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行侠

二人从王家后院离开。

马蹄声在空寂的街道上响起,发出均匀轻快的节奏。

此时,天边微白,天已经快亮了。

贺岁愉一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头也痛。

她揉着酸痛的肩颈,默默翻了个白眼,拜姓赵的所赐,真是无比充实的一夜。

走了一段路以后,赵九重忽然停下了脚步,马蹄声也随之停下来。

晨雾弥漫,凌晨的寒气藏匿在雾气中,像冰凉的灰色薄纱,朦胧地落在人的身上,似有若无。

牵回了自己的宝贝马,赵九重心情肉眼可见的不错。

青年站在空旷的路口,侧头看她,眼中如星辰熠熠,“好了,我们就此别过,之前的恩怨也一笔勾销。”

贺岁愉愣了下,反应过来,赵九重这意思是,不追究她之前牵走他的马去卖掉的事情了。

纵然贺岁愉不太想承认,但是也不得不说,姓赵的的确是个宽厚大度的人,既不贪财,又侠肝义胆。

她没多问他的打算,虽然他们刚刚也算是共患难了,但关系算不上好,多问一句都显得逾越了。

她点点头,干脆地应了一声:“好。”

说罢,贺岁愉也不多留恋,便要转身离开。

她虽然牵走了赵九重的马,但是也跟他一起夜半三更把马牵了回来,她卖马的银子也被赵九重拿去还给了陈老五。

她也不欠赵九重什么了。

说起来,她忙忙碌碌、辛辛苦苦大半天就买了个肉包子,那包子还没吃进自己嘴里就被抢了。她还觉得吃亏呢!

不过,一想到那肉包子是什么肉。

贺岁愉又不免庆幸,幸好被抢了。

贺岁愉一边在心里乱七八糟地复盘着,一边往前走,忽然听到巷子里传来小孩子清脆的哭声。

但是这哭声很短暂,只有一瞬间,然后就戛然消失了,仿佛只是她的错觉。

她的脚步一顿。

贺岁愉悄悄靠近了那条巷子,躲在巷口看里面发生了什么。

接着,她在巷子里看到了那天的那个穿着体面的老头子。

那老头子插着腰站在两辆大马车旁边,压低声音呵斥那些装车的仆从们,“快点儿!都手脚麻利些!”

仆从们进进出出,从巷子最里面那户人家的院子里抬出来很多大箱子,然后装进大马车里。

贺岁愉不相信刚刚听到的声音是她的错觉。她本能地觉得,那些箱子一定有问题。

果然,两个仆从抬着一个大箱子出来时,那个箱子的一角渗出红色的液体,沿着箱子的边缘往下滴落。

贺岁愉看着那鲜红的液体,瞳孔一震。

那是什么?是血吗?

贺岁愉慢慢缩回了身子,贴在冰冷粗糙的墙壁上,平复无比慌乱的心跳。

一阵冷风吹过来。

她打了激灵,反应过来,她应该立刻离开这里,不然恐怕要给自己招来祸事。

想到这里,她立刻转身要走。

结果,刚一转身,就撞上了人。

“嘶——”

她吃痛,抬起头一看,是姓赵的。

每次遇到他,就准没好事。

她又急又气,压低声音质问:“你怎么又回来了?”

赵九重一脸严肃,审视着贺岁愉,不答反问:“你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贺岁愉知道,他又在怀疑自己是不是要偷东西。

她气道:“我没想偷东西!”

说罢,她忍不住狠狠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而且我偷不偷东西,管你什么事儿?全天下的银子都是你的呗!你那么关心!”

赵九重见她反应如此激烈,也知道自己刚刚恐怕是误会了人家,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那你在做什么,刚刚神情那么……慌乱?”赵九重停顿了一下,才找出来一个勉强适配的形容词。

贺岁愉靠在墙上,朝巷子口抬了抬下巴,“那里面有问题。”

“什么问题?”

赵九重显然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只以为她在随口说一件小事而已。

他顺着贺岁愉指的方向,悄悄往巷子里瞟了一眼,看见几个男人来来往往从院子里搬箱子出来。

并没有什么问题,不就是人家搬家么?

贺岁愉知道他没看出来什么不对劲,便直接把自己刚刚听到的、看到的都讲出来了。

“我刚刚走到这个巷子口时,听到了一声短促的小孩儿哭声。而且,他们刚刚抬出来的那个大箱子,底下在流血。”贺岁愉语气平静,听不出来喜怒。

赵九重一下就明白了贺岁愉的意思,眸光一闪,“你是怀疑那些箱子里装的是人?”

既然已经说得这么清楚了,对方也明白了她的意思,贺岁愉没什么要说的了。

她没再说话,转身要走。

“诶你——”赵九重没料到贺岁愉突然要走,下意识抓住了她的胳膊。

贺岁愉抬头瞪他,“你做什么?”

赵九重惊讶:“你这就走了?”

