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欣娱乐公司楼下，几个穿着格子衬衫的女生鬼鬼祟祟地蹲在墙角，窃窃私语着。
她们蹲着的位置恰好堵住了上楼的必经之路。
宋听潮把口罩往上拉了拉，遮住了下半张脸，快步穿过她们。
“刚刚过去的人是谁啊？”其中一个女生问道。
“不认识，”旁边的回答，“哪个糊咖吧。”
糊咖本人在前台转悠了一会，被赶到了会客室里，此时正盯着咕噜冒泡的咖啡机发呆。
等了一会，咖啡机发出叮的一声，宋听潮将纸杯拿了起来，一口灌了下去。苦涩的液体顺着口腔下滑，他不禁皱了皱眉。
宋听潮已经摘下了口罩，露出一张精致的脸。
灯光下，他的肤色几乎白到透明，长而翘的睫毛在脸上形成阴影，脸型流畅自然。因为没化妆，唇色浅淡，衬得瞳孔颜色更深。
就是这张脸，让带红无数大咖的苏彤一眼看中了当时刚成年的宋听潮，力排众议把他签了下来。
“进来。”苏彤在里面喊。
宋听潮随手将纸杯捏皱了，丢到垃圾桶里，推开门。
桌面上放着一叠纸，在深黑色的桌子上十分醒目——《真假恋人》节目录制服务合同。
苏彤把纸推到他面前，说：“把这个签了，七月的综艺。”
说着，她从旁边的笔筒里抽出一支钢笔塞进他手里，催促：“快。”
宋听潮抿了抿唇：“这是恋综？”
用的是疑问句，但他的语气很肯定。
“是啊。”苏彤不耐烦地说。
闻言，宋听潮皱了皱眉。
他是个演员，虽然是个十八线演员，但他依然不希望通过这种方式火起来。更何况……这是一档男□□友恋综。
看出他的顾虑，苏彤露出一个安抚的笑，“没有让你去谈恋爱的意思，只是作为观察嘉宾录制这档综艺。”
宋听潮握笔的手紧了紧，“但我……”
苏彤打断了他的话。
“小宋啊，不是我说，”她面色沉了下来，“没有知名度，你怎么接到戏?靠你这张脸吗？”
这就是当今社会的现实，没有热度就没有资源。就算演技再好，硬件再好，也接不到戏拍。宋听潮十八岁的时候质疑过这条规则，但现在他二十岁了。
如果不是苏彤，恐怕他现在连这条路都没有资格选。
“好。”咖啡堵在他的嗓间，宋听潮声音有些沙哑。
笔落在纸上发出沙沙的声音，意味着合同就此成立。
宋听潮不愿意承认，但这确实是他今年唯一的通告。
苏彤满意地接过来，从上衣口袋里抽出手机，点开一个二维码：“这是导演的微信。”
宋听潮扫了一下，一个头像弹了出来。
他发送了好友申请，但对方应该是在忙，半天没有通过他的申请。
直到这天半夜，宋听潮才突然收到一条消息：“有事打电话”通过了你的好友申请。
导演顶着一个纯色的头像，朋友圈都是消息报备，像什么今天晚上八点到明天白天加班，急事找助理。
宋听潮翻了翻，看不出什么。他不太会揣摩甲方的意思，只能退出聊天框。
对方通过好友申请后就没发过消息，沉到了消息栏的最底下。
也就在这周末，《真假恋人》官宣，一口气冲上热搜第一。
恋综官方的官宣词非常模棱两可：你身边的恋人，究竟是真是假？
这套神秘的说辞引起了网友的讨论，词条很快被刷到第一，大家都在猜测真假是什么意思。
而这档综艺的嘉宾也吸引了大家的讨论。
宋听潮窝在沙发上，用小号查看着。
《真假恋人》只公布了四名嘉宾，但讨论度之高，已经达到了许多节目开播几周都没有的高度。
第一个公布的男嘉宾叫邢南，毕业于麻省理工学院，年仅二十三就进入家族企业，手下的南禾数据有限公司上市没多久进入了全国五百强企业。
接着就是之前靠一张照片在网络上走红的校园男神喻子默。虽然网上很多人扒他，却毫无成效。节目组一公布他要来参加的消息就在网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还有当红小生赵嘉逸，之前自爆性取向后在微博首页挂了好几天。
宋听潮一打开微博就能看到他那条采访——视频里他戴着耳坠，眼含笑意，轻飘飘地丢下一句话：“不要再传我和瑶瑶姐的绯闻了，我不喜欢女的。”
以及品牌设计师韩延。作为Vayne的首席设计师，网上关于他的传闻很多，但有一点是毫无疑问的，就是他敏锐的时尚嗅觉和秀美的长相让他本人看上去魅力十足。
节目组特意混淆了他们取向的具体划分，对此的解释是：只有原始的接触才能让他们感受内心的悸动。
网友看热闹不嫌事大：“要是撞号就好玩了。”
宋听潮很想笑，节目组缺德还要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当时他也没想到，这个节目组还能更缺德。
《真假恋人》采取直播模式，观众可以自由发送弹幕，等节目播完后会再次剪辑在平台上映。
这几天宋听潮研究了一下合同，发现节目组要求他们封闭式参与录制，在节目播完后才能拿到手机。
看着合同上薪酬后面的几个零，他忍了。
