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扣扳机啊,看看你的手腕骨头和我的脑袋哪个先碎。”
琴酒嗤了一声,不以为意地绕了一个大圈,把车主们的咒骂声甩在身后。
林庭语没有放下枪。
“有时候我真是想试试看……特别是睡不着的时候,总是会想到。”他轻声说,“假如当初那一枪,我是像这样打碎了你的脑袋,然后再打碎我自己的,是不是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琴酒像听到了什么非常可笑的事一样,表情都显出了某种忍耐的紧绷。但过了一会他就冷笑出声:“不可能。”
林庭语沉默了。
“不要以为你只是在岔路口选错了方向。”琴酒说,“即使不是我把那个废物丢在你面前,你也会嗅到他的气味,追上去,不死不休——你天生就是我们这边的。我省了你到处乱转发疯的时间,现在是你回报的时候了。”
他从证件夹里摸出一张照片,轻飘飘地弹到林庭语一侧。
“杀了他。有必要的时候,可以用我刚给你的枪。不过这是把好枪,第一颗子弹交代给这种无聊的垃圾,听起来真是有些可惜——希望你不要废物到这个地步。”
琴酒没有把林庭语直接送回酒店。毕竟轮椅还在苏格兰那里,大庭广众之下推着一个男人的轮椅从酒店大门上到客房,和大庭广众之下抱着一个男人从酒店大门上到客房,所受到的关注完全不是一个量级。
显然琴酒并不想现在就出道。他示意林庭语自己看照片背后写着的任务信息以后,就近把林庭语扔在路边的一间咖啡厅里,然后给苏格兰发了个定位,就和那辆呼啸而来的老爷车一起呼啸而去了。
林庭语坐在靠窗的卡座上,目送那辆黑色保时捷熟练地把自己塞进了最近的一条小巷。过了几分钟,里面传来了鸡飞狗跳的声音。他的视力还不算差,保时捷进入巷口的时候,他亲眼看见两个后视镜离左右墙壁都不超过10厘米远。
林庭语:……
他不禁想起了安室透一头钻进小巷里,几乎把车开到墙上那次。
虽然大概能猜到你们走这种地方是因为不会有监控,但实在是有点离谱了。组织这么有钱,与其天天倒腾走私线买军火,还不如去交警那里买通几个长官,切实地帮成员解决一下后顾之忧吧。
还是说,走别人意料不到的暗道,这也是一种企业文化?
这倒是可以解释为什么那辆黑色保时捷总能从完全想不到的地方冒出来,而且总是开着车灯……不,用特技驾驶来作为成员招募的标准,还是实在有点夸张了。
一想到安室透,林庭语又渐渐冷静了下来。
当他和苏格兰一起前往警视厅的时候,安室透确实是站在他们的车旁边,遥遥望着他们的。注意到林庭语回望的视线时,安室透还笑容灿烂地朝他挥了挥手。
林庭语从胸前的外套内袋里拿出那只特制的手机,垂下眼重新解了一遍锁。与之前在苏格兰面前指纹 虹膜的两道锁不同,这次他在虹膜解锁的同时,低声说道:“确认开启。”
虹膜视频框的周围突然旋转出一段彩色的光环。这光环像水波纹一样快速向外推出去,撞到屏幕边框后又反射回来,这样来回波动了大约3秒钟的时间之后,视频框上出现了一个像镜头上下闭合起来再翻转过去的动画——
变成了一只黑色的乌鸦浮雕。
浮雕画很快就消失了。再出现的屏幕画面,已经和之前的手机主屏界面完全不一样了。拨号、短信和邮件缩小成了一排黄豆大小的功能图标,竖向排列在右下角。而主体的部分,看上去像是一个大型的模拟控制台,数十个红、绿、蓝和黄色的圆形虚拟按钮整齐排列在上,而最顶部是一个视频窗口界面,目前一片漆黑。
林庭语点了一下6号按钮,这枚按钮目前亮着绿色的光。片刻之后,顶部的视频窗口里出现了四个大字——
状态正常。
这是他今天早上指示苏格兰从贝尔摩得的别墅车库里借了辆大切诺基,然后自己顺手在切诺基的车钥匙里装的小玩意。原本苏格兰从安全屋开出来的那辆家用轿车后备箱空间太小了,装不下他的轮椅,而且林庭语仍然怀疑自己曾经在轿车上中招睡了过去。
因为车钥匙本身内部空间狭小,时间也比较仓促,林庭语没有用功能更复杂、体积也更大的高端监视器,而是只选了个基本的定位器。
之后车钥匙一直由苏格兰持有。
在进入警视厅大楼的时候,林庭语的手机震动报警了。林庭语瞟了一眼苏格兰,后者知情识趣地移开了视线。
于是他拿出手机,看到通知消息:6号定位器已经离他的手机超过了10米远。
意味着车钥匙早已不在苏格兰身上了。
而且现在,仍然在另一个人手里正常工作,没有发送过任何异常信息,显然没有受到爆炸的影响。
林庭语不知道什么时候做过这样的交接,但很显然,从苏格兰锁车到现在,他们身边唯一靠近过的可疑人士就是安室透。排除钥匙从苏格兰口袋里自己掉出去的匪夷所思的可能之后,只有一个答案:安室透拿走了车钥匙。
而且目的昭然若揭。苏格兰言语间透露过,车上有重要的文件。
但是安室透要去翻他的文件,这件事本身也挺离谱的。身为情报组的成员,却连同事也不放过。之前甚至还在他的轮椅里装了窃听器,难道这真的是日本分部的企业文化吗。
总不会是大费周章地偷了钥匙,准备在上面放一车玫瑰花,为苏格兰制造甜蜜惊喜挽回关系吧。组织的代号成员应该不至于这么离谱吧。
……
………………
林庭语仔细捋了一遍这段时间在日本的经历,突然又有点无法确定了。
他扶住额头晃了晃脑袋,正努力把那些失礼的念头甩出去的时候,身侧的玻璃窗忽然传来了笃笃笃的敲击声。
林庭语扭头望去,看到一张笑眯眯的脸。他对这张脸有印象——啊,是前不久才在东都大学的校门前向他打过招呼的那个热情开朗的小巡查长——但这是一名长发飘飘的女警,对方正抱着安全头盔,俯身对他做着口型:
打——扰——啦——
林庭语:?
