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入住随便旅馆，需要我带您去404房间吗？”空白脸没有五官，连一丝说话间肌肉的颤动都没有。
“随便。”在不知道违反旅馆守则会发生什么的情况下，宋须满选择乖乖遵守。
空白脸身量极高，先前趴着的时候并不明显，现在他在前面带路，头顶几乎要碰到天花板上的蜘蛛网。
如果他的头发再多一点就好了，那样就是一个完美的天花板清洁拖把了。
“嘎吱嘎吱——”
木制地板承受了它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重量，发出了痛苦的哀嚎。
空白脸见怪不怪，无情地从像充气城堡一样有弹性的木地板上踏过去。
嘎吱声停了。
空白脸停在了一间看起来很破烂的门前。
门上被蜘蛛网安了家，404几个字被厚厚的灰尘遮住了，要仔细看才能看出。
“就是这里，请随便。”空白脸将门推开。
一群密密麻麻的黑色虫子被惊地四处乱窜，躲进缝隙中看不见了。
宋须满指着地板：“这这……”
“没有东西啊。”空白脸语气很平静。
有道理，看不见不就等于没有吗？
虽然他没有五官，也没有语调起伏，但是宋须满能够脑补出空白脸说这句话时的一脸无辜。
“我认为贵旅馆应该赔偿我一些精神损失费，对吗？”
“随便。”空白脸从兜里掏出一张冥币。
“这是不是不太够啊？”
“随便。”空白脸从另一个兜里掏出另一张冥币。
“你说这还得再赔我一点吧？”
“随便。”空白脸从第三个兜里掏出了第三张冥币。
“我看……”宋须满手握三张冥币，兴致勃勃。
“……稍等，我想起来今天的随便晚饭还没有做。”空白脸不礼貌地打断了宋须满的话，随后飞快地逃离了现场。
【解锁成就「事不过三」：第一次，忍了。第二次，我再忍。第三次，我接着忍……但是你记住，我不是忍者！】
404房间面积不大，但一些基础生活设施一应俱全。
在看见浴缸一瞬间，宋须满松了一口气。她来这里可不是为了住什么旅馆，而是为了联系上彩衣女鬼。
她靠近卫生间角落里的浴缸。
看得出来确实是很久没有清理，发黄的缸体上遍布着黑色的污渍，浴缸底下甚至长出了蘑菇。
相信彩衣女鬼不会介意的……吧？
宋须满抬头四处寻找花洒。墙壁上，没有。洗手台上，没有。
她的视线很平静地掠过了镜子。
旋转一圈后，又落回了镜子上，她感到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在她眼前一闪而过。
是哪里不对劲？
模糊的镜面映出宋须满模糊的脸，这没有什么不对劲。
但是……
宋须满颤抖着用手疯狂擦拭着镜面。
终于，她绝望地放下了手。
原来这个看起来很违和的“鬼”字不是在镜子上的，而是在她脸上的。
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当时叶詺假装扫地躲避她的视线！为什么冥享单车直接就解锁了！
原来是这样！
“这擦得掉吗？”宋须满嘀咕着。
可这龙飞凤舞盘踞在她脸上的“鬼”字就好像猪肉上的印章，非常顽强。
难不成还真要等整整一个小时，也是难为空白脸看着她这张脸没有笑出声。
职业道德很强嘛。
或许是他根本就没有眼睛呢？
宋须满的思绪开始飘飞了，没有眼睛，还能看清路。没有嘴巴，却还能说话。
真是恐怖如斯的存在啊。
她没有注意到，一个小小的黑点悄悄出现在镜子里。
从针尖大小慢慢扩散……
“这位鬼，请问你掉的是这个金花洒，还是这个银花洒？”
透着丝丝冷意的女声从镜子中传来。
与此同时，两只枯瘦的手破镜而出，分别拿着一只金光闪闪的金花洒和银光闪闪的银花洒。
镜子中的黑影凝聚成了一个朦胧的人形。
宋须满下意识接话：“第一，我不叫鬼……”
她突然噤了声。
这是个耳熟能详的寓言故事，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故事将会怎样发展。
枯瘦的手仍然紧紧握着花洒，静静地从镜中延伸出来，像是一幅出框的画。
它无声地催促着宋须满：“快选，快选，你要做出选择啊。”
不过这可不是拥有着寓言故事的世界，这可是鬼怪横行的副本。
选哪个都有很大可能是死路一条，都不选就更是了。
那双手慢慢嵌入花洒中，印出深深的指痕，这是在告诉宋须满，她的耐心已经不多了。
宋须满突然一拍脑袋：“是你啊！”
黑影疑惑地慢慢松开了手，令人难受的挤压声消失了。
“还记得小时候吗？我和你可熟了，你在你家玩，我在我家玩……” 宋须满一脸激动，说到兴起处还把那双手上的两个花洒全抢到自己手上了。
盛满了空气的双手不安地晃动着，似乎在试图理解眼前的一切。
