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只有一丝丝,但确实是甜,而且有些上脑,她觉得天灵盖都透气了,脑袋无比清晰又有些醺醺然,头顶像是开了花,心情也美美哒。
头一次吃东西,能吃出头顶开花又美美哒的感觉。
林卓想大笑:我的金手指终于来了吗,哈哈哈……
她还没美够就被大黄叫醒了,大黄用爪巴拉她的腿,再扭头看向锅,果然,木头锅盖被蒸汽顶得挪开一道缝了。
肝蒸熟了,她压碎一个李子,放进大碗里,看看时间差不多了。
这些东西都收拾好,去接青年过来吃饭了。
她甩着手,出了小仓库的院子,手里还攥着一个鸡蛋大的李子。
在她身后,远远的地方,大黄也叼着一个李子,不紧不慢地跟着她进了楼。
林卓推开病房的门,青年还在看报纸。
看林卓过来,颔首刚要说话,只听嘭的一声巨响,像是金属盘落地的声音,从走廊尽头传来。
吓得林卓一激灵。
只听一声杀猪般的嚎叫从楼下传来。
片刻有人在大喊“林护士,林护士去药房拿药。”
林卓急忙冲青年说:“先等会儿。”说完撒腿就跑。
护士鞋在磨石子地上打滑。
她一把抓住楼梯扶手,医用酒精的气味混着新鲜血腥直冲鼻腔——楼下的惨嚎声像是被钝刀割开了猪的喉咙,绝望又刺耳。
“林护士!止血粉!”诊疗室门缝里伸出只血手,指缝还黏着止血棉。
林卓连忙递出药箱,看着满地的血,她心里真突突,很小心地不踩到,退到墙根站着。
诊疗室的景象让林卓后槽牙发酸:穿卡其色军装的伤员在铁床上抽搐,右肩断茬处支棱着半根肱骨,像被蛮力掰断的鸡翅。
法国籍的麦隆医生用止血钳夹闭动脉断端,金丝眼镜滑到鼻尖,汗珠顺着脸颊流进口罩里。
“阿片酊!”麦隆医生大声吼着,于嫂冷静地用止血带加压说道:“最后一支昨天给了产褥热的产妇。”
她边说边扯过一直备着的用石炭酸纱布擦拭过的烙铁,火盆里突然腾起的青烟呛得人眼睛模糊。
林卓贴墙站着,余光瞥见诊室门口的黑绸衫——正是午时踩翻老妇粮袋的油头。
那人额头的黑痦子,似乎随着不时甩头发的动作而蠕动着,活像趴在腐肉上的苍蝇。
林卓心里一阵恶心。
他身后的宪兵用刺刀尖挑着个布包,上面滴落的血珠掉在军靴上。
“八嘎……”伤员突然暴起,完好的左手掐住护士脖颈。
麦隆医生抄起手术托盘砸向他太阳穴的刹那,于嫂的烙铁滑向锁骨上窝,似无意中压在神经交织处,暴凸的眼球渐渐失了凶光。
林卓慢慢地退到楼梯转角,不想在一楼呆了,可她也知道不能跑,这是在工作。
突然,一只毛茸茸挨着她,大黄不知什么时候跑过来了。
猫尾扫过她有些颤抖的小腿,她犹豫一下,抱起了大黄。
黑绸衫突然抬眼,目光像毒蛇信子舔过她的后颈,她本能地抱紧大黄:“看见那颗痦子没?该剐三千六百刀……”
猫爪肉垫按在她突突直跳的桡动脉上,金色眼底映出宪兵腰间的手雷。
二楼似有声音传来。
林卓抬头,看见青年扶着楼梯口,病号服下绷紧的胸肌随喘息起伏,似是感知到了她有危险。
他左手还抓着报纸,头条冀察政委会成立庆典,中缝却用小6号字刊登《红格尔图我军退敌纪实》。
“回去!”林卓用口型示意,却被黑绸衫的笑声打断:“花姑娘的,怕血?”那人嘴里的烟头吐在走廊血迹上。
“太君需要新鲜血浆,你的,过来抽血。”
大黄突然炸毛嘶吼,兽瞳缩成两道金线。
诊疗室的挂钟恰在此时敲响,地上的血迹像是变成一条条黑虫子。
林卓听见自己后槽牙摩擦的声响,像朱婆婆磨刀的动静。
玛丽医生的硬底皮鞋跟打在石板上,声音清脆。
“哒哒哒”地走过来。
她白大褂领口别着的纯银产钳徽章,胸前晃动的金色十字架。
“林!”玛丽染着红药水的手指戳向走廊尽头,德语腔中文怪声怪调,“accouchement不能拖了,你还在等耶稣显灵吗?”
她故意把病历本摔在器械盘上,惊得宪兵队的狼青犬龇牙低吼。
林卓瞬间反应过来,立马放下大黄,三步并两步跑到玛丽身边。
黑绸衫刚要阻拦,玛丽突然掀开消毒敷料桶——浓烈的石炭酸味呛得他连退三步,宪兵队狼犬皱起了鼻子。
“让开。”玛丽金发下的蓝眼睛扫过黑绸衫额头的痦子。
“或者你想替产妇缝会阴?”她晃了晃手里的弯头针,针尖还挂着上个产妇的胎脂。
走廊里忽明忽暗的灯泡下,林卓瞥见于嫂在诊疗室门口微微颔首。
她抱起急救箱小跑跟上玛丽。
听见玛丽用德语嘀咕“Schwein(猪猡)”。
拐角阴影里,陈医生的金丝眼镜泛着冷光。
他在整理病历,钢笔尖却在“妊娠高血压”记录页划出编号。
玛丽经过时咳嗽一声:“叮嘱孕妇,下次产检带丈夫来。”
玛丽用病历板拍打陈医生肩头,暗红胎记在领口若隐若现。
那是三个月前抢救枪伤地下党时,被流弹擦伤的疤痕。
大黄高高翘起的尾巴,一颠一颠地靠近,嘴里的李子,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
青年则站在病床前,看着枕头上的李子发愣,他眼看着那只大黄猫,把一颗李子,放到上面,然后对着他颔首示意,跳下床就走了。
青年觉得大黄猫颔首的神态,似曾相识。
白日的暑气还未散尽,夜色里浮着槐花的甜腥,运河边高挑的灯笼一盏接一盏亮起来,昏黄的光晕在青石板上晕开。
像一串落进人间的星子。
卖凉粉的老汉推着独轮车轧过石板缝,木轮吱呀声惊起墙头打盹的野猫。
鼓楼南街的“春香阁”正热闹,跑堂托着铜壶在八仙桌间游走。
油头痦子踉踉跄跄地推开跑堂,一头撞出了“春香阁”的木格门,怀里银元叮当乱响。
醉眼看着对面饭庄新糊的黄灯笼,抬脚踹飞路边的泔水桶,油水溅在“仁丹”广告的八字胡人像上。
他醉眼迷离地拍拍胸脯,拍到里面的一封大洋,嘿嘿直乐:“太……太君赏的……”,他打着酒嗝拐进槐树胡同。
胡同右侧的屋顶上,一个影子不紧不慢地跟着。
油头痦子酒劲上涌,胃里翻江倒海,踉跄着扶住墙,刚要吐,忽觉后颈掠过丝凉风——像是簪子挑开衣领的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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