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医院·一楼大厅
医院大厅像一台永不停歇的精密机器，嘈杂声与消毒水气味交织，空气里浮动着粘稠的压抑。
推着输液架的患者缓慢挪动，病号服下摆扫过冰凉的瓷砖，留下细碎的沙沙声；行色匆匆的家属攥着化验单小跑，白大褂医生被人群裹挟着侧身穿行，听诊器在胸前晃出银亮的弧线；叫号屏上的红字不断跳动，电子女声机械地重复着科室与姓名，在人声鼎沸中显得格外尖锐；分诊台前的队伍蜿蜒如蛇，不时有人踮脚张望，焦虑的低语与轮椅轱辘声在穹顶下碰撞回响，混着婴儿突然爆发的啼哭，撞得人耳膜发疼。
电梯门开合间涌出新的人流，消毒水味里混进中药的苦涩、汗湿的被褥味，还有急诊担架呼啸而过时带起的风，裹挟着刺鼻的血腥味。
穿格子衫的年轻人抱着 CT 片靠墙发呆，镜片后的眼睛布满血丝；拄拐杖的老人被搀扶着挪向取药窗口，布满老年斑的手死死攥着缴费单；推着病床的护工高声喊着 “借过”，金属床栏磕在导诊台的声响格外刺耳。
阳光从高处的玻璃幕墙斜射进来，却照不暖人们紧绷的神色，反倒将地面的影子拉得支离破碎，像极了此刻大厅里无数悬而未决的命运。
等在楼下的陈煜，正低着头看着手机上的合同条款，不经意地一抬头，便看到谢书程阴沉着脸从电梯里出来了。
陈煜忙迎了上去：“谢总。”
“我们走吧，沈豫川说这里有很多狗仔守在楼下，我们不要被拍到、落人口实。”
“是。”
陈煜掩护着谢书程，走偏门离开了医院大厅。
谢书程的劳斯莱斯就停在偏门，陈煜拉开了后车门，谢书程便一低头，钻入了车内。
在谢书程上车后，陈煜并没有着急着也上车，而是左右观察了一番，确定周围没有可疑人员后，陈煜这才放心地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坐了进去。
坐稳之后，陈煜转过头，看向一直坐在驾驶座上等候的司机，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回公司。”
司机闻声，微微颔首，表示明白，然后熟练地启动了汽车。
“——”
随着发动机发出一阵低沉的轰鸣声，黑色的劳斯莱斯缓缓驶出了医院，向着公司的方向疾驰而去。
谢书程静静地坐在车内，目光凝视着车窗外不断掠过的街景。
阳光透过车窗洒在他的脸上，柔和而温暖，街边的建筑在阳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明亮，那淡淡的色调仿佛被染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从屋檐到墙壁，都散发着一种宁静而温馨的气息。
车轮缓缓地驶过减速带，车身微微颤动了一下，这轻微的颠簸却惊扰了绿化带里正在打盹的麻雀，它们像是被突然唤醒一般，惊慌失措地拍打着翅膀，发出一阵扑棱棱的声响，那声音清脆而短暂，如同一阵轻风吹过，却又在瞬间穿透车窗，传入了谢书程的耳中。
然而，这短暂的鸟鸣声很快就被车流的轰鸣声所淹没。
城市的喧嚣如同一股洪流，将一切细微的声音都吞噬其中，只留下一片嘈杂和喧闹。
谢书程的思绪也随着这股洪流飘荡，他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外界的一切都浑然不觉。
他想起了很多事情。
想起了从前和殷悦交往的大学时光，自己在楼下当众表白后、殷悦羞红了脸跑下楼的模样；想起了在毕业季的时候，两人忍痛分手时殷悦泪流满面的样子；想起了自己和殷悦在一次酒局上偶遇时，殷悦那复杂的表情；想起了在两人暗中交往期间，她对自己说过的轻声细语……
而最后，这些画面，全都幻化成了陆远宁的脸。
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自己，那双眼眸十分平静，就像是已经结冰了的湖面，再没有任何东西能让她的眼眸泛起涟漪。
此时，沈豫川的声音仿佛在耳畔响起：我只是想告诉你，做人，要知道底线，要知道分寸，既然这女人已经和别人结婚了，那么你就不应该染指她。
“该死……”
谢书程用力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感到一阵心烦意乱。
从前，他自以为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中，自己是站在高处的控制者，但现在看来，自己才是最浅薄无知的人，身在局中，却对此一无所知，就连站在高处的人是谁都分辨不清。
