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初心启动之处:松田阵平篇(三十五)

萩原研二不是没有察觉到松田阵平的异常。

自从升上高中以后,他这个一向生活规律也不喜欢参加什么社交活动的幼驯染,就开始经常性地突然失踪一段时间。

刚开始,松田阵平还会给点听起来就很敷衍的理由,比如去什么地方补课之类的。但是在萩原研二开玩笑地说“最近补习效果不错啊也介绍我去听听吧”时,松田阵平就会很明显地沉默下去。萩原研二自然很知情识趣地没有继续追问,而是火速换了个话题。

大概是因为出现了这种状况,之后干脆连理由都不给了。

真的很不擅长说谎呢,小阵平——但是也真的很让人担心啊。

因为每次松田阵平“失踪”后再出现,整个人就会肉眼可见地低沉一段时间。不是说显得沮丧或者烦闷什么的,而是某种更奇怪的,像是在头顶被一大片乌云覆盖了的感觉。

到底是什么——

会让永不畏惧或犹豫,仿佛浑身上下只有油门的小阵平,也显出这样的沉重感呢。

在不久前,松田阵平突然带着蛇酱出现在萩原家后院的时候,那种沉重感变得更为突出了。平时说话简短明了的人,却变得迟疑和吞吐起来。虽然萩原研二立刻想办法把这种尴尬气氛驱散了,但是问题的根源,依然不得而知。

……会是因为蛇酱吗?

萩原研二低头看了看还窝在他手心里打盹的小蛇。

松田阵平说蛇酱是从萩原家后山挖出来的。但降谷零说蛇酱可能有问题。感性上萩原研二肯定是相信自己的幼驯染的,然而——

“虽然这样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我怀疑这条蛇和一个我追踪多年的危险人物有关,你朋友极有可能是从那个危险人物手里得到的它。而且那个危险人物……背后可能是相当强大的黑暗势力。”

降谷零这样说的时候表情凝重,不像在说谎夸大,甚至似乎还有所保留。这让萩原研二的心脏仿佛沉到了胃里,莫名的紧张感让他有点想吐。

小阵平头顶笼罩着的那片令人不安的阴云,原来是这样来的吗?

怎么能一个字也不跟研二说呢。即便是惹上了极道,大家一起努力,说不定就能找到办法了——之前萩原家破产的时候也因为债务纠纷,很是被当地极道骚扰了一段时间。松田叔叔请假过来坐镇了几次,萩原家又在宽限期内及时筹措到钱以后,事情不也解决了吗。

但这种话只在萩原研二心里打了个转,并没有出口。他还不至于对刚认识的人就推心置腹,暴露自己的幼驯染可能跟黑暗势力有染的事。

松田阵平虽然看起来很不好惹,但实际上是个相当正直的人,说不定有着某种顾虑才被迫卷入了这些麻烦。在不了解具体情况前,萩原研二可不能贸然行动,万一破坏了什么计划——或者不小心先把幼驯染送进局子里,那就麻烦了。

松田阵平对警察的恶感,萩原研二是一清二楚的。要是警察真的上门调查,有没有证据另说,搞不好小阵平先以袭警罪被捕了——而且有这样的坏印象在前,说不定后面判罪的时候也会更重。

这可不行。

萩原研二打起精神,笑着说道:“啊,不会的啦,我认识他好多年了。他家就是很普通的工薪族啦,不会跟这种事沾上边的。”

……其实也能不算太普通。即使是被抓错了,松田叔叔也是切切实实从大牢里出来的,大马金刀地坐在萩原家门前怒吼时,极道分子都不敢上前挑衅,只能远远叫骂了呢。

但这种事就更不可能跟新朋友随便说了。小阵平因为松田叔叔的事,以前在学校总是被无端霸凌——虽然拳头的意味上并没有输,但心情肯定是不会好的。

“普通人也不意味着能逃掉那个黑暗势力的影响。”降谷零摇了摇头,“我认识一户人家,很普通地在社区开了个小诊所,但就是因为惹上了那群人,所以全家都失踪了。我报了警,但是至今都没有找到他们的消息。”

萩原研二:!!!

是这么可怕的势力吗?!

可恶,完全不能坐视呢——小阵平也真是的,惹上了这么大的麻烦,竟然想要一个人扛起来吗?太过分了!

不过,直接去问的话,小阵平肯定是不会说的,追得急了说不定还要翻脸。幼驯染互相太熟悉的弊病也在这里,对着别人可以熟练施展的打探技巧,对着小阵平就完全用不出来呢。

不然等下次发现小阵平再“失踪”,想个办法,悄悄跟过去先看一看情况吧。

就在这时,萩原研二的手机响了一声。他立刻抄起手机点进通知——是静子学姐问他什么时候能到了。

……啊,对,还有日程安排呢。

萩原研二得救了一样对着降谷零晃了晃手机屏幕,摆出一个无可奈何的苦笑:“不好意思,学姐在等我去帮她搬家,我还要回去一趟把野餐会的东西卸掉,先走了——下次聊下次聊!”

