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间之章:枯枝与新芽(六)

苏格兰把兜帽拉得更低了一点。偶有撞到他跟前的人,看到他面无表情的样子,都很识相地纷纷避开了。

多年经营下来,苏格兰也得到了像这个名字的酒类一样响亮的名声。平日里温声细语好像脾气很不错,但要是被戳中逆鳞,下手前绝不会表露出一丝征兆——而且毫无顾忌,连琴酒都未必能节制他太多。

好在苏格兰的逆鳞众所周知,一般人也不会想体验他的枪法,所以鲜少有人这样被“失踪”。

但是从另一个角度看,如果苏格兰已经显露出情绪不佳的样子——换句话说他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的时候,大家就要小心点别靠太近,省得他不声不响就发作了。

由于后续的行动,这座基地早就提前封场了。现在无论是地面上还是地面下行走着的人,都是即将参加行动的乌鸦们。什么样的人可以惹,什么样的人不能,他们十分清楚。

因此苏格兰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靶场外。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折叠起来的浅褐色麂皮绒垫,抖开摊平在一旁的储物柜上,然后把手里的烤漆枪匣轻轻放到了绒垫上。

锁扣咔嗒一声跳开。

苏格兰打开匣盖,熟练地组装起一支狙击枪,调整几下,然后戴上储物柜里的护目镜和电子降噪耳机,转身提起枪匣和枪,用肩膀顶开了面前厚重的压力门——沉闷的枪声瞬间冲出来,把半开的储物柜门都震得晃荡不停。

看起来,像他一样提前过来热身的人不少。

毕竟行动组已经很久没接到过这样大型的联合行动的通知了。苏格兰甚至都想不起来上一次扣动扳机射穿谁的脑袋到底是在什么时候——不过他确实也很久不需要杀人了。组织近年来低调许多,那些枕戈待旦的岁月仿佛已经离开很远很远。当初种下的树苗,也早已经变成了能够覆盖整座墓碑的繁茂花房。

房中的泥土之下,只是一捧生机消散的灰。

和一枚中空的蓝宝石领扣。

他还记得当初那个人指尖一弹,这枚领扣就轻轻落到了他的跟前。承载这枚领扣的,那套昂贵的定制条纹西装,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连这枚领扣是什么时候到了杜凌酒手里,又是怎样瞒过所有人的眼睛被收藏了这么久,苏格兰都一无所知。

他那时只觉得,浑身的血管一瞬间都被冻结的冰块撑到要裂开——但是又忽然感到很轻松,仿佛长久以来悬在头顶的利剑,终于落了下来。

“您这是想听听我会编出什么谎吧?我再也不会这样做了。”

他弯腰拾起地上的小小饰品,晶莹剔透的弧形宝石面上,光彩摇晃不定。

“毕竟我的说谎额度已经用光了——难道说,您愿意再给我一点吗?”

明明说好了,要让我做最后的刽子手的吧?临了却自己把刀递给了另一个人。

是因为前科累累已经不值得信任了吗?那为什么又要让我看守家门呢。

守一扇不可能再被打开的门——

等它终于被敲响的时候,送来的只有一道讣闻。

“你也来了!”

苏格兰走到一个空位上,照旧铺开绒布放下枪匣。旁边的短发女性扭头冲他露出一个挑衅的笑,眼角的凤尾蝶纹高高飞扬起来。

“要比比看吗?”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口型夸张到像是在搞笑一样。

苏格兰露出一个十分客气的微笑:“可以。”

他保持着这点不算热情也并不冷淡的笑,转头打开枪架,摆好姿势,沉吟片刻,然后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

远方的人形靶应声而落。那是一张薄薄的纸板,曾经用肉眼无法看清的细线吊在空中,心脏处早已被上一个枪手打得千疮百孔——此刻它轻飘飘地掉到地上,很快被自动清扫机绞碎卷走了。

苏格兰起身按了一下靶台上的红色按钮,一张崭新的人形半身纸板从天花板上落下来,悬在半空中晃了晃,重新停在了他刚才射击的位置。

“这枪不算,我只是清个场。”苏格兰低头微调目镜位置,“你先?”

短发女性:“……”

她气鼓鼓地把枪一收:“走了科恩!”

苏格兰没有拦他们,而是重新伏下身调整姿势,再一次开火——完好无损的靶心上顿时出现了一个黑洞。

靶台上的机械音报出结果:“十环。”

“手感火热啊,苏格兰。”另一侧的射击位上,一个高大健壮的外国男人这时敷衍地鼓了几下掌,“我听说日本分部近年来都没什么动静,还以为你们连日常训练都不需要了?现在看看,这不是还有几个能用的人吗。”

苏格兰没有回答,而是继续开出了第二枪、第三枪——单调的“十环”提示音接连不断,间隔越来越短。直到最后,他起身端枪,稳稳地扣下了最后一次扳机,人形靶板再一次被打断了吊挂的丝线,坠下去,消失了。

“不劳你费心,爱尔兰。”苏格兰收起枪,低下头,用一块新的绒皮慢慢擦拭着光洁锃亮的枪身,“日本分部自有日本分部的运行方式。你又是为什么会到这里来——做日常训练吗?”