这位鬼看起来不像是说谎的样子，难道真是她忘记了……
再说了，她的本职工作是对着误入此处的人类提问。但今天不知道抽了什么风，突然好想提问个鬼。
看见有鬼进来，她憋了好一会儿才出手的。
这位鬼是她的同类，也没必要为难她。
平伸着的手微微抬起，左右小心地晃动了几下。
这是个不那么标准的打招呼姿势。
“记得记得，好久不见……”真是糟糕，要是说自己不记得了，那得多尴尬啊！
【技能经验值上升】
宋须满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容：“我就说嘛。你现在可真是混上编制了，不像我，唉……”
黑影疯狂摇头：“没有没有，侥幸罢了。”
“你们这待遇怎么样？”宋须满好奇地问。
“也就这样吧，管吃管住，有业绩要求。不过我们这小副本也没人管，我上个月业绩没达标，也没拿我怎么样。”黑影的语气有些骄傲。
副本？
宋须满还是第一次从副本里的鬼怪嘴里听到这个词。
她一直以为副本里的东西不知道副本的存在。
就像游戏里的人物，他们意识不到自己所在的只是一个游戏。
原来它们是高于副本的吗？
宋须满吹捧道：“肯定是你谦虚了。”
“哪里哪里。”黑影开始推脱，枯瘦的手缩了回去，“我还要去赶下一场，天杀的经费不足，就请那么几个鬼。天天跑来跑去累死了……”
仍然带着冷意的女声渐渐消失，最终归为一片平静。
镜子中的黑影不见了，宋须满脸上大大的“鬼”字顽强地挺立，她现在却不觉得这个字碍眼了！
手握金花洒和银花洒的宋须满想要填满这个小小浴缸简直就是易如反掌。
虽然这只是两个没有连接管子的花洒，但这可是鬼怪出品，难道还需要那些形式上的东西吗？
她自信地将两个花洒对准浴缸，按下了开关。
不用多久，花洒里喷出的水就能将浴缸填满，而她，就可以成功联系上彩衣女鬼，顺利送出她的外卖。
这样想着，宋须满就感到前途一片光明。
可是等了一会，金花洒和银花洒并没有出水，而是流出了源源不断的空气，也就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震惊！鬼怪出品的竟然是只有外观的垃圾！
宋须满惊讶，不解，愤怒。
空白脸推门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诡异的一幕。
这位新入住的鬼神色不明地站在浴缸旁，左右手分别拿着可疑的物体对着浴缸。
空白脸的出现转移了宋须满在花洒上的注意力。
她看着空白脸手上端着的餐盘，艰难地吐出一句话：“这是给我吃的吗？”
空白脸：“随便，你可以不吃。”
谁懂啊家人们，他只是端着刚给自己做好的恐游无敌美味随便晚饭路过404房，结果听到里面有奇怪的异动，他等待了一会，异动消失了，里面一片死寂。
不会是新入住的鬼出问题了吧？
可不要变成凶宅啊！
这样想着，他盘子都没来得及放下就破门而入。
结果那个鬼水灵灵地站在浴缸旁边搞一些奇怪的行为艺术，甚至还想抢他的随便晚饭。
早知道不管了嘤嘤嘤。
“谢谢啊。”少女毫不客气地上手了。
他用手指扣住餐盘的边缘，期待它在手中停留的时间长一点，再长一点……
宋须满感到一股莫名其妙的阻力，一定是她用的力气不够大。
于是她狠狠一拽，成功将餐盘从空白脸手上抠了下来。
餐盘上盖着保温的不透明盖子，让人看不清里面装了些什么。
宋须满将餐盘放在桌上，双手环胸：“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空白脸没有五官，但宋须满感觉他的声音有点闷闷的：“随便。”
身量极高的空白脸退出了404房，走之前还轻手轻脚合上了门。
宋须满的声音从门缝中溜出：“我想要一个花洒。”
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再次响起。
空白脸突然出现在门缝中，一股令人忽视不了的视线不知从何处如刀子一般射向宋须满。
她很确定，不是空白脸那个方向。
“去问店长吧。”空白脸说着，伴随着嘎吱声，门彻底合上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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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深夜小吃街（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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