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人!快过来!帮忙拉住!”
摄像大哥抗着摄像机使出百米冲刺的速度冲过来,一手拉住欲跳海的解语萱。
一旁还在惊叹解语萱在为了看点拼了的新晋摄像助理,听到老大一惊呼,连忙透过对讲机通知导演组,简单说明了这边的状况。
导演在监视屏上看的时候,还以为解语萱在整活,没想到要出事了,连忙离开控制室直往甲板上赶来。
只见解语萱上天入地似的,轻松从甲板这边这跳到那边,像是有翅膀一样的轻盈,敏捷得很。
如果忽略掉她不停要往海里跳的话,工作人员疯狂挡住她去路,想要阻止却抓不住她的画面,这确实像是欣赏一出轻盈的舞蹈。
一时间,甲板上鸡飞狗跳似的热闹,工作人员跟解语萱玩起来相反版的老鹰抓小鸡;随船医生不停从旁作心理劝导,却是鸡同鸭讲地完全说不通。
燕鸥佩拉不停地挥动双臂,奇怪人类那点薄弱的羽毛使劲都飞不起来,宛如让她回到了刚出生的雏鸟时期。
“果然还是得利用往下坠的力量激发一下自己的潜能啊。”燕鸥佩拉心道。
燕鸥佩拉找到了个空隙,正欲往护栏上一踏,展翅高飞,却临时被什么绊住了脚。她往后一看,却是一个乌黑丑人类拉着她。
燕鸥佩拉朝他踹了一脚,在他崭新的深灰裤子上盖上一个灰扑扑的脚印。
蒋奕心系着解语萱的异常,拽着她的手臂,并没有注意这点细节。
方才他做完一个认可任务,便瞧见工作人员慌张地往甲板上去。他抓了一个人问,说是解语萱疯了,急急地赶了过来。
到了甲板,便瞧见解语萱单脚踏上了护栏,另外一只腿要往上蹬。
瞳孔一缩,蒋奕顾不得别的,腿比思考先动,下一瞬便到了解语萱跟前,用力拽紧她的手臂。
一阵耳鸣,心跳不停。
直到感受到掌心传来另一个人的温度,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语萱……你,怎么了。”
燕鸥佩拉奇怪地歪了歪脑袋,皱着眉盯着眼前丑不拉几的丑人类,抬起下巴高傲地道:“语萱?谁啊,本鸥叫佩拉!”
被叫错名字的燕鸥佩拉很生气,又往蒋奕的裤腿子上跺了两脚。
人类不仅丑,还喜欢它们的羽毛皮毛,现在还要捏着她的翅膀不让她飞,着实太可恶了!
意识空间内,解语萱捂着眼睛,不忍直视蒋奕裤腿上的三只鞋印。
她行为怪异形象全无的样子被工作人员看见就算了,现在还让前男友看见了。
当初她拼命捂住的秘密,如今要暴露了。
他会将她当成怪人,不可理喻的精神分裂的病人,用看待他人冷漠疏远的眼神看着她。
解语萱心凉了大半,奋力爬出燕鸥底下,然而燕鸥如山般庞大的身躯依旧岿然不动。
她扭身,向后拍打燕鸥,试图唤醒燕鸥的注意,然而这点力度于燕鸥来说只是挠痒痒的程度。
甲板上,蒋奕不敢松手,他仔细端详解语萱的精神面貌,跟过往的她很不一样。
具体怎么不一样……除了外在的身体还是解语萱,内核完全不一样。
蒋奕浑身一冷。
眼前的人绝对不是解语萱,那解语萱去哪里了。
“你是谁。解语萱呢?”他声音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
“本鸥叫佩拉,是一只燕鸥。”燕鸥佩拉抬着脖子,骄傲地道。
燕鸥。
蒋奕视线上移,发现她脑袋上稳稳地坐落着一只北极燕鸥,有点像老僧盘腿入定的感觉。
“北极燕鸥是一种攻击力极强的动物,领地意识强,不会主动接近人类,怎么会坐在语萱头上不下来?”蒋奕暗忖。
他皱了皱眉头,尝试用另一只手摸向燕鸥。
燕鸥感受到威胁,“噢——”地叫了一声,翅膀一挥,打掉他的手,不让他触碰。
“啪”
一巴掌响亮地打在蒋奕脸上。
“无耻的人类,居然想拔本鸥漂亮的羽毛!”