是一味沉浸在温柔乡里，钝化了自己的感知，迟滞了自己的思维，让他不知不觉之中变成了他人眼中的蠢货而不自知！
“陈煜！”
“怎么了，谢总。”
陈煜微微回过头，看向了坐在后排的谢书程，他发现比起方才下楼时的样子，现在谢书程的脸色更难看了。
“你查一下，陆远宁在哪里。”
“其实，自从少夫人在节目里跟谢总说要离婚之后，我就有暗中派人跟着少夫人……”
“嗯？行啊你，现在做决定都不用问过我了。”谢书程微微眯起眼睛，眼眸里透着危险的气息。
陈煜忙低头认错：“谢总您误会了，我想的是谢总这几天一定会找少夫人谈话，防止到时候找不到人，我还不如先找人跟着少夫人，也能保护少夫人的安全。”
谢书程冷哼：“得了，这些场面话就不用说了，我也不是生气，我只是这几天有些烦躁而已……陆远宁在哪里？”
“我派出的人，一直跟着少夫人，那天从公寓离开后，少夫人就去了洗脚城。”
“嗯？洗脚城？”谢书程疑惑地皱眉，“她一个年轻女人，深夜去洗脚城，像什么话？要是传出去了，我谢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少夫人在洗脚城一直待到了快天亮的时候，上了她的经纪人，萧语寒的车。”
“哦？她的经纪人……”谢书程沉吟了一下，在脑海中浮现出一个陌生的脸，“我记得她好像前段时间换了一个新的经纪人，是一个年轻小姑娘？”
“对的，少夫人换的新经纪人是从国外回来的，自从上节目爆红之后，少夫人的经纪公司很重视少夫人的职业规划，这次也给她安排了一个新的经纪人，别看她年纪轻轻，她的履历挺多的，参加过许多国外艺人的星途规划，曾经在不同经纪公司任职，工作经验十分丰富。”
陈煜早已经调查清楚萧语寒的简历，他打开平板电脑，从电脑上调取了萧语寒的个人简历，包括她的出生年月、家庭地址、户籍地等，上面全都详细地罗列出来。
陈煜将平板电脑递给了后面的谢书程。
谢书程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那陆远宁现在住在她经纪人那边？”
“应该是，我派出的人，这几天都等在她经纪人楼下，但是并没有看到少夫人离开，估计……这几天没有别的行程安排吧。”
谢书程想起了陆远宁倔强的表情，忍不住冷笑：“哼，我还以为她多有骨气，现在还不是寄人篱下。”
“少夫人虽然现在名气不小，但热度还没有变现，可能一时手头也比较紧张，还没有找到落脚点。”
“那就让她继续在别人家住着！她想跟我离婚，那就让她看看，没有了我的财力支撑，她能不能在娱乐圈站稳脚跟！”
“谢总，这会不会太为难少夫人了？”
“就是要让这些女人知道，外面的世界也没有这么好混的，以前，她是一个无忧无虑的金丝雀，根本不用考虑生存的问题，现在到了外面，没有我的庇护，哟啊站稳脚跟，可没有那么容易。”
“是。”
陈煜点了点头，就在此时，陈煜的手机忽然响了。
他拿出手机一看，发现是一个未知来电。
犹豫了几秒钟后，他接了电话：“喂？您好。”
“您好，请问是谢总的秘书，陈煜先生吗？”
电话那头，是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对方声线温柔而有礼貌，似乎不像是诈骗电话、推销电话。
“是我，您是哪位？”
“您好，我是陆远宁小姐的经纪人，我叫萧语寒。”
哦？这不是巧了吗？
说曹操，曹操到。
“萧小姐，您好，请问找我有什么事情吗？”陈煜回过头看了一眼谢书程。
谢书程也略感讶异。
“是这样……请问远宁姐昨天有去找你们吗？”
“少夫人？没有。”陈煜说着，低声问道，“谢总，少夫人有联系过您吗？”
“没有，自从那天晚上开始，她就不理我了。”谢书程坦言。
“萧小姐，少夫人并没有联系过我们……她不是住在您那边吗？怎么……”
“哦？看来陈先生对远宁姐的行程还挺清楚的。”
“我……”陈煜愣住了，没想到让对方抓住了一个把柄。
不过，电话那头的萧语寒似乎并不打算计较这种细枝末节。
“唉，是这样的，昨天早上，远宁姐出门之后就没有再回来，我不知道她去哪里了，但是我已经一天都联系不上她了……打电话也不接，短信和微信也没有回复……她现在是明星，出门最好带着助理和保镖，现在孤身一人出门，我担心，她是不是遇到危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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