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边传来一声不冷不热的哼:“怕什么?不碍事。”
松田阵平抬头望去,正看到聂展青抱臂靠在门侧的墙边。和听到赤井秀一的声音以后无心恋战急匆匆跑出来的松田阵平不同,聂展青显然是把自己的形象好好收拾了一番才出来的,现下又恢复了那副精英警长的模样——松田阵平不由得翻了个白眼,转头回来继续检查林庭语有没有哪里受伤。
精英警长也没给他什么好脸色,只是移开视线等了一秒,就突然伸手把一个经过的警察拖了进来:“你们什么情况?外面的是什么人?”
被他拽进门的警察刚开始还一脸懵,看清以后马上立正敬礼:“报、报告聂长官!我们收到了不法分子要总攻各大地区警署的消息,所以紧急安排了作战计划——”
聂展青眯起眼睛:“哪里来的英雄好汉,怎么没人跟我说过?”
警察被他盯得抓耳挠腮:“这个,我们直接汇报了陈长官……其实一开始也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大阵仗啦,半个小时前这样才突然通知的。陈长官已经出发去总部请示了,可能他没跟您说吧?”
聂展青冷笑一声:“碰到点什么事就只会求援的家伙。”
他挥了挥手让那个警察出去,再回头看了林庭语这边一眼:“我现在有事,你们自己找地方躲起来,别露头当靶子——你别以为事情就这么算了。”他后半句是对松田阵平说的,“等我空下来再收拾你。”
松田阵平毫不示弱地瞪回去:“随时奉陪。”
林庭语有点头痛地目送聂展青消失。他有心想问松田阵平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松田阵平显见在聂展青手底下吃了点亏,肯定不会老实说出经过。而且现在外面枪声越演越烈,也不是关心这种事的时候——
砰!
旁边的一扇窗户骤然爆裂,松田阵平眼疾手快地扯过旁边的一张椅子挥起来挡掉了玻璃碎片。他皱了皱眉,把林庭语拉起来换到一个更安全点的位置,用桌椅和弹药箱在旁边堆起掩体:“你们这里竟然有人想攻击警局吗?也太——”
他本来想说什么样的暴徒这么嚣张,结果猝不及防地想起日后某年有大概一星期的时间,不知道为什么东都警视厅总是被花式爆破,各种异想天开的炸弹和装设方式,机动队全员出阵都清理不过来,还把作为刑警的松田阵平临时借调了过去——于是陷入了沉默。
相比起那些被逮捕了还开心地呐喊着要吃猪排饭的奇怪炸弹犯,起码警局攻防还算是堂堂正正的阵地对决吧。
但他突然的沉默让林庭语的心情不由得坠了一坠。
松田阵平是想到了什么可能,所以才安静了吗?
如果作为一个出来旅游的普通男生,松田阵平不应该对这种事有所了解。但如果作为“卡登席德”——作为组织的代号成员,松田阵平自然对各种武装袭击十分熟悉。
毕竟组织的日常就是炸掉这里或者那里的大场面,琴酒还干过开着武装直升机扫射东京塔的事。这个时候聂展青还跟组织有着十分塑料的交情,如果组织利用聂展青的线,把杀伤力巨大的军火偷渡进来卖给本土帮派,那现下的危机局势,就有原因了。
如果这里有组织的事——
“你先在这里等一下,我去看看情况。”
松田阵平说,然后就起身观察,准备找条相对安全的撤退路线。这里枪弹横飞,万一被流弹或者刚才那样的玻璃碎片命中,也会造成伤害。而且这里满是弹药箱,要是对方扔进来个什么引发了爆炸,即使有临时掩体也不可能避开。
他侧耳聆听着外面此起彼伏的枪声,想分辨哪里的交战情势比较和缓——忽然手臂被拉住了。
“怎么了?”
松田阵平一回头,突然愣了一下。林庭语的表情——是他从未见过的,无法言说的复杂表情,他不能分辨出那里都是什么,但直觉在告诉他,如果现在走出去,可能就再也无法回头了。
就像他当年进入安检口,回头再看,隔离带外已经没有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和你有关吗?”林庭语问。
那个身影一瞬间仿佛回转过来,现出了眼前的这张脸。
什么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松田阵平下一刻就反应过来,胸中的紧张和怒火忽然像是被冻结了一样,化成一块一片的碎冰,沉沉地压到了胃。
他没忘记——他居然忘记了。他现在的身份还是可疑的、别有所图的、刻意接近又反复隐瞒的不速之客。在他出现的当天,林庭语被绑架和港岛警署受袭先后发生,说是巧合都显得无力。
林庭语问过他到底是什么人。他没有回答。然后林庭语似乎就把这件事揭过去了,就像曾经那种近乎心照不宣的放任。
曾经他仍有救命之恩的好感铺垫,所以得到了放任的资格。而现在没有了面上的掩饰,剩下的就都是锐利的审视。
而且——
而且那种,陌生的眼神,像是生气又像是难过一样,似乎还逐渐下定了什么决心,缓慢地沉寂了下去。
“我知道了。”林庭语平静地说,“你们都有谁进来了?除了你和琴酒——你的身份不能牵涉进这些事,所以把装备带进来的是琴酒?他走的是聂展青的线吧,组织的主要成员之前都被聂展青挂了入境黑名单,想绕过聂展青的耳目进入港岛是不可能的。”
……这是在说什么。
“你们的人布置在什么地方?准备攻击哪些目标?反正现在事情已经开始了,稍微透露一下也不会影响什么——还是说后续有更大的计划?”