蒋奕:“……”
现场响起一片倒吸凉气声,表情惊吓地看着眼前惊悚的一幕。
意识体的解语萱扒着脸皮往下拉,两眼空洞,脸上血色全无,白得跟干枯的骷髅似的。
她可没想跟他完全断绝关系啊!燕鸥你在做什么!
情急之下脑中灵光一闪,解语萱想起“佩拉”这个名字在哪里听过。
“燕鸥佩拉是吧,我要向你老公马可投诉!还要跟多米特学者投诉你!说你无端乱打人,欺负人,还未经我同意乱用我的身体!”解语萱大喊。
“噢呀?”
燕鸥佩拉听到了关键词,眼神一凛,这才纾尊降贵似的低下头,发现了屁股底下解语萱小人。
它瞧了瞧,好奇:“你是谁?”
解语萱气得捶地,“解语萱!你现在用的人类身体的原主!”
燕鸥摸了摸脑袋上的黑羽,“原来这是你的身体,佩拉还在想自己是像多米特学者中所说的进化了鸥。”
“知道就好,赶紧从我脑袋上下来吧!你把我害得够惨的了,你还踢了我初恋三脚,让我在他面前出尽了洋相!”解语萱呐喊。
“噢呀,不好意思,原来面前的是你的爱人。真是不好意鸥,我帮你给他赔个礼!”
随即,燕鸥佩拉捧起蒋奕的脸,在他被打了的那一面脸颊亲了一口。
“佩拉十分抱歉,语萱说她没想打你的,她还爱你。”
燕鸥佩拉平时会跟老公马可互相□□羽毛,在它看来,这是一种亲密的表达。
甲板上响起小小一片惊呼尖叫声,专业的摄像大哥见机连忙抓拍。在他们看来,眼前两人上一刻争锋相对,下一刻便相亲相爱起来,完美演绎了一出一个巴掌一个甜枣的戏码。
这是在为综艺制造冲突内容啊,两位太敬业了!
意识体的解语萱捂着脸在抱怨在打滚在锤地,不断念叨燕鸥快点离开。
被海风吹得僵冷的侧脸传来温软的触感,蒋奕却没有半点旖旎心思,反而眉头紧蹙。
“可以从她头顶上下来吗?”他语气强硬。
他已猜出几分,解语萱的怪异与燕鸥有关。
“可……”
燕鸥刚想答应,但转念一想,又改变了主意。
虽然人类很可恶,喜欢它们的羽毛皮毛肉质。听多米特学者说,以前北极有一种叫“大海雀”的鸟,因为贪婪的人类猎杀而彻底在世上消失了。
但人类有许多厉害的科技,或许他们有办法救救北极熊幼崽。眼前的人类跟语萱认识,那就是好人。
本着跟解语萱之间的精神链接,燕鸥理所当然地将解语萱纳入同类,连带着看蒋奕也顺眼了几分。
“如果你可以帮我救下远处海上,在浮冰受困的北极熊宝宝,我就从语萱头上下来。”燕鸥向蒋奕提要求。
见蒋奕盯着头顶上的它,燕鸥伸出食指摇了摇,“可别想强行把本鸥抓下来,这会让她精神损伤。”
“好,我答应你。”蒋奕只好应下。
燕鸥佩拉叙说了原由。
原先,它在克罗斯峡湾寻觅新一年的筑巢点,路上累了也饿了,便蹲着一只雌性北极熊和它的幼崽享用后的残羹,好补充体力。
北极熊妈妈却主动跟佩拉分享,但有个条件,便是帮它寻找另一只丢失的宝宝达尼尔。
燕鸥答应了,享用完后便在海面上飞翔寻找,最后找到了一只落在浮冰上的北极熊宝宝。但燕鸥能力有限,无法带北极熊宝宝回家,就想着找族群里的学者想办法。
接着便是遇到解语萱的故事了。
蒋奕询问了燕鸥些问题,利用今日的风速风向和洋流速度,从峡湾开始计算,判断出浮冰群的大概位置,跟船长说明情况。
理性的分析大大增加了船长对他的话的可信度。船长联络了北极探险队的专家,派出无人机先行前往可疑点探测定位。
