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中心广场很漂亮，彩色的灯贴在附近的商铺招牌上绚烂美丽，拥挤的人群堆积在喷泉周围，期待着人造喷泉喷出水流。
陈灵目看着喷泉眼，眨了眨干涩的眼。
现在已经晚上十一点四十分了，喷泉已经喷了九场，只剩最后一场。而离陈灵目离开这个世界也只剩下最后二十分钟，陈灵目应该觉得开心，可他却始终开心不起来。
记忆里的尖叫压的陈灵目喘不过气。即使系统在他崩溃时告诉他等他完成十个任务再次回到他的世界时，一切会从头开始，时光会回到他出考场的那一天，陈灵目也依然无法释怀。
也许那个时候那两个被鬼杀死的人会再次活过来，可这个世界，现在的那两个人是真的死了。
陈灵目如果胆子再大一点，他应该在听到尖叫声后跑进收银台后面的仓库，最起码，可以报警让警察帮那个温柔的导购姐姐收尸，让她找到她的家人。
可陈灵目胆子不大。
相反他很胆小。
他怕鬼，从小到大连看的鬼片都是短视频博主剪辑打过马赛克的解说。之前认为世界上没有鬼，所以陈灵目半夜也可以毫无压力的拿着手机上厕所。
可现在。陈灵目想，如果让现在的他半夜上厕所，他一定不敢。
现在他知道了，这个世界上是有鬼的。
他也不是可以凭借系统掌控所有人命运的主角。
他只是一个被系统拐卖到各个世界给鬼当老公的可怜虫。
想的远了。
陈灵目紧紧闭上眼再睁开，眼前仿佛再次出现了服装店的画面。
浑身血腥味的男鬼每走一步都留下一个血脚印，他慢慢走到陈灵目面前，蹲下去，抱住陈灵目，起身。
带着陈灵目离开。
陈灵目直到现在都无法忘记男鬼的怀抱，冰凉而又腥臭，让他全身颤栗。
出商场时，陈灵目听到了警笛声和人群的尖叫声。
他们发现了仓库里的导购，而抱着陈灵目的男鬼却没有因为人群和警笛声停下脚步，他像是很平常的朝人群嘈杂处看了眼，随即伸手堵住了陈灵目的耳朵。
陈灵目离开了商场，被带到了中心广场的喷泉处。
男鬼杀人后愉悦的神情让陈灵目作呕，他很想问男鬼为什么不杀他，可系统告诉过他答案。
因为他是他的网恋对象，以后的男朋友。
“咻”
喷泉喷出来了。
围栏挡住了跃跃欲试的小孩，仍有不少小孩儿试图跨越，钻过围栏去近距离感受喷泉。喷泉溅起的水让他们惊呼，雀跃。大人的脸上也露出了轻快的神情，他们望着玩闹的小孩儿们，仿佛也感知到了小孩儿的快乐。
喷泉的水也溅在了陈灵目的脸上，陈灵目没有用手抹，他屏住呼吸听着大家的交谈试图融入其中，直到他听见——
大人们在小孩儿涌进围栏内的喷泉后，压低声音讨论起商场那件骇人听闻的凶杀案。
扭曲的脖子，四处跑的脚趾，在他们口中没见过的场景描绘的像真实在现场看过一样，他们唏嘘，骂着凶手，也可怜那个在意外中死掉的人。
陈灵目的脸越来越白。
只有他知道，只有他明白，不是意外，是有意，是鬼魂恶意的索命。
随着喷泉变大，溅到陈灵目身上的水越来越多，大人们停止了对那件事的讨论。他们叫喊着开始制止孩子们继续往喷泉钻的意图。
喷泉小了玩玩没事，但大了很可能会感冒。
“很有意思？”许原安低头唇畔擦过陈灵目的耳朵，他说，“你一直在看。”
“嗯…”陈灵目轻轻应声，他看向那群孩子，已经有大人穿过围栏去抓淘气的孩子了，他们追赶着…剩余留在围栏边的大人们也说起了八卦，那件事已经被他们遗忘。
但陈灵目忘不了。
他记住了，不是那个男人，也不是男鬼，他面前的鬼有名字，它叫，许原安。
喷泉变小了，但陈灵目了解过，还有最后一次超级大喷泉。
周围的人都在期待，被大人抓住胳膊的小孩儿叫嚷着，有几个甚至遗憾的哭出声，他们都在期待喷泉。
陈灵目看着这一切。
讽刺的是，拖着他的屁股将他抱起来的许原安却也像普通人类一样期待着最后一场喷泉。
它，凭什么期待。
陈灵目之前在自己的城市看过喷泉，在其他城市旅游也看过喷泉，说实话，所有的喷泉设施几乎都差不多，在看到大型喷泉的那一瞬，陈灵目就确认这个喷泉和他之前看到的所有喷泉一样。
人们都说风景的美丽在于身边陪伴的人，那么对现在的陈灵目来说，眼前被地上的彩灯照出红黄蓝绿各种颜色的大型喷泉对他而言犹如一滩狗屎。
“许原安，放我下来。”
陈灵目喊了一声，没得到回应。
他仰头看向这个被他记住名字没多久的东西，许原安的眼眸里再次溢满红色的血泪，在与陈灵目对视时，血泪顺着眼眶流了下来。
“陈灵目，这是我们第一次一起看喷泉，也是我第一次看喷泉。”
