险恶的空气,在这个过分拥挤的一居室里不停地流窜着。
“想出去透透气吗?”冲矢昴贴心地提出了一个建议。
林庭语默默地望向仍然狂风暴雨电闪雷鸣的窗外。但还没等他比较出来,到底留下还是出去更糟糕,挡在他身前的陆阳已经喝止了这种不轨企图:“冲矢先生,老实点待在这!等我问完话,下一个就到你!”
“每个人都要被问话吗?我可不觉得我有什么值得被警官先生质疑的地方。”一分钟内就衣装整齐的安室透耸了耸肩,“大家都是成年人了,陆君,不要把林君当小孩子管着啊?说到底你也不是——”
他说着就掸了掸身上那件蓝色的警察制服衬衫,一脸 “你懂得我就不多说了”的样子。
警服衬衫的主人怒发冲冠:“你也老实点!我还没问你为什么大晚上的光着身子进我家呢!”
“这个、稍微更正一下,我是穿着衣服进来的。”
“少找借口了!你这么大个人你不想脱难道阿庭还能强行扒掉吗!”
“林君都这样提出了,我当然会配合啊。”
“……”林庭语默默地转开头,闭上了眼睛。
好累,不想辩解了。
感觉不管说什么,都会被扭曲到无法接受的程度——他在陆阳那里的信用度已经归零了吧?只能说幸好这是在家里,没有去大庭广众之下丢人。
但他的沉默显然也会被过度解读。陆阳恼火的声音一下子拔高了:“你在胡说八道个什么啊?!肯定是你主动吧!阿庭在港岛的时候鸭子坐上大腿都不看一眼的,哪可能刚到日本就开始乱搞啊!”
冲矢昴:“鸭子?”
松田阵平:“又坐大腿?”
安室透:“又?”
林庭语:“……”
陆阳猛敲手里的记录本:“按顺序开始!这位先生!你姓名住址职业以及为什么这个时间在我家窗口张望?”
被他紧盯着的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翻了个白眼,从外套内袋里掏出一本证件扔过去:“路过,有意见?”
陆阳接住证件打开,然后顿住了,怀疑的目光在证件页和松田阵平的脸上反反复复来回扫描:“这本证仿得还挺像那么回事啊。”
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忍无可忍:“我真的是警察!”
“那我怎么没在一课见过你?”
“……休年假,明天才上班。”
“你的表情看起来有点心虚啊。”
“啰嗦啊,我的行程还需要跟你报备吗。你给目暮打电话不就知道我是谁了。”
眼看冲突有升级的趋势,林庭语不得不出声打断:“这确实是警视厅的刑警……也是你同事,他今天上午还在帝丹小学的安全教育日上给孩子们讲课呢。”
陆阳大惊失色:“又是你认识的?这都第几个了啊?!”
林庭语:“……”
他就不该插这个话,纯属引火烧身。
但客观事实并不以人的主观意志为转移。作为另一个当事方,松田阵平坦荡地回答道:“确实认识,而且——”他挑衅地扫视了在场诸君一番,接着目光落回到林庭语脸上,闪烁了一下,随后,变得坚定起来。
“第一个。”他如此宣告道。
林庭语:“……”
其实如果纯按时间线先来后到,在陆阳的怀疑对象清单里,降谷零才是第一个。但是把十岁的小学生加入绯闻队列,毫无疑问属于犯罪了。
从成年起算,松田阵平确实是第一个,而且搞不好是唯一的一个——毕竟在林庭语的记忆里,无论是小林教授还是杜凌酒都从来没有交往过什么男女朋友,不然也不会每次出席各种社交场合都需要临时约人,连陆阳都帮忙凑过数。
虽然松田阵平,细究起来也不能算是吧……那个插队邀请不是没成功吗?过了十年才想起来要用,就是正常排队也早就过号了。
但是对方都作出了这样的发言,如果林庭语要反驳不是,毫无疑问就要举证为什么不是——且不说到底要花多大力气才能说服陆阳,单单在松田阵平认为是的前提下否定这一点,听起来就已经完全是个人渣了。
做人好难。现在变成蛇跑掉还来得及吗。
他的沉默让陆阳也不由得沉默了。整个一居室笼罩在艰涩的沉默中——然后被冲矢昴打破了:“抱歉,各位到底在说什么?第一个还是第几个是什么意思,以及……”
笑眯眯的东大研究生举了举手里的钥匙串示意:“如果打扰到各位解决一些奇妙的关系问题,那我可以先回去吗?我的钥匙已经找到了。”
然后他转向陆阳:“陆君,能麻烦再送我一程吗?非常抱歉拖延了你的时间,但是外面雨下得越来越大了,感觉光是到路口那边打车都需要游过去啊。”
陆阳显然还沉浸在又多了“第一个”的冲击里回不过神,听了也只是对他摆摆手:“不好意思啊,现在家里有点事……要不你开我车去吧。”
“不方便吧?陆君稍后不是还要回去值班吗。”冲矢昴对他歉意地笑了笑,“让你又送我来这里一趟,已经给你添很多麻烦了。”
“哎,没事没事,不过我确实也赶着回警视厅……”陆阳说着灵机一动,“不如我们一起去警视厅吧!反正今晚就我和三井前辈值班,我让他给我腾个位置,你们给我好好捋清楚——”
林庭语:“……”
林庭语:“我拒绝。”
谁要去警视厅的值班室交代自己的混乱情史啊。怕不是今晚就要在警视厅内部出道——哦,上次是不是已经在搜查一课的办案现场,因为抢了安室透女朋友而在刑警们中间出道了?短短几天内又上演了情敌变情人的戏码,这生命实在是过于精彩到不堪重负了吧。
陆阳还不死心:“阿庭——”
林庭语慢慢地站起来。
他环顾四周,面上极轻极淡地泛起了一片缥缈的微笑。
“我说了,拒绝。慢走,不送。”
三分钟后,公寓楼下,男人们在雨中沉默地对视着。
安室透率先发言:“分明是你自己惹恼了林君被赶出来,为什么我们也要跟着出来?”