他不等降谷零答话就一溜烟跑出了咖啡厅,没忘顺手抄上蛇酱。那一小团凉凉的生物受惊一样从他指缝里冒出点小脑袋,转过来看了看他。

原本只是一个小宠物的存在,突然变得格外沉甸甸的。

萩原研二一头钻上车,然后小心翼翼地把这条小蛇放在了心口的袋子里。

要、要是真的跟什么危险人物有关,就更不能等闲看待了啊!万一出了什么差错,耽误了小阵平的大事……今天开始就把你供起来吧,蛇酱!

小蛇一无所觉地蹭了蹭他的手指,然后继续打盹了。

松田阵平现在确实遇到了大麻烦。

他正在凝神观察面前的装置,忽然耳边传来了小小的脚步声。还没有来得及升起警惕心,直觉就已经告诉松田阵平来的是谁了——他皱了皱眉,扭头朝出现在岔道口的林庭语望去,含糊地说:“你来干什么?快回去。”

林庭语刚刚摸索到这边,就看到松田阵平拿着一个圆盘状的物品蹲在墙边。

隧道里没有光,照明全靠松田阵平不知道为什么会带着的一个袖珍手电筒。此刻这根只有拇指粗细的手电筒被松田阵平叼在嘴里,歪歪斜斜地垂下来,照着他手里的那个圆盘。像是玻璃或者塑料的透明质地,直径约有三十公分,看起来像是覆盖在什么上面的外壳。

松田阵平脚边似乎还有几个别的什么零件,但是背光看不清楚。

林庭语又靠近了一点:“……钟?”

松田阵平对他晃了晃手里的圆盘,然后把圆盘也放到了地上。光束换了个方向,对准了墙壁上一个圆形的装置。指针和刻度盘都不见了,但从里面的简单齿轮结构看,应该曾经是一面挂钟。

这面已经被松田阵平大卸八块的钟,正中心的齿轮还在规律地旋转着,周围应该跟它咬合的其他齿轮都消失了。几条被撬松的电线冒出来,其中一根电线连向——

虽然早有预料,但实际看到的时候,林庭语还是感到了一丝压力。

在表盘旁边,被线路连接着的是一小段细长的金属管,深深地嵌在墙里。仔细看去,它周围的“墙”颜色也不对,灰白,起伏,和水泥壁是完全不同的质感。

林庭语尝试着碰了碰金属管旁边露出的白色部分。

熟悉的质感——

“你想要就撬走玩玩。”松田阵平说,“这一团起码是我那盒的五倍大,想把谁炸上天都不在话下。”

林庭语:……

他看松田阵平说着就真的上手去扒,赶紧制止了对方的行动:“我用不到这个。”

真是没法解释为什么会在家里拿两块C4当玩具。

“行吧。”

松田阵平改为把那根金属管抽出来,扯断连接线路,然后揣进了口袋里。

虽然知道这是拆弹的常规工作流程,把起爆装置和炸药分离存放,但这番动作看上去实在是太像在收集战利品了。

尤其是松田阵平接下来就连续这么干了三遍。除了拆出来的金属管数量有所不同,操作流程基本都一样:卸下钟的外壳,拆掉指针和底板,找到线路和它们连接的起爆装置,拆掉收工。

到第四个的时候松田阵平停了下来。他站在这个看起来和前三个没什么不同的挂钟面前,卸下外壳以后观察了一段时间,林庭语看他表情还算轻松,于是问道:“这个炸弹结构比较复杂吗?”

松田阵平摇了摇头:“不复杂,他这个设计就是等指针走到某个角度,带动下面的金属杆连成电流通路引爆,没有其他,拆起来用不到两分钟。而且工艺很流水线,零件尺寸都是统一的,比那些只懂点皮毛的新手自己拼的,连螺丝都拧不稳的玩意安全多了。”

只懂点皮毛的新手林庭语:……

林庭语:“那你是觉得哪里有问题吗?”

松田阵平点了点头。他取下手电筒,向隧道深处照去——明亮的光束所到之处,墙壁上密密麻麻排了几十面这样的挂钟。

“太多了。”松田阵平说,“离它们预定的爆炸时间只剩不到半小时了,这样拆来不及。而且要是水涨到这里来,一样会形成电流通路触发爆炸。这些钟没有电池,接的电线路埋在墙里。我要找到它们的供电线路,直接断掉——”

他回身握住林庭语的手,用力按了按,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银色的方形打火机交给林庭语:“回去换个岔路口,到地面上去,小心避开人,跑远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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