女警下一刻就像一阵旋风一样卷进咖啡厅,潇洒落座在他对面,亮出了交警的证件:“你好,敝姓萩原,隶属于神奈川县警察本部的交通机动队。来找你主要是因为我们的人今天上报了一辆时速超过300码的违章车,它最后一次出现在监控里就在附近。我调查了周边的店铺,并且访谈了路人,确定你曾经乘坐过这辆车。”
林庭语:“……”
林庭语有不好的预感:“请问这辆车的特征是——”
女警把手机放到他面前,屏幕上的画面是一段短短1秒钟的视频。大概是因为设置了重复播放,所以在林庭语神情复杂的目光里,一辆只剩残影的黑色保时捷,反反复复从屏幕右上角闪现到左下角,如此循环,来回不竭,整体呈现出一种黑色喜剧般的效果。
……
林庭语不想说话。
但事已至此他不能不说,于是只好不抱希望地问:“所以你是追到这里来开超速罚单吗?这不是神奈川县的管辖范围吧。”
“这辆车不但超速,还连续超了三辆刑事部追击犯人的警车,然后在犯人即将潜入难以追踪的山区时,以神乎其技的漂移甩尾把犯人乘坐的车辆掀翻在了路边的泥潭里。管理官拜托我务必要找到这辆违章车送上感谢,并且告知车主,看在协助逮捕的功劳上,这次就不追究危险驾驶的问题了——”
她俏皮地眨了眨眼。
“当然啦,我也有自己的职责,所以要同时送上超速的罚单哦?”
林庭语:。
虽然完全可以想象得到,以琴酒这种在普通市内道路上都要超车炫技的风格,跑在郊外高速上当然会更狂野,但是——协助警察逮捕重犯的热心市民琴酒?
组织日本分部的大家真的很离谱。
林庭语开始觉得,那个安室透准备浪漫惊喜挽回苏格兰的猜测,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了。
在反复保证一定会想办法联系上车主,让他主动投案(?)之后,林庭语总算获得了女警的暂时口头赦免。
“这是我的电话号码,如果你朋友想了解具体的细节,也可以联系我。”女警随手在记事本上写了一串数字,然后撕下这页纸,递给了林庭语,“既然你不记得他的车牌号,我也没有办法开具罚单,就先记在账上吧。”
她扶着桌边迈下卡座,忽地一回身,褐色的长发在空中甩出一个闪亮的弧度:“但你别想赖账,你的号码和地址我可是记下来了的。如果三天内没有在神奈川警察本部见到你的朋友,我就要让东都的同事代为上门拜访了。”
“请你放心。”林庭语感到身心俱疲,“如果罚金没有准时到达,我就直接从他卡上划给你。”
“真是可靠的男人!那就拜托你了。”
女警显然觉得这个笑话很有意思,朝他挥了挥手,又像一阵风似的卷出门外去了。林庭语透过玻璃橱窗看到她跳上了停在门外的一辆警用摩托车,戴上头盔。摩托车发出玻璃窗也挡不住的轰鸣声,嗖地离开了林庭语的视线范围。
林庭语低头看了看手里写着女警电话号码的纸张。片刻之后,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只银色的打火机。
细小的火苗蓬一声冒出来,点着了那张小小的记事纸。
他听得很清楚,女警报出的姓氏和东都大学校门处那个年轻巡查长的姓氏读音完全相同,甚至念出来时结尾处那微妙的转音也一样。如果只是姓氏相同,可能还没有什么,但连长相和习惯都如此相似——
他可不想下一次从琴酒那里收到的照片,就是那名女警。
虽然谋杀一名府县交警这种事,大概率不会出动到林庭语,但即使仅仅是坐视那张脸在不知道的地方染上鲜血——
光是想想这种可能,就已经让他的胃部像被握紧抓揉一样,隐隐痛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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