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感剧烈又短暂，两分钟后就消失了。
谢偏安慢慢站起来，后背全都汗湿了。
陆渝皱眉：“你怎么了？”
谢偏安撩起袖子，露出胳膊。
苍白的皮肤上出现一小片鱼鳞，在阳光下泛着银色光芒。
陆渝一只手握住了谢偏安的手腕，手指在那片鱼鳞上轻轻擦过，“这样疼吗？”
谢偏安摇摇头，咬住下嘴唇，手臂不易察觉地抖动了一下。他拨开陆渝的手，捡起一支木箭，用力刮蹭那片鱼鳞。
陆渝阻拦不及。
鱼鳞掉了几片，上面粘连着皮肉。
一滴血珠从洁白的皮肤上滑落，滴落在沙土上。
哗啦————
不远处的海边突然跳上来一条鱼，一扭一扭的，朝那滴血珠扭动。
可惜这条鱼上了岸，扭不了几次就奄奄一息了。
谢偏安盯着那条鱼，腹腔深处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感受了一下，说不出那是什么。
直到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他下意识反手攥住那人的手腕，一抬头，看见了陆渝的脸。
陆渝：“别吃！”
谢偏安一愣，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两只手上全是鱼碎块，鱼腥味糊了满嘴，嘴边还残留着鱼肉。
生的鱼肉。
“呕——”谢偏安趴在地上，胃里翻江倒海，生鱼肉全都被吐了出来。
他吐得昏天黑地，刚缓过来，两条手臂都开始剧痛，痛得他又弯下腰。
他跪坐着，陆渝坐在他的旁边扶着他。
“怎么样没事吧？”陆渝撩起他另一条胳膊的衣服，那里的鱼鳞也很多，东一块西一块分布着，看起来有些恶心。
他抓住谢偏安的上衣想掀起来，被按住了。
“你干什么？”谢偏安警惕地问。
陆渝一愣，笑道：“看一下别的地方有没有鱼鳞啊。”
谢偏安脑袋很晕，意识有些不清晰，想拒绝，但又想不出什么拒绝的理由，就慢慢松开了手。
黑色粗制塑料上衣被撩起来，精瘦的身躯暴露在阳光下。
谢偏安很瘦，即使坐着肚子上也没什么肉，皮肤特别白，在阳光底下甚至白得刺眼。
鱼鳞果然蔓延到身上了，从左肩到腹部，斜斜的一道。
陆渝：“这鱼有问题。吃了它会长出鱼鳞，还会神志不清，越来越想吃鱼。”
谢偏安耳鸣了，脑袋里像装了一个喇叭，一直嗡嗡嗡的，很难听清陆渝的话。
“你也吃了，你怎么没有？”他有气无力地说。
陆渝看了看自己身上，终于在手肘处发现了一小片鱼鳞，“我吃得少，就长了这么点，而且自从我吃过后就对它念念不忘了，这鱼是真有毒。”
谢偏安晕得坐不住，感觉天地都是转的，说话迷迷糊糊也不过脑子了，“狗屁！你上次连吃了五条呢，哪里少了……”
陆渝盯着他有些发红的脸颊，忍不住笑起来，“你怎么跟喝醉酒了一样……哎哎，就这么躺着啊，你要被太阳烤化了……”
谢偏安管不了那么多了，直挺挺躺在沙滩上，眼睛紧闭。在太阳的烘烤下眩晕感减轻了很多。
陆渝笑着叹气，也跟着躺下了。
两人并排躺着，头碰到了一起，迷迷糊糊，睡了大半个白天。
谢偏安惊醒的时候，太阳已经在西边了。
他坐起来，身上有些凉，头不晕了，但肚子很饿。
“鱼别吃了……”陆渝半梦半醒地说，“再吃你就要变成美人鱼游走了。”
谢偏安：“有病。”
他站起来，去小树林里找点食物，鱼吃不了了，总要吃点果实充饥。
之前用来射箭练习的红果子吃起来还不错，他又射下来几个。树林里都是很多叫不出名字的树和草，没几个是结了果的，他找来找去，也就那么几个红果子。
谢偏安捧着一堆红果子回来的时候，陆渝拦住了他，“你不会是想吃吧？”
谢偏安：“不行么？”
陆渝：“万一吃完了长成苹果了怎么办？”
“平果？”
陆渝：“就这果子叫苹果。你确定要吃？”
谢偏安犹豫了一下，咔嚓咬了一口，“很甜。”
陆渝：“……”
谢偏安边嚼边说：“你之前也吃了，身上又没长果子。”
陆渝：“……行吧。给我一个。”
天马上就黑了，寄居蟹即将苏醒。谢偏安捡了很多海螺，用树林里捡的藤蔓一个一个绑起来，扎在一起，晃一晃就可以互相撞击出声音。
点火堆是没什么用了，人家会土遁。
木箭也没什么用，刺不死人家。
只要海螺声有一些精神类的攻击，可以迷惑它的心智。
谢偏安一不做二不休，将一捆海螺全都绑在周围的树上，用藤蔓全部连在一起，只拉住藤蔓的一段，就可以四面八方传来海螺声。
再在沙滩上随机放置个头大的海螺。
最后在木箭的头部绑上小海螺，通过射出木箭撞击大海螺发出声音，就像上次一样。
一切准备就绪，谢偏安在寄居蟹面前的灰烬上堆放枯草，点燃，然后挡在了陆渝和寄居蟹之间。
陆渝看着他的背影，“你真的很不一样。”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谢偏安没搭理他。
他很饿，浑身没什么力气，拉弓射出的距离也比之前近了很多，他真的没办法确保能打败寄居蟹了。
箭射不死它，火烧不尽它。
