那样危险的黑暗组织里潜伏下来,什么旧情都需要靠边站。如果杜凌酒有一丝异心,黑麦应该会把杜凌酒作为威胁首先排除。

赤井秀一到底都知道什么?

这样想着,林庭语出声制止了还在言语争斗的两人——也有原因是这种当街争执的场面已经引来了一些围观群众,大家好奇的目光实在让林庭语如芒在背。

“反正都出来了,就先过去吧……一起过去。”

但是两个人都没有动。

林庭语对这种场面实在有点头痛。他左右看了看,还是选择从身边的松田阵平下手,硬着头皮扯了一下对方的衣服,示意该走了:“快去快回吧,早点办完事回家,我觉得有点累。”

也不知道这句话里哪个字取悦了松田阵平,那张原本黑如锅底的脸突然雨霁云开,显得明亮起来,英俊而凌厉的眉眼也变得更为光彩熠熠,如同星辰一般引人注目。这样看过去,不难想象出宾加提到的那种大受欢迎的场面——附近已经有女孩子开始拍照了。

松田阵平挑衅地瞪了一眼赤井秀一:“那打个车吧,早点回家。”

“对。”赤井秀一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早点回家。”

“……你这家伙不会回去也同路吧?!”松田阵平露出不妙的表情。

“是。”赤井秀一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和林庭语同款的房卡,夹在指间晃了晃,“不妨猜猜看为什么?”

林庭语:“……你们先到了地方再继续吧。”

希望这两个人到时候能看看警局顶上的紫荆花徽章和警察们腰间锃亮的手铐,稍微收敛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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