爱尔兰碰了个软钉子,斜眼看了看苏格兰,哼了一声,抬手就是一枪打穿了自己前方的十米立靶。他拿的是一柄七成新的西格-绍尔P320,射完这一发后同样停手,直接把空枪扔进了手边的推车里,就像在丢弃喝完的矿泉水瓶一样随意。

“美国佬造的垃圾玩意。”他评价道,然后在推车里翻了翻,重新找出一把通体漆黑的枪,拿起来试了试手。苏格兰认出那是一柄USP,德国著名枪械公司H&K的代表作之一,因为射击精度高,弹匣容量大,实战性能十分突出,曾经成为许多国家的军警制式装备。

爱尔兰在靶台的控制屏上按了几下,前方的人形立靶重新竖起来,在滑轨里一节一节后退,直到大约30米处才停下来。

他举起枪,眯着眼盯了一会,忽地开枪——脱靶了。

爱尔兰眉头皱得死紧,把手里的枪反复看了几遍,然后卸下枪托开始检查。一旁的苏格兰倒是没有落井下石,而是换了新的弹匣,又调整了一下目标参数,继续开始练习。

过了一会,爱尔兰总算把枪重新装好,再次瞄准——人形立靶应声而倒。

他露出了一点挑剔又自满的笑容,心情似乎好了点,总算回答了苏格兰的上一个问题:“我当然不是来这里度假散心的。明晚的任务,你也会去吧?看着点,别误伤了皮斯克大人。”

苏格兰手里的枪仍然在均匀地一下一下响着:“你多虑了,我的枪只会对准组长指明的目标。但要是哪个路人自己碰巧撞进我的弹道,那与我无关。”

“皮斯克大人可不是什么路人。”爱尔兰不满地瞄了他一眼,“你最好记住,绝对不能瞄准我周围五米以内的目标。我知道你和刚才那个女人都会守在后面,还有个年轻小妞——皮斯克大人年纪不小了,要是让他受到惊吓,我一个都不会让你们好过!”

苏格兰完全没有停下练习的意思:“要是我的目标走到你身旁,你这是在威胁我放弃任务吗?”

“那就通知我。”爱尔兰不耐烦地说,“我会护送皮斯克大人离开,行了吧!”

“感激不尽。”

苏格兰终于再次完成练习,转头打开一直不离身的枪匣,拿出通条和软布,开始清洁硝烟扑鼻的枪膛。他的动作十分温柔,好像手里的不是坚硬的金属,而是脆弱的瓷器。即使让宝石工匠去保养价值连城的王冠,也不会比他现在做得更小心细致。

爱尔兰看得咋舌:“你和传闻里不太一样,苏格兰,他们说你把枪当消耗品用。”

“那要看是什么枪。”苏格兰笑了笑,“你难道会对皮斯克先生以外的人这么上心吗?还专程打听了我们的配置,一个个来提醒。你要是还觉得不安,可以到时候指给我看,哪位是皮斯克先生,我会让子弹绕开他。放心吧,我不会瞄准你重视的人。——”

他的眼神突然暗了一下。但手里的动作并没有停。

爱尔兰也沉默了一下,显然他同样知道那个传说中的逆鳞。据说在那场席卷大洲大洋的血腥风暴里,苏格兰是唯一一个敢于站出来,去给杜凌酒敛尸的人。单凭苏格兰敢正面对上暴怒的琴酒,还活到现在这一点,就已经足以说明这是一位令人敬畏的强者了。

远在欧洲的爱尔兰对这场风波的前因后果了解不多,基本来自逃难到卡尔瓦多斯那里去的贝尔摩得的转述。虽然他一点都看不起卡尔瓦多斯这个见了美女就走不动路的法国同行,但不妨碍他仍然保有一点正常人类的好奇心。

只是贝尔摩得那个喜欢玩神秘主义的女人,说话的方式藏头露尾,给出来的信息就只有指甲盖大小的一点。

“可怜的小Dolin……”她用哀叹似的腔调说道,“他总算没有信错一个人,Scotch确实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比起那群豺狼虎豹好得多了。”

爱尔兰深以为然。

当年他给皮斯克大人做保镖的时候,不慎中了敌人的埋伏,只剩半口就快续不上的气。像他这样连代号都没有的耗材,如果在其他大人那里,早就被当做一团垃圾丢掉了——然而皮斯克大人下令把他带回去抢救,在他身上砸了几乎是他当时年薪一百倍的钱,甚至还打算为他申请那位“Hell Angel”的实验疗法名额,虽然最后他自己挺过来了没用上。为此他一直感念皮斯克大人的恩德,将对方当做父亲一样尊敬……

“希望我给他留的人已经帮他把结婚证办好了。”

爱尔兰:?

“啊啦啊啦,不得不说,虽然想挖Gin墙角的人很多,但Scotch是第一个敢于付诸实践的呢——如果Gin知道了会气死的吧?你们可不要说出去。”

美艳动人的女明星竖起纤长的食指,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即使并没有什么实际的意义,但Scotch现在算是小Dolin的未亡人(relict)了哦?”

爱尔兰:……

他从回忆里脱身出来,看着眼前这个还在精细护理枪支的同事。无论从哪个角度上观察,都是不容怀疑的男性。杜凌酒当年在欧洲声名赫赫,爱尔兰同样不会搞错这个外号“Basilic”的可怕家伙的性别。

虽然relict这个词也不是一定就用来指女性,但贝尔摩得当时那个明晃晃的八卦表情,怎么看也——是在暗示某种暧昧关系吧!

所以报恩的方式其实是卖身吗。根本是在拿报恩当情趣吧,基佬们。

加班加蒙了忘记更新了orz回头得空补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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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章 间之章:枯枝与新芽(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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