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林卓以前看电视,看到当衣服的,总是不太能理解。

现在知道了,做一套新衣服太贵了。

自己看到的人几乎都是在穿旧衣服,难怪当铺,估衣铺盛行。

可一想到让她穿旧衣服,而且还不知道几手的,是不是死人的,她,她还是心里膈应。

而她现在当一个实习护士,月薪八银元,才能做两套衣服,她叹息。

又想想今天要花的钱,顿时肉疼。

大大的柜台前,林卓指尖划着黑土布粗粝的纹理犹豫着,“一匹黑土布,半匹白棉布再加裁缝多少钱?”

伙计噼啪拨着算盘,报出的数字让她掌心沁出冷汗。

“土布七银元,棉布六银元,裁缝工钱便宜算您二银元,拢共十五银元。”

她攥紧钱袋里的七块银元:“今日只带得这些。”

伙计眯眼打量她:“姑娘在教会医院当差?”

见她点头,立刻换了副腔调:“早说呀!马神父上月刚订过布。

您留七块定金,工牌押这儿,余款十日内送来,我让裁缝跟您回医院量体!”

“工牌?”林卓按住胸口的铜牌,冰凉的金属贴着掌心,“放心,咱店常给医院供布,断不会亏了教会的人!”

伙计压低声音,“那白棉布饶您二尺,能绣俩帕子。”

裁缝已经夹着皮尺候在门边了。

林卓吐口气摘下工牌,铜牌落柜的脆响像极了当铺里死当的铃铛。

她一听这声,一把又给抓回来了。

圆眼睛的小伙计“哎”的一声,眼睛瞪得更圆了。

林卓笑笑:“那个,要不你们再跟着去一个人,我不用赊账,钱回去就给你们,这个就不押了。”

她说着把工牌又别到衣襟上。

小伙计一听不赊账更好啊:“好勒!好嘞!去,再去一个人拿钱。”

她身后又跟了一个裁缝和一个布庄伙计,林卓看看身后,这都是要钱的。

她是越花钱,越后悔买这头驴了,转头看看它,正趁老陈头不注意偷水萝卜吃呢。

后悔归后悔,还是得买,她一路也想明白了,自己要是不买真让老头再牵走,保不齐就有那告密的,人性这东西真不好说。

可是这钱呢,他们当初也就换了五十一,扣了通行保证书后就是四十五块银元。

这一早上花得,再扣去驴钱,就剩十三块银元了,林卓叹息,这钱什么时候都不禁花。

她自己换算下,这物价一银元相当于现代的四百五十块。

而且重要的是,这钱还不是自己的,是青年的金饼子换的,不过自己花起来好像没啥心理负担哈,可能他们已经是过命的交情了。

所以自己花起来还挺理直气壮的。

甚至刚还想着,他的那堆零碎里还有金饼子,不行再去换。

林卓边走边琢磨,到了医院后门,跟几个人交代下,自己先跑到宿舍拿钱,分别给了驴钱和面料钱。

然后让裁缝稍等她一会儿,她牵着驴先拴到院里的杨树上,去住院部找于嫂。

谁知于嫂竟然就在骡棚。

于嫂是教会医院的护士长也兼管后勤物资。每天都要验收草药,还有定期的牲畜检疫。驴棚设在医院西侧,与洗衣房共用蒸汽消毒管道。

阳光把草料棚的木板墙烤出了松脂香,三头骡子正埋头嚼着掺药渣的干草。

林卓一手攥着驴绳站在栅栏边,绳那头的小毛驴忽然昂头打了个响鼻,惊飞了檐下啄食的麻雀。

“于、于大姑……”林卓不知为何莫名的心虚,手指无意识绞着麻绳,“我在码头…买了头驴。

能…能不能借个地方养?”

于嫂正背对着站在木栅栏旁边。

木栅栏上挂着教会医院的拉丁文药草名录,石槽边堆着未拆封的《华北防疫条例》通告——于嫂正用红笔圈出‘牲畜须每周检疫’的条款。

听见林卓的话,她探究地打量了她一眼,眯着眼看这头驴,看骨架明显还没长成,还有些瘦。

眼白泛着不正常的青灰色。

小毛驴有些烦躁跺蹄,蹄缝间掉落一些细小的碎片。

林卓蹲身拾起一片,似乎是瓦当,青灰色陶胎上黏着蓝绿铜锈,像是打翻的珐琅颜料泼进灰烬里。

她拇指蹭过锈斑,指腹沾了层晶状粉末——那是青铜器氧化后的碱式碳酸铜,她想起了上课时老师讲的汉代铜镜。

于嫂:“教会运药的骡棚倒是空着个隔间。”

她突然扬手把铁刷砸向驴头,小毛驴却灵巧一偏头,刷子“当啷”砸中棚柱,它冲着于嫂张嘴大叫,像是在骂人。

于嫂眼睛闪过一抹笑意:“哪捡的便宜货?”

“十五块银元。”林卓不禁微低着头诺诺地说:

“早市上二鬼子要砍了这头驴,这驴也聪明,就躲我身后,我就,就给买了,说是医院买的运药材的。”

于嫂张了张嘴想说啥,最后还是没开口,只点点头弯腰查看驴,这驴耳内侧有新旧的疤痕,还这么瘦,可见原主人也不是什么良善的人。

她沉吟片刻:“明日开始,早晚各运两趟药草去南库房。”

“哎!”林卓眼睛亮起来,小毛驴好像也高兴起来,蹭了蹭她后背,险些把她拱进骡食槽里。

于嫂抓起把艾草扔进棚子角落小铁桶,青烟腾起,小毛驴又烦躁地跺蹄子。

于嫂:“先拴东头那根柏木桩,”她背身整理鞍具,“那木头浸过硫磺,防蛇虫。”

林卓“哎”了一声去拴驴了。

于嫂摸出登记簿,在“7月9日损耗”栏写下:骡棚柏木桩一根(硫磺熏制)。

墨迹未干,她又添了行小字:特例观察体甲号(初态)。

林卓拴好小毛驴,就领着裁缝进了青年的病房。

青年已经从重症转到普通病房,主治陈医生说恢复得特别好。

林卓推门,病房内消毒水味里混着窗外的槐花甜香,她皱皱鼻子,讨厌这个味道。

裁缝老周捏着铜皮卷尺也跟在后边进了病房。

此时病房内还有两个新来的病人,一个脸色蜡黄,戴一副圆圆的眼镜,正拿着大公报在看。

另一个是个很年轻的男生,分头剪得很精神,也在看报纸。

青年靠坐在铁架床上,墨绿条纹病号服敞着领口,露出锁骨下的愈合刀疤。

他膝头上也摊着张《大公报》,头版标题「鄂豫皖剿匪捷报」。

“来,抬胳膊。”林卓说着把报纸先给拿开。

老周把铜皮卷尺甩开,掏出炭笔和草纸开始量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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