他们很快便发现了浮冰群,并在其中一块浮冰上发现了北极熊幼崽的踪迹。
蒋奕认真地为燕鸥解决问题,而解语萱不再吵着让燕鸥赶紧离开。
因为她发现,她可以借着光屏,明目张胆地将目光停留在他身上。
他的皮肤变差了。
记得大学时候的他脸似那光滑的白玉,现在成了刚刷好的粉墙,细看下都是纹路。
眼睑上的褶子深邃了许多,黑黑的挤压出一条缝隙,能藏进去的心思更多了,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仔细看那双鸦青的眼睛,平日像是上了一层半透明的磨砂玻璃,看谁都一个样,认真起来就会变成高清无瑕的玻璃,从后射出冰凌,直往人心窝里钻。
解语萱以为,当他看见她行为怪异的那一刻,这双眼睛会充满鄙夷,质疑,惊慌,恐惧……但实际上,却是满目的担忧。
他一眼便看出来她不是她。
这显得她先前的担心是一种无谓。
明明当初在一起的时候,他对什么事都淡淡的,好似一直在自己的世界内,对周围的事都不怎么关注,纯纯淡人一个。
她努力去逗他笑,他敷衍一笑,算是回应。
她给他做巧克力,他略略颔首,算是认可。
他们分开后,默契地没有主动联络对方。
通讯录里上次的对话还是看似群发的模板,却是她一字字敲的新年祝福,最后他只回了“新年快乐”四个字。
她时不时翻出来看,看完又憋着一股郁气。
他不是写小说的吗。作为一个畅销小说家,怎的都不换一下词,四个一样的字用了三年,把她信息当成不常用的应用程式的锁屏通知,亮了的时候看一眼再点个叉,不亮就一眼都不看。
半年前听说他要出资拍摄一部旅综,她托关系打听,争取到了一个名额,早早就空出档期。
可是来了就发现,她好像自作多情了。
想着要放弃,就好好拍摄综艺算了。现在他又凑上来,再次打乱她的心绪,让她不禁多想,觉得他还是在意她的。
这会是错觉吗,还是他只是本着爱护动物的心,把她当成校园里的流浪猫一样。
沉寂下来的心湖再次被一场意外而搅乱,在解语萱万分纠结时,北极探险队和船员迅速组织起来,前往救援。
船长找到附近停泊点,吩咐抛锚暂停航行。
水手将存放在甲板上的冲锋艇,通过滑道下到水中。
黑色的冲锋艇停靠在宏迪斯号旁,舱门打开,水手和探险队专家率先上艇。
燕鸥佩拉和蒋奕身穿荧光色的救生衣,也落入冲锋艇上,随行还有一位不畏风雨的摄像大哥。
被燕鸥操控着的解语萱就像是海洋上的风向标一般,站在冲锋艇前方,指引着众人向着远方未知的海域去。方向之精确,比电子海图和导航系统还好用。
蒋奕坐到她身旁,手放在她脚裸边上,避免她动作过大而落水。
冲锋艇在墨蓝色的海面上犁开一道雪沫,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声。原本空无一物的海面上开始出现星星点点的白色浮冰群。
其中一块浮冰上,一只小小的雪白北极熊幼崽,四只爪子牢牢抓稳在冰层上。
水手放慢速度,缓慢行驶,躲避着密集的浮冰群,往北极熊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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