陆阳:“我怎么可能放心你们这帮人跟阿庭在那个小房间里独处啊!”
冲矢昴:“恕我直言,我们这里有复数的人,不能算独处呢。”
“那不就更是复数的危险了吗!”
松田阵平不满地喂了一声:“能不能别把你的同事加入假想犯行列?你这样随便怀疑对得起樱花的徽章吗?”
“我本来也不是对着樱花宣誓的啊你才搞错了吧!而且你还没讲你为什么要站在我家窗口偷看呢?!”
“……”松田阵平火速甩锅,“因为我看到有个衣衫不整的人正在里面对林不轨。”
前·衣衫不整的安室透抽了抽嘴角,皮笑肉不笑地抱起双臂:“这位警官先生,说话要负责任的,谁在不轨你看清楚了?”
陆阳怒视他:“那你是想说阿庭对你不轨?”
“我可没这么说,但你要这么认为我也不介意。”
“你今晚就先跟我去警视厅交代一下行踪吧!”
“是准备传唤嫌疑人吗?请先给我出示相关的文件吧。”
正在矛盾冲突不断升级的时候,冲矢昴适时地插入了话题:“雨好像小了一点,那我先回家了——没问题吧,陆君?我的球赛都要开始了。”
陆阳对他挥挥手:“去吧去吧。回头给我讲一下比赛情况啊——安室先生!没说让你走!”
离这里不远处的一间便利店,一名样貌普通的上班族男士正在靠窗的长条桌边,用一次性筷子慢悠悠地搅拌着手边的速食拉面。
他细小的眼睛眨也不眨地注视着公寓楼下争吵不休的一幕,蜡色的脸上泛起一丝奇怪的笑意。
“看着真是眼熟的纷争画面呢……不过当年,Cadenhead倒是没有像那群蝴蝶一样围绕在小Dolin的身边。只是没想到,Bourbon竟然也加入进来了。真的有那么像吗?一群只会看脸的男人。”
上班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把一点都没吃过的拉面推到一旁,从高凳上扶着桌子慢慢下来,扫了一眼还在忙着串关东煮的柜员,确认没有其他人注意到这里,就夹起公文包,匆匆走出门去。
“要是把这个小可爱送给Gin,不知道他会不会也中招——”
一个冰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自言自语:“你要把谁送给我?”
上班族愕然抬头,然后又立刻收敛目光,快速巡视周围一番,这才转过身来,用公文包挡住唇角的笑意:“看看这是哪位大忙人,你这时候不应该已经去铃木塔督战了吗?”
在他面前,是一辆纯黑的保时捷跑车,没有开灯,停在幽深的长巷里,像是一只潜伏在巢穴中的野兽。
一道银色的烟雾从半开的车窗处冒出来,末端红色的烟身一闪一闪,微弱的光线完全照不亮那漆黑礼帽下的男性面庞。
“不要岔开话题。我问,你答。你准备把谁送给我?”
上班族——贝尔摩得挑了挑眉,发出一连串轻快的笑声:“那当然是你每年的保留节目啊?每当快到这个时间——小Dolin当年死去的日子,不是就会有一群活像翻版小Dolin的男男女女跑出来,问你还记得他吗?”
她恢复了自己妩媚又溢满毒液的声线,弯下腰去,轻声对着那点烟雾说道:“我告诉你,我可是找到了一个比他们都像的,准备送给你欣赏欣赏——”
然后会怎么样呢?会暴怒起来吧。太好笑了。亲手杀死的人,亲自决定废弃的房子,却在五年十年后发现终于还是无法彻底抛下,只能对着那些拙劣的仿品发泄怒火——这怒火是对谁的呢?对自己的吗?
但是再怎么发泄,再杀多少人,那个人也不可能再回来了。黑麦那家伙死得倒是很及时,不然被她抓到,至少要先脱几层皮,再看看怎么处理比较解气吧——
“拿来。”
贝尔摩得的眼神凝固了。
那点烟雾突然断了。车里的男人把烟握灭了,扔进一旁的烟灰缸里。仿佛与阴影融为一体的帽檐抬起来,和声音一样冰冷的目光直直刺在贝尔摩得脸上。
“我现在要去铃木塔。给你3个小时,把他带来给我。做不到的话,你也一起去死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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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6章 间之章:束缚与自由(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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