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上和也一靠近大门就看到这幅景象。
完美融合了现代与古典风格的日式宅邸里,错落相接的四坡屋顶均由深邃的元青色瓦片铺就,群间回廊曲折,环院栽种的高大绿树成荫,其间又分布着高耸的枫树,枫叶的颜色由黄渐红,错落有致地染在绿树中,宛如一团又一团灼烧的火焰,浓密的生命力冲淡了主宅布局的清幽之气。
庭院中有人正双臂伸展,手持一柄木刀,越过头顶长刀一挥,破空而动,又持刀突刺,迅猛如风,随着那人的动作,地上层层叠叠的落叶被扫起,又被被凌厉的刀风刮回地上。
川上和也目不斜视地带着饭久刚猛往宅内走去,刚走到院中,耳旁边传来一声疾迅的破风声,川上和也把饭久刚猛拉到自己身后,脚下不动,身体后仰,毫不意外地看到一柄木刀以离自己脸颊极近的距离射过去。
“捡起来!”
男人还维持着之前的姿势,背对着川上和也。川上和也让饭久刚猛待在一旁,然后走两步过去,捡起刚才擦着自己的脸过去掉到地上的木刀,起身的一瞬间一把刀迅速切落下来,川上和也就着半蹲的姿势挥刀挡住攻势,用力一挑后借势站起来,再准备继续攻击的时候,手中的木刀“喀嚓”断成两半,上半部分断刀掉地上。
“和也,你疏忽了。”男人四平八稳地收刀入鞘,淡淡道,“看来在外面这几年,你疏于练习。我曾经给你的教诲,你都忘了吗?”
“这几年确实没有再用过刀。”
“你还是像以前一样,没有坚守古武道的决心。”男人摇了摇头,“或许是我太过执拗,但是无论如何,我依旧会坚持下去,就像那个男人,日本最后的武士,一样。”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抬起头45度仰望天空,吟道:“谁知生平愿,或见飞蛾自投火,心有戚戚焉。”*(注:土方岁三作)
“……”
川上和也无语半晌,看着眼前男人绷得紧紧的面皮下快要憋不住的笑意,额头冒出一个十字:“刀是你擅长的,要不我也用用我擅长的?”
“什么?”男人下意识地问。
川上和也扔掉断刀,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摸出一把枪,“咔嚓”一响上膛,对准对面的男人。
“就让我们,来一场古武道与现代武器的对决吧。”
臭小子!男人后脑勺滑下一滴冷汗,脾气越来越不好了,至于小心眼到模仿他的语气说话还动刀动枪吗?
“哈、哈哈。”男人干笑两声,“那个,我们快进去吧,小和也你刚回来,天气凉,小心别冻着了。”
川上和也抬头看了看当空挂着的一**太阳,而后举着枪一脸纯良无辜看向对面:“嗯~没关系的,我是被竹、内、大、人(重音)你的坚守和对偶像的崇敬感动到了呀,既然如此,我现在就送你去见敬爱的土方副长吧。”
“……”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下一秒——
“咿呀——!孩子大了要弑父啊!!饭久傻站着干嘛,快拉住他!伊藤别算你那报表了,快来帮忙啊!!”
一阵鸡飞狗跳中,川上和也按动扳机。
“嘭——!”
一束礼炮彩条似的东西从枪口喷了出来。
一直安静坐在缘侧的,如同自带自动屏蔽纷扰器般的男人目光从电脑屏幕上移开,优雅地推了推眼镜,对川上和也的方向露出真心实意的微笑:“少爷,还没对您说,欢迎回家。”
****
“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凶,小和也去做公安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啊!真是受不了,难道我是穿越进什么《乖儿子工作几年后大变不孝子》的奇怪异次元世界了吗?还我乖乖软软的儿子啊啊啊!!!”
竹内宅内,一阵控诉的大喊声响起,惊得栖息在庭中树梢上的飞鸟扇着翅膀飞走。
川上和也接过伊藤堂递过来的茶杯,低声道谢后喝了一口,道:“那您要不要听听我穿越的世界?”
“——《在前线攻破犯罪组织后回家,我穷爸爸竟然变成竹内兼续并成为极道组织老大》,怎么样,是不是很有趣?”
“噫!”竹内兼续心虚地转移话题,左看右看,他对伊藤堂招招手,“伊藤你怎么不先给我倒一杯,儿子来了就忘了爸爸吗?因为觉得家主已经没用了,所以迫不及待的要讨好继承人吗?哎,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尊老的美德什么时候能在我们家兴盛啊!”
