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岸附近的特产店里。
一个穿着花花绿绿沙滩衬衫的少年单臂支在特产柜台上,点着一款飞镖盘挑了挑眉:“人鱼不是你们供奉的神灵吗?把她印在盘面上拿飞镖扎,不算渎神吗?”
店主笑呵呵地说:“不会哦客人,这些飞镖都是用制造人鱼之矢的剩余木材做的,是经过人鱼祝福的呢!”
“被自己送出的祝福刺穿心脏吗?”少年笑了一声,“人类还真是擅长背恩忘义呢。”
他随意打量着其他的特产,基本都是没有新意的明信片、护身符和点心团子之类。
“大叔在这村子里生活很多年了吧?”
这时店里没有其他游客,因此店主也愿意陪他闲聊:“是啊,长寿婆婆还没有吃下人鱼肉的时候,我就在这里了。那时的小岛真是荒凉啊,整个岛上只有五六户人家,村民们打了鱼,要去镇上才能换回大米和盐。不过现在好了,自从人鱼出现,岛上就热闹多了,光是举办祭典的收入就足够养活村子,大家也不再需要冒着危险出去打鱼了。”
“冒着危险?这里附近的水域条件应该还行吧,暗礁不算多。”
店主摇了摇头:“你是第一次来吧?这座岛只有西面的海滩可以走走,东面是不可以去的。那边是人鱼的领域,擅自进入会被神隐呢。”
少年笑出了声:“有趣。能让你们长寿,又能让你们消失的人鱼,真想见一见啊。”
他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放到柜台上:“那么,大叔,你见过这个女人吗?大概是今年到这里的。”
店主戴上老花镜,仔细端详了一下照片上的女人。年龄大约三十岁,浅金色披肩长发,吕宋绿的眼睛在细框眼镜后弯起一个微笑,看起来有些拘谨。
“没有来过人鱼岛。”他摇了摇头,“这么显眼的外国女人,如果出现在这里一定会被大家议论的。”
少年哦了一声,没有显出什么失落,而是干脆地把照片收了起来。他又在店里逛了一圈,随手指了几样东西,让店主包起来,付了款就提着购物袋出门去了。
在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后,店主摸出了藏在柜台里的手机,鼓捣半天,拨出了一个电话:
“报告基地,有人来打探宫野博士的消息。”
他满是皱纹的眼眶中,流露出凶恶的光芒。
赤井秀一斜靠在特产店的后墙边,一边把玩着店主刚才附赠的木偶娃娃,一边侧耳听着窗内传来的话语声。
几名游客经过,有些奇怪地看了这个无所事事地倚在屋后的少年一眼。赤井秀一对他们暗示地笑了笑,压低声音说:“要特产吗?比店里便宜哦。”
原来是偷了东西的小混混,躲在角落准备销赃。
游客们心领神会,立刻开始讨价还价。在一番来回后,赤井秀一把购物袋交给了他们查点,然后把收到的零钱往口袋里一揣,就挥挥手走了。
那点差价,就当做是情报费了。
不管是对方刻意放出来的诱饵,还是确有其事,他都必须去那个神秘的东面岛区探查一番。当然得到消息的“基地”肯定会加强戒备,见机行事吧——
赤井秀一忽然目光一凛,飞身躲到了一堵矮墙下,然后悄悄地半抬起头,向不远处的海岸望去。
一艘栓在岸边立柱的汽船上站着一个青年男人,狂风把他身上的风衣外套冲得像斗篷一样飞舞起来。这时他正侧过脸对船老大说话,眉眼细长柔和,整个人却无端端像一柄竖在地上的弯刀,边沿泛出冷厉异常的光。
——和照片上一模一样。
那个被妈妈重度怀疑的港岛警官,聂展青。
赤井秀一没有贸然行动。他可没忘记对方之前让自己吃的大亏。
那时他被聂展青打晕后,再醒来就发现自己趴在一家玩具店里,身边是两把枪和一群日本警察。这两把枪,一把是他自己带出来的来复,另一把则让他不得不在日本公安的讯问室里待了几天——它的膛线,和最近发生的另一起袭击事件现场留下的子弹完全吻合。
而且不巧的是,事件发生时赤井秀一正好在追踪林庭语,刻意避开了人群和公共摄像头,所以没有办法证明自己与此无关。
他当然报了聂展青的名字。但负责讯问的日本公安告诉他,聂展青那时正在千代田区参加冷餐会,车程至少一小时。冷餐会主宾里有数十人可以为聂展青作不在场证明,其中不乏声名卓著的政经人士。
这人是能分身吗。
总之等赤井秀一终于被放出来的时候,宫野艾莲娜一家已经音讯全无了。
“你的爸爸去调查了。”妈妈如此说道,“那些混蛋在带走艾莲娜的同时袭击了我们,而且绝对是冲着灭口来的,甚至安排了狙击手!我准备把秀吉送到你羽田伯伯那里避一避,你要一起去吗?”
赤井秀一望着妈妈露在衣袖外的纱布,摇了摇头:“我不需要。”
——既然已经互相致意,那就来一场酣畅淋漓的对决吧。
他压低了鸭舌帽檐,快速从矮墙边撤出去,缀到刚好路过的一队旅行团后面,不紧不慢地走着。
眼角余光锁在那个正在低头看表的男人身上。
可不要掉以轻心,被我抓住机会啊。
聂展青低下头,以手挡风点了支烟。这次出行不方便带他最喜欢的醇厚雪茄,只能用这种任何便利店都有的蓝盒烟凑合一下。
“一群浪费我时间的垃圾。”
船老大没听清:“什么?”