更别提取代它的位置了。
身上的鳞片越来越多了，他觉得腹部很空荡荡的，像缺了什么。只要他想到海里的那些鱼，他就没法控制自己的双腿了。
那里有致命的吸引力，不断提醒他饥饿的感觉。
他握拳抵在腹部，大拇指轻轻按压。这样会好受一点，这是他常年积累下缓解饥饿的经验。
“哎。”陆渝喊了一句他一声，“不要总觉得你需要食物充饥，这里是游戏不是现实生活，即使觉得饥饿也未必真的会失去力量。”
谢偏安稳稳站在那里，没回他，尝试着凝神静气，真的觉得没那么难受了。
夜色降临，寄居蟹在地上翻了个滚，头部竖了起来，在观察四周。
真奇怪，睡了一觉家没了。
它四处爬行，在灰烬里翻找，想要找到它吃了最长时间的“食物”。
“食物”本人躲在谢偏安的身后，偷偷嘀咕：“真能吃啊，一睡醒就要吃。”
草屋被烧毁了，寄居蟹攻击性下降，个头也小了许多，连谢偏安的膝盖都够不上。
谢偏安拉动藤蔓，海螺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哐啷哐啷，听起来有点吵。
寄居蟹愣头愣脑，在原地焦急打转。它想去南边，可北边也有海螺声，它想去北边，东边的海螺声更有诱惑力。
它晕头转向，完全失去了攻击性。
谢偏安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席地而坐，时不时拉一下藤蔓，叮铃哐啷的声音不绝于耳。
陆渝挪到了他身边，和他坐在一起，两人听着海螺声，一时无话。
寄居蟹不停翻滚挣扎，持续到后半夜。
陆渝靠在谢偏安肩膀上睡着了，脸色依旧苍白。谢偏安趁他熟睡摸了摸额头，不烫，大概只是体力不支。
他看着远处的寄居蟹，微微叹了口气，这个方法只能暂时控制住寄居蟹，可要完全打败它是不能的。
只有打败，才能通过。
他想起陆渝的提示：通关的方法不是杀死寄居蟹，而是打败。
取代它，何尝不是打败？
火光照在谢偏安的脸上，映出脸上鱼鳞的痕迹，闪出银色的光。
他现在很饿，非常饿。
他动了动，陆渝晃醒了。
陆渝：“怎么了？”
谢偏安捡起弓箭，站了起来。
拉弓对准寄居蟹，松手，利箭刺中寄居蟹的钳子。
寄居蟹剧烈挣扎，自断钳子，仓皇逃窜。
谢偏安走过去捡起那个钳子，扔到火上烤。
陆渝震惊：“你在干什么？”
谢偏安淡淡地说：“烤寄居蟹。”
陆渝：“………！！！”
谢偏安没有烤很久，很快就拿出来了，近乎残暴地用木箭一下一下划开钳子的壳。
壳子划开，露出黑乎乎的肉，不知熟了没有，散发出奇怪的味道，有点酸又带着腥味。
味道很大，陆渝离得远都能闻到。
谢偏安用木箭刮下一小块。
陆渝：“等一下！你要干什么？”
谢偏安沉默地将那一块送进嘴里，慢慢嚼了几下就咽了下去。
他的眉头皱了几下，很快又恢复平常的样子。
陆渝死死盯着他。
半天，谢偏安没什么其他反应。
陆渝松了一口气，责怪道：“你饿疯了吧？”
谢偏安看着他，脖子上的鱼鳞蔓延到脸色，泛着银色的光泽，显得皮肤更加白了。
他撩起袖子，整个手臂都被鱼鳞包裹，小臂上还长出了半透明的鱼鳍，远远看去像银色盔甲，近看却很恶心，鱼鳞密密麻麻，还分泌出黏腻的液体。
陆渝微微皱眉，想上手摸却被一把按住。
谢偏安：“吃了鱼会长出鱼鳞，那如果吃了寄居蟹呢？”
陆渝顿了一下，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万一有毒，吃了就死呢？”
谢偏安一脸淡定：“那就重来。反正不是真死。”
陆渝从他手里拿走木箭，也割下一块肉，正要放嘴里，被谢偏安拦下。
“你干什么？”
陆渝：“我也吃吃看啊。”
谢偏安：“不行。”
陆渝：“为什么？”
谢偏安顿了一会儿，说：“如果我吃完真的长出钳子，成为寄居蟹，那么我就已经取代了它。但如果你也吃了，我们俩谁才是真正的寄居蟹？”
陆渝：“……不得不承认你的想象力真的很丰富。”
谢偏安：“不管怎样，先试试总没错。”
他吃掉了陆渝割下的那块肉。
接着割第三块。
他吃得很慢，吃一会儿就感受一下，没问题就接着吃。
陆渝皱着眉全程看他吃，替他感到恶心。
真的很恶心啊，黑乎乎软塌塌的肉，散发着酸臭味，就这么一口一口吞下去。
吃到第五口的时候，谢偏安脸色苍白，半跪在地上，陆渝扶着他的肩，“怎么了？哪里难受？”
谢偏安摇摇头，“没事，只是想吐。”
陆渝：“先别吃了。”
谢偏安点点头。
天亮了，寄居蟹缩在那堆废墟上一动不动。
和原本在草屋里的位置一样。
就像游戏里的bug，虽然草屋没了，但寄居蟹还是会睡在原来的地方。
谢偏安照例想去树林里逛一圈，被陆渝拦下了，“今天别去了，就在我身边。”
谢偏安想了一下，坐回了原地。
什么情况都没发生。
直到傍晚，谢偏安突然浑身都疼，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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