录制节目当天，苏彤给他打了个电话，语焉不详：“你要坚持录完综艺知道吗？违约金你赔不起。”
宋听潮盯着前排司机的背影，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他都已经答应了，做个观察嘉宾而已，也没什么好反悔的。
目的地是海边的一栋别墅，宋听潮在心里默默吐槽，不知道为什么恋综都爱选在海边。
而他一个观察员居然也要到现场参与录制。
工作人员过来引着他进了小屋，客厅布置的十分温馨，地上铺着一条毛绒绒的毯子，上面放着玩偶和抱枕。
“这边。”工作人员领着他进了里面的屋子，应该是给平时单采准备的房间。
屋内没有别人，只有几个摄像机和一把椅子。
宋听潮环顾四周，走到椅子前坐下了。
面前的摄像机闪了闪红光，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网上的弹幕已经在刷屏。
【怎么回事？为什么不拍小屋？】
【我想看喻子默啊啊】
【这是谁啊？长得好帅……】
【没见过，素人吧】
【我天，好漂亮但是又很帅……不知道怎么说，有人能懂我吗】
门后咔哒一声响，宋听潮抬头望去。
一个穿着灰色衬衫的男人推开门，靠在门框边，左耳戴着一只耳机，鸭舌帽挡住了大半张脸。
他面无表情地审视着宋听潮，隔了一会，对着左边的摄像头比了个OK的手势。
宋听潮心中隐隐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早上兰姐的电话、不同寻常的路线、空无一人的心动小屋都让他感到事情有一丝不对劲。
男人笑了笑，开口道：“欢迎来到《真假恋人》，恭喜你，你被选为了特殊观察嘉宾。你将以观察员的身份加入心动小屋，与嘉宾们一起参与节目录制。”
没错，《真假恋人》中的“假”居然指的是他。
宋听潮听呆了。
今天早上就出现的不祥预感在此刻成为了现实。他就不该相信兰姐的鬼话。
直播间里，面容清秀的男生表情呆滞，眼睛慢慢地瞪圆了。
【哇塞，这个设定刺激！】
【这个男生好像不知道诶，有点意思】
【节目组搞事情啊】
【好新颖的设定】
因为已经在直播，他无法对着面前的摄像机说出“不”字。
宋听潮心中有一万句话想说，脸上还是挤出一丝微笑。
现在他算是知道为什么兰姐要嘱咐他这一句了——怕他失去理智。
导演左手捂住戴着耳机的那边，听了片刻，从摄像机旁边的地上抽出一张卡片，递给宋听潮。
按照这种节目的惯例，这应该就是任务卡了。
宋听潮深吸一口气，忍住一拳抡到导演脸上的冲动，伸手接过了卡片。
卡片的正面写着心动纸条。
他翻过来，读道：“你需要隐瞒观察员的身份，尽可能的收集其他嘉宾的心动值。”
“若节目结束，收集到全部嘉宾的心动值，将额外获得1000万的奖金。请务必保持理智，收集心动值。”
这是演都不演了。
弹幕刷的很欢快。
【我去是万人迷剧本！】
【修罗场从四面八方来】
【等一下你们真的觉得其他嘉宾都能喜欢上他吗？虽然他确实很帅】
【清冷帅哥什么的我最喜欢了】
“放心，嘉宾们绝对与外界隔绝，手机在一个小时前就上交了。”导演说，“作为观察员，你可以保留手机，用于观察其他嘉宾对你的态度，但要注意别被发现哦。”
他口气促狭，眼底带着几分笑意。
宋听潮无言，点点头。
事已至此，他只能老实按照流程把节目录制完。
直播间的镜头被导播调回心动小屋。
导演斜倚在门框边，看着宋听潮起身。他一只手抵在门边，等着宋听潮过来。
门在他们身后合上。
阳光将他们吞没，空气中带着青草的味道，让人心旷神怡。草坪的后面停着一辆房车。
他们沿着小路穿过草坪。
远处的海浪拍打着金色的沙滩，咸湿的风掠过发梢。
宋听潮跟在男人的身后上了房车。
离了镜头，他的表情变得不善了起来。
“别这样看着我。”男人笑了起来，“我和彤姐是朋友才把你塞进来的。”
他没说自己看上宋听潮这张脸，认定他就是节目中“万人迷”人设的不二人选。
“我叫沈言溪。”他递了一张名片，“很高兴你能来参加我的节目。”
宋听潮冷冷地笑了一下，没接。
沈言溪也没恼，拍了拍他的肩：“你是男三，待会助理会通知你进入小屋。”
车内只有他们两人。
沈言溪定定地看了他一会，突然凑过来，几乎是半楼着，将名片塞到了他的裤子口袋里。
冰凉的手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擦过他的腿侧。
宋听潮退后一步，手撑在桌面。
沈导语气很自然：“名片上有我的联系方式……哦还有助理的，有什么问题可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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