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次。
陶思栩背着包,手里拿着登山杖,与周围树木繁茂荒草丛生的景象格格不入。
虽然周围的植物密得看似没有路,但是陶思栩知道,往前直走大约200米,能听得见潺潺水声的时候,就能找到一条土路——尽头是一座小山村,村里只有老人和小孩。
因为——这是陶思栩第二次站在这里。
他的身体还止不住发抖,心脏剧烈鼓动,冷汗直流,惶恐不已。
他穿着这身打扮,本来正在登山。
正走到狭窄小路上时,晴朗的天气突然转阴,骤然间狂风大作。
措不及防,他感觉身子一轻,在声声惊呼下感觉失重坠落——
再次睁眼时,就是这个地方。
来不及思考是什么原因,周围的环境也不像是人能久待的,他立刻四处探寻,试图找到有人烟的地方。
幸运的是,他直走时听到水声,顺着发现的土路一路向前,进了村子。
进村子时大概下午四时,似乎是秋季的日子。
村子里的老人穿着毛衣马褂,只有到处跑的小孩穿着才稍微单薄。
“村子里的年轻人都出去打工去了,这里只剩下我们这些老的老,小的小咯。”
刘奶奶说。
刘奶奶名春秀,陶思栩进村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她。花白头发,满脸皱纹,坐在村口杏子树下纳鞋底。
也是她,听到陶思栩解释的来历后,欣然建议他留在村子里暂住。
刚好一个乱跑的男孩没看清路,侧身和陶思栩撞上,砰的一声摔倒在地。
“虎仔!”刘奶奶怒斥一声,“乱跑还撞到人!”
“我没事!”
陶思栩连忙扶起倒在地上的男孩,拍了拍他衣袖上的泥,掀起裤腿看到男孩只是膝盖微红,便松了口气,转头对刘奶奶说:
“孩子没事就好!我这么大个人皮糙肉厚的,被撞一下没什么大不了,奶奶您别生气。”
被叫做虎仔的男孩站直身子后朝刘奶奶做了个鬼脸,又急匆匆跑了,只留下背影给两人。
“这孩子。”刘奶奶叹了声气。
“我们村的小孩没大人管,我们老的又追不上,多是这无法无天的样子哟。”
还没等陶思栩说些体面话,刘奶奶就介绍起了村子。
他们顺着路走,右边是一片一片稻田,上面还插着几个稻草人,此时刚农耕完,只留下一个个谷包。
稻田的右边是一条河,左边就是住人的地方,一栋接一栋,俯瞰像是一条扭曲的蛇。
刘奶奶指着左边的四栋屋子,只有这四栋,是靠在山脚下的。
其余的屋子虽然都处在稻田的左边,但都和那四栋有一定的距离。
“那四栋的房子,家里人出村打工,一个都没留下,你等会就住最边上那间吧。”
刘奶奶接着说:
“现在这么晚,就辛苦小伙子你自己先收拾一下,等会老婆子我做了饭让虎仔给你送过来,房子的事婆子我和村长那老头子说一声就行。”
陶思栩受宠若惊,感谢几句后想来也没有更妥当的做法,索性在刘奶奶带领下急匆匆去她家拿了清扫工具就往房子里赶。
房子是凹字结构,中间是主屋,左间充当柴火间,右间据说以前是栓牛的,还有个楼阁充当蜂房。
幸好房子没有过于脏乱,等到彻底清理完时,也才天黑不久。
期间虎仔过来送了饭,是刘奶奶自家的农家小炒,猪油炒的青菜豆芽加上一道豆腐肉末。
在陶思栩吃饭时,小孩就坐在一旁看着他吃,等到他吃完一把拿了碗想急匆匆跑走。
陶思栩急忙拦下他,从登山包里拿出几个巧克力塞在他手上,笑眯眯地看着小孩黢黑的脸变通红,小声道了谢后扭头就跑,差点连手上的碗筷都拿不住。
这个村子人可真好啊。
陶思栩想。
他不自觉微笑着,抱着从刘奶奶家借的还带有微微灰尘味道的棉被铺在床上,脱了外套躺下,终于有时间想自己跌落山间又突然出现在这里的诡异事情。
登山是为了庆祝自己大学毕业找到工作。
作为计算机专业的工科生,大学四年从头卷到尾,在大大小小的竞赛中做设计做到吐,才拿到一份堪称漂亮的履历,进而被大公司看上。
却不想还没见到工位,就失足摔到了这个叫做双河村的地方。
想到自己还没展开的美好未来,陶思栩悲从心来,一时间竟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思来想去月上枝头,终于有点迷迷糊糊的感觉时,突然间——
他看到一双眼睛。
从床边的窗户缝里透过来的、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陶思栩瞬间被吓出一身冷汗,翻身而起拿起床边的登山杖捅过去,却捅了个空。
这下是睡也睡不着,陶思栩小心翼翼叠好被甩到地上一截的被子,拿着登山杖半开窗户。
却只见到对面的稻田里,稻草人上破烂的旧衣服在冷风里刷拉拉响动。
沿着小路一路上去,竟是看不到一个人。
图谋不轨?
陶思栩把窗户关上,老式的木窗发出嘎吱一声响。
还是排外害人?