伊藤堂脸色不变,仿佛没听见似的,他淡定地递过来一杯茶:“老爷,请用。”
“呵呵,欺骗儿子后又装模作样打算蒙混过关的老人没资格受到尊敬。”
川上和也死亡微笑,背后阴风阵阵,黑色的鬼火在熊熊燃烧。
他其实回日本已经快一周了,但和竹内兼续却是今天第一次见面。
结束了长达六年的长线工作后,川上和也登上飞机,踏进这个久违的土地。下飞机的第一时间,他坐上前往长野的电车,往自己家那个小房子里赶去。
川上和也前二十二年的人生过得十分平淡,和养父川上太郎一起在好心的老奶奶开的寿司店里打工(川上和也打下手),日子虽然紧巴巴,却也是难得的平凡的幸福。
后来,川上和也勤勤恳恳发奋图强,一路从大学读到通过国家公务员Ⅰ类考试,成功进入警校进行为期半年的学习,最后在临毕业之际被警察厅招入公安,从此虽然忙碌但稳定的高薪生活向他招手。
然后,在他终于完成上司安排的任务,揣着自己辛勤工作得来的第n桶金和为期一个月的假期回家孝顺孤寡老人的时候,意外发现自己家竟然换了主人,不但如此,自己还险些被当作试图入室盗窃的坏蛋被报警抓进去。
那天,他好说歹说,才让自己家的新主人相信他真的不是盗窃犯,而是因为打不开门而以为自己家换锁了,拍门又没有人应声,所以图方便打算直接用铁丝开锁,然后在刚把铁丝捅进锁眼的一瞬间一根拐杖袭来……虽然这样做也很奇怪就是了,不过川上和也的脸在那场道歉里发挥了非常大的作用。
”真的很抱歉……“川上和也红着耳朵鞠躬道歉,内心尴尬和抱歉齐飞。
“呀,这样年轻的帅哥怎么可能是坏人呢?”那家女主人——一位老奶奶慈祥地这样说道,“而且他的穿衣打扮一看就不是生活紧迫到需要偷东西的人吧?哎呀,小哥你身上这件衬衣老婆婆我也很喜欢呢,我家女儿之前给我买过女款……”
“您真是一位智慧又宽容的女士!”川上和也在心里流下面条泪,不然他就要成为警察厅第一个因为入室盗窃被警视厅搜查一课抓走的公安而彻底出名了。
然后气呼呼地放下刚买回来的菜的老爷爷找出来一张合同让川上和也看,于是川上和也就看到一个叫做“竹内兼续”的人把自己家房子卖给了这对年迈的夫妻。
所以说,竹内兼续……是谁?
自己的养父,川上太郎呢?
谜团如雾般挤在脑海里,川上和也一时间忍不住思绪乱飞,难道自己这几年在国外太过显眼,被那些组织查出真实身份打击报复了吗,害怕、慌乱、后悔……心里充斥着的复杂滋味难言,川上和也在沙发上怔住时,门再次被敲响了。
“那个……请问是川上家的儿子在这里吗?”
被邀请进屋的是一个面容陌生又熟悉的中年男人,他看向川上和也,犹豫着开口:“那个,我来看望母亲,听到隔壁有动静,就过来看看……我之前听母亲说起过,这家之前的主人找了份很好的工作,搬去另一个地方生活来,还给了她一张纸条,说如果自己的儿子找过来,拜托她把纸条给他……”
说着,男人偷偷看了一眼川上和也,这家人好奇怪,为什么老爸搬走需要邻居通知儿子新地址呢,是关系不好吗,可是关系不好的话……
男人转起了蚊香眼,坐在沙发上的小哥脸上的着急看起来不是伪装出来的……啊,难道是那个吗?就是那个,叛逆的儿子离家出走,多年后功成名就归来,自己的父亲却在失望至极下早已搬走……
“真的吗?”川上和也陡然从胡思乱想中回到现实,语气中染上几分焦急,“那张纸条现在在哪里?”
“啊……这个可能只有我母亲知道了,她现在应该在哪个小路上闲逛吧,您得久等了。”男人说完才想起来自己好像没有自我介绍,忙补充道:“我是秋田藤太郎,住在隔壁,你小时候我们还见过呢,你一直在寿司店帮忙,我以前常常去那里。”他挠了挠头。
说罢,秋田藤太郎忍不住补充了句:“您的父亲一定没事的。”
川上和也心里松了一口气,感激道:“多谢了,秋田先生,我们给您一家添麻烦了。”
“啊呀,真是好消息,刚才这位小哥真的是非常担心呢,我也跟着紧张了起来。”老奶奶笑眯眯地说。
在老奶奶无视丈夫不满的热情招待下,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川上和也成功从逛街归来的隔壁老奶奶那里拿到了写着老爹川上太郎新住址的纸条,然后带着和蔼可亲的邻居的欢送和隔壁老奶奶豪爽的一句“太郎那小子肯定过着有钱的生活吧,当初他可是用很低的价格快速卖掉了这个房子,我还搬了几件质量很好的家具过去呢,小和也快去找自己的爸爸吧!”中,搭上了前往东京的新干线。
然后,顺着地址找过去的川上和也,就看到了一座处处流淌着金钱气息的、把川上和也和川上太郎卖了都买不起的日式宅邸,和两个陌生男人。
一个墨镜黑西装,身材魁梧,如野兽一般威猛健壮的男人大刀阔斧地站在院中央,一边打着如同石柱一般粗壮的巨型沙袋一边嘴里发出“嘿嘿哈嘿”的吼声,另一边的,是一个穿着熨帖的银灰色西服套装、头发用发油梳的一丝不苟的戴着金丝眼镜的可以直接打包去偶像剧里演“x秘书”“x管家”的男人。
“……哈?”
这老爹,这些年不会是去贩卖□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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