“没事,按照约定来接我。”
聂展青把一卷现金扔给船老大,踏在船舷上,轻松地往前一跃,就落到了松软的沙滩中。接着他看了看表,大步往前走去,很快消失在了山林间。
他离开这片海滩不久后,风暴来临前的最后一班接驳船也靠岸了。游客们鱼贯下船,从码头上四散离开。落在最后的是出来旅行的一家三口,神态严肃的父亲牵着幼子,眉眼耷拉的长子背着硕大的行李包跟在后面。
他们踏上海边步道那一刻,岛上的钟声骤然响了起来。
一声、又一声,震动山林,响彻云霄的浑厚声响,令众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动作,抬头望向山顶的神社。这钟声像是击打在山巅,也像是击打在人心里。
在如同铅板一块的黑沉天幕下,仿佛昭示着风暴的正式来临。
第一滴雨,落了下来。
【阵营任务:逃出人鱼岛】
【限时:2h】
【自时空间隙中失足坠落的迷途旅人,携带着能够起死回生的诱人秘密。请保护他,不要让他落入猎犬、乌鸦和毒蛇的口中——即使只是接触,也可能导致这脆弱的平衡彻底崩溃,让世界陷入万物寂灭的混沌。】
【天明自有方舟来迎,尽情展现您在黑白之间动人心魄的舞技吧。恭祝:武运昌隆。】
林庭语听到身后的女孩子突然骂了一声“草”。
林庭语:“……?”
原来日语里也有这种用某一类植物的集合名来抒发一些激烈情感的说法吗。
他们现在正往楼上走。这是一栋嵌在悬崖峭壁上的研究所,丛生的草木和嶙峋层叠的岩石成为了最好的遮掩。根据安塔利亚的说法,研究所的顶层就在悬崖边缘,有专门的通道可以去到地面上。
“向下走其实也可以,下面是一个溶洞,里面藏了艘用来紧急撤离的船。”安塔利亚苦着脸,“但是大——琴酒在下面,我们还是不要去找死了。”
对这些事情了解得这么清楚,这个女孩子到底是什么人?
至少应该是研究所内部人。安塔利亚在确定安全以后出去溜了一圈,再回来时带上了一整套研究员同款装备,连鞋码都居然正好合适。在接收到林庭语疑问的目光后,她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是专门给你准备的啦。”
所以她一早知道林庭语在这里,而且已经打定主意要把林庭语带出去。可能是其他力量潜伏到这个研究所里的钉子吧。
……不过,在成功带出去之前,就先要被识破了吧。
林庭语心情复杂地望着安塔利亚钻过他身边,率先跑到下一级楼梯口的墙角,猫着腰快速伸头出去左右瞄了一眼,整个人显得极为狗狗祟祟。
这种画面在每层楼都要上演一次。林庭语忍耐了一下,还是委婉地提醒道:“你是这里的研究员吗?”
安塔利亚愣了一下:“啊,是的。”
林庭语指了指自己白大褂胸口的工作人员名牌:“看起来我也是?”
“……哦,是说我们可以光明正大走出去吗?”安塔利亚理解了,“不行,这个证确实是真的,但是有使用次数限制,现在还是先绕开守卫的警戒范围。呃,这怎么说呢——有了!”
她摘下自己的圆框眼镜,踮起脚给林庭语戴上,语气郑重:“请务必、千万、一定不要脱眼镜!见谁都不行!没有易容道具的时候就靠眼镜了!”
林庭语:“……”
林庭语感到迷惑。他拉下眼镜看了看,似乎就是普通的树脂镜架和平光镜片,看不出什么特殊之处。
但他能觉察到面前这个女孩子并没有任何恶意,也没有给他挖坑的意思。
所以林庭语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眼镜戴好,对她笑了笑:“好的,我记住了。”
女孩子捂着胸口后退一步,看起来幸福得立刻就要升天。她坚定地说:“你放心吧!不就是两小时吗,我一定会把你送回家的!”
林庭语迟疑道:“……谢谢?”
安塔利亚继续说:“等下请一定要跟紧我!不管看到什么野花野草都不要跟他们跑,认识的也不行!想想——想想家里还有人在等你!这是我一生的请求拜托了!”
林庭语:“………………?”
这种完全听不懂的感觉,怎么好像在哪里体验过。
此时正在旅店前台办理入住的降谷零打了个喷嚏。
他摸了摸还在发痒的鼻尖,把笔递给就差直接瘫在柜台上的日野驱。对方接过笔,看也不看地在登记本上潦草地签了个名字,然后把笔丢到一旁,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在黑田兵卫付押金的时候拉过降谷零,蹲下来,小声说:“问个事。”
降谷零怔了一下,才指了指自己:“问我?”
不能怪他反应不过来。这个人自从被黑田兵卫从看守所里拎出来到现在,一路不关心任务目标也不打听情报细节,整体呈现出一股既来之则安之的优秀咸鱼姿态。现在突然这样认真地询问,难道是被那个琴酒刺激到,终于抖擞精神起来准备努力工作了吗?
他立刻严肃起来:“你问吧,我们现在是合作伙伴,有什么我能做的——”
日野驱一脸灵魂即将升华地打断了他:“如果你有朝一日发现你本来早就能脱单,但是有个不识相的家伙从中搅合一通,导致你和你脱单对象直接错过了,你会对那个家伙做什么?”
降谷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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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水魑沉没之物:降谷零篇(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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