陶思栩环着房间走了一圈,检查了一下空空的衣柜和紧紧相扣的门闩。
叩叩叩——
敲门的声音响起!敲门的人就在房间外面!
陶思栩鸡皮疙瘩骤起,紧张地咽了口口水,蹲在门边紧握着登山杖不做声。
叩叩叩——
门外的人还在敲!
挣扎了一会,陶思栩不停给自己加油鼓劲,随后轻轻站起,侧身打开房门的同时,双手把登山杖举起——重重打下!
打了个空。
陶思栩踉跄了一下,还没等他缓过一口气,就感觉一股毛骨悚然的视线落在他后脖颈上。
他猛然抬头,自下而上从脚到头看到一个人,一个刚才透过窗户看他的人——正被一根绳子吊在房梁上,瞪大的眼睛死死看着他。
脑子里还一片空白时,陶思栩忽觉脖子一紧,再反应过来时,视线已经和那双眼睛平齐。
同时,窒息的感觉让他叫喊无力——
他死了。
陶思栩站在杂草丛里,抖着身子大喘气,冷汗一滴一滴从额头上流下。
第二次,他站在这里。
还要去吗?
陶思栩想着,脚上却是机械般向着小路的方向走去。
不然还能去哪呢?附近只找到这一个村子。
陶思栩一步一步走着,登山杖敲击地面的声音近乎安静。
他想到了刘春秀奶奶,想到了虎仔,想着快日落时忙着炊饭的各户人家。
那是什么?
是鬼吗?
那间房子是凶宅吗?
村子里的人知道吗?刘奶奶知道吗?
陶思栩一时间想了很多,又感觉什么都没想。
他只是拄着登山杖慢慢走,不知不觉进了村子,被村口的刘奶奶发现并喊醒。
他才发现自己面色发白,冷汗直流,整个人晃晃悠悠,唯一的支撑点只有时不时点一下地面的登山杖。
刘奶奶着急亲切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响起,陶思栩却感觉什么也听不清。
他扯出一抹笑,面色难看地对刘奶奶说:“您能带我住一晚吗?”
......
等到陶思栩缓过神来,手里已经被刘奶奶塞了一杯红糖蜂蜜水,热到有点烫手心。
刘奶奶忙着拿毛巾给他擦去脸上、身上的冷汗,在这个过程中,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面对刘奶奶担忧的目光,他勉强笑了一下,说:
“奶奶,我来山里迷了路,现在状态有点不好,您能收留我一个晚上吗?”
刘奶奶家里并不大,小小的单人床旁边就是灶台,锅还盖着盖子在烧着热水,怎么看都不是能住得下两个人的地方。
刘奶奶握了握陶思栩的手,冰冷的、颤抖的,和他发白的面色一样让人忍不住担心。
于是刘奶奶点了点头。
晚饭时,刘奶奶没炒青菜豆芽豆腐肉末,只是简单闷了两碗粥,撒了点萝卜干咸菜点缀。
期间虎仔来过,古怪地看了一眼床边坐着的陶思栩,抢了根萝卜条就跑了。
陶思栩没有精力和虎仔打招呼,整个人浑浑噩噩撑到了晚上。
刘奶奶亲手给他塞了被角,关紧窗户锁好了门后熄了灯,轻轻在地上临时搭的床铺躺下。
刘奶奶的房间很暖和,暖和到陶思栩颤抖了半天的心终于冷静了下来。
在终于有困意时,他迫不及待合上眼——
然后被剧痛唤醒。
猛然睁开眼,陶思栩发现自己的手在他旁边——在他旁边?
来不及反应,又是一阵剧痛,他猛然抬头,看到了拿着砍刀的刘奶奶!
刘奶奶面无表情地抬起手。而刀下,是他的另一只手!
“啊————!!”
后知后觉的痛感喷涌而出,大量的血迹喷洒在房间里,一部分溅到白日里和蔼可亲的老人面上,给那副阴暗月光下僵硬、青白的脸增添一抹狰狞。
陶思栩滚下床,跌坐在床边,失去双手的他拿不起登山杖,只能缓慢在狭小房间里挪动。
但刘奶奶没停,矮小的老人一手拿着刀,从容不迫地看着陶思栩挣扎到门旁,似乎是欣赏了一会他连滚带爬的狼摆样子以及发现门打不开的绝望。
随后她狠厉挥刀,先是膝盖、再是大腿、一刀刀向上、一步步肢解。
在惨叫声中,砍刀的破空声夹杂其中。直至陶思栩喉咙沙哑,已经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却没死,像是灵魂出窍,在剧烈的痛苦中悬于梁上旁观自己身体上发生的惨案。
他看刘奶奶用片肉的手法凌厉将自己变得支离破碎。
在最后,刘奶奶握着刀,满身猩红血迹,灰白发丝紧贴满是皱纹的脸。
她抬头,似乎是看到了陶思栩的灵魂,骤然和他对视上——
刘奶奶的眼睛黑白分明,倒映的似乎是陶思栩惊恐的脸,又好像只有房梁上普通的悬木。
陶思栩睁开眼,看到一片杂草,背上是登山包,手上捏着登山杖。
他在树叶的沙沙声中剧烈咳嗽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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