林庭语顿了一下,正要继续发问,突然被严严实实地抱住了。
他心里生出来一点恼火,松田以前总是这样,一心虚就搞点小动作转移注意力。如果还是曾经那个蜗居港岛的年轻教授,大概会被这种攻势弄得手足无措吧。但现在,留在这间房子里的,是经历过风浪起伏,也在黑暗中停驻多年的杜凌酒。
就算对方把头埋在他颈间,不跟他眼神接触,用一些别的手段也不是不能实现临时的控制。声调语气、肢体暗示,以及现在危机四伏的环境,都足以造成压力,动摇精神。
但是他想给出最后一次机会。他向来都对俘虏十分宽容,每个踏进他织就的捕网里的人,如果足够坦诚,就会得以逃生。
“你——”
“跟我无关。”松田阵平的声音很闷。
林庭语怔了一下。
“我知道你大概不太相信,也不知道怎么能让你信。我确实不知道你们的警局会受到袭击——也不清楚琴酒有什么任务。”
紧挨着的胸口传来深深的起伏,心跳一下一下,越来越沉。
“我现在可以当着你的面发信息问他,但他估计不会回复。除此之外我没有什么可以证明的了……所以——”
所以什么?
松田阵平放开他,站起来。映着明明灭灭的枪弹亮光,那张熟悉的脸一时也有些陌生。
“既然你知道琴酒——‘卡登席德’,我在那个组织的代号。”
林庭语沉默了。
他自然知道这个代号,组织“装瓶计划”的初代酒瓶之一,甚至有可能是最成功的一个。没有任何人会想到那个声名远播,昭昭如中天之日的明星警官,会是黑暗组织的一员。
但松田阵平在这个时候坦白,就像是索性放弃了今后光明人生的一切可能。如果林庭语把这件事告诉聂展青,聂展青再利用警界的人脉提醒东都警视厅——以聂展青这种敌视的态度,相当顺理成章——那么失去价值的“酒瓶”,就只能彻底陷入黑暗,成为一只真正的,食肉饮血的乌鸦。
松田阵平会想要这样的人生吗?
不可能的吧。杜凌酒曾经有次听伏特加无意中提起过,说卡登席德有个在组织外的情人,所以平时总是游离在外,一副恨不能跟组织划清界限的样子。不过卡登席德是前代朗姆留下的资深成员,东都警视厅的身份也相当有用,而且虽然干活敷衍但至少没有推脱,总比其他叫了也找借口不来的好多了,所以在组织内的地位仍然十分稳固。
组织内没有任何人——甚至连波本都不知道那个情人的身份,这就已经是很明显的信号了。如果不是因为母亲在组织内,卡登席德可能根本就不会留在那里。
“……为什么要告诉我?”林庭语最后问道。
“因为你想知道。”松田阵平回答,“这就是我的真实身份,和我说的其他话一样,都是真的。”
他绕开地上的碎渣,瞄了已经大敞的窗口一眼,然后伏身向外移动。
“如果你不信我也没有办法,而且我确实是为了你才来到这里的。会保护你也是真的,不靠催眠我也会做到——”
松田阵平一口气说了出来。早该这么做了。拿出男人的担当来,好好地说清楚——这是班长说的吧?不愧是他们这群人里唯一有老婆的,就是看得透彻。
如果他当年在港岛第一次见到林庭语的时候就意识到这一点,很多事情都不会发生。小小的隐瞒只会滚雪球,直至变成席卷山岗的崩塌灾难。
原来这场超现实的经历,是为了弥补这样的遗憾啊——可惜现在说了这样的话,就从“疑犯”变成“案犯”了吧。失望透顶的林庭语会把他驱逐出境吗?还是让他锒铛入狱?如果只是普通的拘留,倒也不是不能先脱逃出去再另做打算,撬个手铐或者门锁不难。
反正在那件事发生前他是不会离开港岛的。如果卡登席德已经是出身决定,至少林庭语可以不用变成杜凌酒——
“你们出来的会议室另一侧,有个内部电梯可以到地下停车场。”
松田阵平从门口观察的动作顿住了。他突然有点不敢回头看,但脚步声跟到了他的身后。
“既然你和这件事无关,就快点离开这里吧。”林庭语的声音很轻,“再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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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 初心启动之处:松田阵平篇(三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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