贺岁愉感到莫名其妙:“那不然呢?”

“是你说,那箱子里装的很可能是人……”

赵九重话还没说完,贺岁愉就迅速撇干净,“我可没说,我只是说了我听到的和看到的。”

“他们鬼鬼祟祟地把人装在箱子里然后装进马车里,一看就有问题,你这就不管了?”

贺岁愉奇怪地看他:“跟我有什么关系?”

赵九重莫名地生出一点怒气,“你!”

贺岁愉抱着胳膊,一脸理所应当道:“行侠仗义是你这种有武功傍身、能孤身闯荡江湖的人应该做的事情,和我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有什么关系?”

赵九重脸色一变,对贺岁愉的话颇为不齿,怒斥:“男子汉大丈夫,却连一点担当都没有!懦夫!”

贺岁愉不可思议地看了他一眼,看见他一脸愤慨,都气笑了。

她懒得再跟他争,抬步就走。

这次,赵九重死心了,或者是对贺岁愉彻底失望了,没有再抓住她的胳膊。

贺岁愉心道:这样最好,在弱肉强食的乱世,她尚且连自己都保全不了,哪有余力拯救别人?

心够冷够硬够狠,才能活下去。

她大步朝前走,加快了脚底的步伐。

忽然,赵九重对着她的背影喊:“你真坐视不理啊?”

贺岁愉顿了一下。

脑海中闪过那道短促的小孩子哭声和箱子底下流出的血,犹豫了一下。

但是理智恢复以后,又想起来,巷子里有那么多人,她这弱不禁风的身板儿,还一晚上没吃饭没睡觉,冲上去不就是送死么?

而且,她现在身无分文,自己都要活不下去了,哪管得上别人的死活。

他当谁都是他那样不愁吃喝、武功高强的大少爷吗?

最终,贺岁愉在短暂的一番心理挣扎后,还是头也没回地走了。

赵九重看到贺岁愉停下脚步的时候,还以为她良心发现,改变了主意。

但令他失望的是,贺岁愉犹豫片刻,还是离开了。

他本来以为,他们在王家后院共患难以后也算是有几分交情了。没想到是他自作多情。

果然,他就不应该对一个人品低劣的小偷有任何期待。

-

贺岁愉走后,赵九重在巷子口悄悄观察了一会儿。

他瞅准机会,趁着仆从们进院子搬东西,守在马车旁边的老头儿也进去的时候,迅速钻进了其中一辆马车里。

天色还是黑乎乎的,马车里面就更黑了。

赵九重轻轻地打开了其中一个箱子。

在黑暗中,他模糊地看见几个小孩子蜷缩在箱子里。

其中一个小女孩是醒着的,发现有人打开了箱子,顿时挣扎起来,发出“呜呜……”的声音。

她的嘴巴被布团塞着,所以只能发出这样的声音。

赵九重连忙捂住了她的嘴,低声对她说:“安静,我会救你们出去。”

小女孩儿听懂了赵九重的话,乖巧地点了点头,用亮晶晶的、像黑葡萄一样的眼睛直直地看着赵九重,好似抓住了唯一的希望。

很快,马车外响起了脚步声,那老头儿和仆从们回来了。

赵九重神色一慌,慢慢靠近马车口。

他心跳得有些快,全神贯注,静静地等待一个最佳的出手时机。

“唰啦——”

那老头儿一把掀开马车的布帘子,两个仆从正抬着箱子要往马车上放,一抬头就看见了马车里蹲着的赵九重。

“你——”仆从惊愕。

“砰——”

仆从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赵九重一人一脚,猛地踹飞了出去。

老头儿转过身来,就被迎面一个拳头砸晕了过去。

其他抬箱子的仆从听到外面的动静,迅速跑出来帮忙。

赵九重身手敏捷地跳下马车,赶在他们跑出来之前把他们堵在了院子门口,他虽然功夫不错,但是耐不住对方人实在太多。

他孤身一人,想要解决院子里这么多人几乎是不可能的,而且对方还有武器,他最多能做到暂且拦住他们,实在抽不出余力去救箱子里被绑住的那些孩子们。

赵九重渐渐地体力不支,感到了一阵心有余而力不足。他身上添了许多大大小小的伤口,上衣几乎被鲜血染了个遍。

巷子里有其他人家听到了巷子最里面那户人家门口吵闹的动静,有的人家开了门来看,但是看到打打杀杀的情形,又连忙回了自己院子,紧紧关上了大门。

此刻,他完全是孤军奋战。

那领头的仆从见赵九重形容如此狼狈,而且明显的力不从心了,大笑着道:“小子,多管闲事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赵九重顾不上说话,累得胸口起起伏伏,手上的动作丝毫不敢停歇,稍有停滞,一不小心,就要叫对方的刀剑戳成筛子。

他甚至已经想到,或许他会丧命于此。

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大喝——

“姓赵的,你挺住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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