许原安说着动作轻柔的将陈灵目放了下来，他冰凉带有水渍的手抓住陈灵目的腰将陈灵目放下来。
陈灵目看了眼许原安留下的两个水渍形成的手掌印，从衣兜中掏出了手机。
“拍照？”许原安显得很开心，血泪止住的同时英俊的脸上有些呆。
“帮我拿一下。”陈灵目说完把手机壳从手机上取了下来，许原安木讷的伸出手递在陈灵目面前。
陈灵目摸了摸陪伴他不久，高考后新买的最新款果机，随后他做出将手机递给许原安的动作，“右手就好，一个手。”
许原安不解但选择照做。
陈灵目的手靠近许原本，在他的手触碰到许原安的右手后，陈灵目松开手，将叠落在一起，放在下层的手机丢在了地上。
“陈灵目？”许原安不解的看着陈灵目。
十二点了。
陈灵目笑了。
他笑的很浅，溅起的喷泉打在眼皮上，只一眨眼，便顺着睫羽落下。
“许原安，在今天即将结束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我很喜欢你，喜欢你到可以忽略你伤害了别人，喜欢到…我想要绑定你，和你永远在一起。你愿意吗？”
“愿意和我交往吗？”
陈灵目的脸上有些呆很浅的薄红，许原安看呆了。
下一秒，他手指一沉。
许原安朝自己的手看去，他的右手最中间的手指被带了一个有着很大外壳的戒指。
黑色的手机外壳上面画着一个万能卡通猫，充电口的位置插进了许原安的中指。
“……”许原安望向陈灵目，眼神从懵懂到惊喜，再到狂热。
陈灵目脸上的浅笑收了回去，他比许原安矮，需要抬头才能看清许原安的表情，“许原安，你愿意吗？”
陈灵目又问了一遍。
许原安控制不住的胸膛内剧烈跳动。跳动的不是他的心脏，在出门之前他就把心脏放在家里了，当时他担心吓到陈灵目。
没了心脏，因此许原安不知道跳的是什么，但他知道跳动的原因是陈灵目。
他想，他终于等到了陈灵目的喜欢。
尽管可能很浅薄，但一定是喜欢吧。
自从见面以来的不安在这一刻安定，许原安小心的伸出左手去摸他右手戴的“戒指”，可他忘了，他的手有水。
几乎是许原安刚一摸到，手机壳里便蓄满了水。
许原安担心手机壳坏掉，于是他拔掉了他的右手安在了头顶。
他的头顶水很少，不会弄湿手机壳。
陈灵目静静看着许原安的动作，他还在等待许原安的回应。
“对不起…”
许原安开口了，却不是陈灵目想听的。
许原安的右手粘在头顶上，随着他低头，右手跟着朝下摆动，滑稽而又惊悚。
他伸出仅剩的左手将陈灵目搂进怀里。
“陈灵目，我不该吃醋。不该杀掉那个人，即使你叫她姐姐也不该动手。对不起…对不起…你刚才一定不开心了，对不起…我真的错了。我只是担心你被别人抢走，自我们见面以后，我总觉得你不喜欢我了，我不知道为什么，所以才…对不起…对不起…你原谅我好不好？陈灵目，我真的爱你。”
“……”
陈灵目侧头将脸埋进许原安的胸膛，这样他的脸就不用被许原安戴有“戒指”的右手碰到了。
陈灵目轻声道，“所以你的答案是…”
许原安哭起来，血泪一滴滴落在陈灵目的衣服上，“我愿意。陈灵目，我愿意和你交往。”
“好。我知道了。”陈灵目笑了。
这次是放肆的大笑。
“陈灵目？”许原安眼中满是爱意和喜悦，“我也是…”和你一样开心。
“件货，我和你可不一样。”
陈灵目听着脑海中合时宜响起的【任务完成】的提示音，一把推开了许原安，“艹你爹，鬼还想和我谈恋爱，我是你爹你知道吗？你还真信啊？笑死了。你什么东西啊？”
“陈灵目。”许原安脸上的喜悦凝固了，他眼神阴冷，“我生气了。”
“你生气你屁股被人钻了大洞接屎吗？”陈灵目嗤笑一声，“大哥，你臭的凡是地球人见到你都想吐，还幻想自己像电视剧主角一样能遇到杀了人也待你如初的爱人呢？你脑子接的马桶吗？”
【宿主，还有三秒钟离开这个世界。】
“你又骗我。”许原安伸出左手拔下头颅，他将戴有手机壳的手指朝着陈灵目伸来，“戒指也是骗我？”
【3】
“你家手机壳当戒指呢，穷鬼。你爹我可不会对喜欢的人这么差劲。你也就配个我用过的二手手机壳了。”
【2】
陈灵目往后再次退了一步，“把你头递过来想让我当马桶是吧？你爹我用不惯这么低档次的，白白了您嘞。”
【1】
【脱离世界成功。】
【宿主…你…好会骂人。】
（第一个世界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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