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系统拒绝跟羽优二交流的第三天。
窗外的飞鸟从橘红的太阳前飞过,一阵接一阵。那太阳,正如她跳崖那天,那场盛大绚烂披散在她身上的霞光——如此壮美。
钢笔在修长的手指间旋转出花儿,少年的唇角几乎是洋溢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玩笑开的……
好像有点过分。
她默默地想,思绪跟手上飞舞的笔花一样乱。
“羽优君,羽优君。”
旁边的同学轻着声音,不断喊她。
羽优二回神,看过去,对方则用眼神示意她看讲台上的老师……
五分钟后,羽优二丢人地站在走廊上,一直站到这节课下课,也就是放学。
小兰和园子背着书包走出来,走到仍在罚站的羽优二面前。园子纳闷得不行:“你当时到底在想什么啊?我和小兰还有其他同学叫你那么多遍,你都没听到。”
羽优二:“……”
羽优二望天:“小兰,园子。”
“嗯?”
看到羽优二那么沉重的样子,小兰和园子不禁打起精神,准备看看羽优二到底怎么了,有什么可以让她们帮上忙的。
羽优二也没有让她们失望。她认真地看着她们,虚心求教:“如果我对我的朋友开了一个非常过分的玩笑,现在他生气了,我应该怎么让他回心转意,重新理我?”
“那要看什么玩笑吧。”小兰说,“假如那种很过分的玩笑,比如说是伤到了他的自尊心的话,那一定要好好道歉,并且要非常诚恳地反省。”
“赔礼也不能少。”园子补充,“我爸爸常说在道完歉以后递上赔罪的礼物,也算是给对方一个重新理你的台阶下。”
羽优二若有所思:“……那如果不是伤了自尊心呢?”
“那你还开了什么过分的玩笑?”园子不解。
小兰也纳闷:“光是伤别人自尊心这点,我都不信你会对朋友做出这种事了。你还做了什么?”
羽优二莫名心虚:“……”
“其实就是……就是……”银发少年眼神乱飘。
“就是……”
羽优二看着两个女孩子都好奇地看着自己,终究还是没扛住,眼一闭,牙一咬:“就是我玩了个极限运动,末了的时候,我跟那个朋友开玩笑说想试试殉情,完了我就带着他一起从很高的地方跳下去了……”
羽优二说不下去了。
小兰和园子都谴责地看着她。
银发少年讪讪:“其实我早就做好准备了……不会真出事的……只是想开个玩笑……”
“玩笑也不是那么开的啊!对方还没答应跟你殉情,你就带着人家一起跳下去算怎么回事嘛!难怪别人生气。就算是朋友也不应该这样吓唬人家啊。”小兰皱眉。
羽优二虚弱:“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不需要答应殉不殉情?”
那只是一个她为了好玩整出来的说法啊!
“说法也一样啊。不是谁都跟你一样胆子那么大,喜欢玩极限运动的。就像我爸爸,他恐高,要是我硬拉着他去玩蹦极,哪怕给他带好了防护,但我还是说都没说一声,就拉着我爸爸一起跳下去,还是会给我爸爸造成心理阴影。就算最后证明没事,我爸爸也肯定会生我气的。”小兰非常严肃地举着例子,证明羽优二做的是不对的。
羽优二:“……这样啊。”
“不过羽优君!”园子突然冒出来,跟她哥俩好地挤眉弄眼,“你说的那个朋友,到底是谁啊?”
羽优二嫌弃地挪开身子:“没谁啊,就一个朋友。”
“朋友也有男有女啊!快说,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居然能让你说出殉情……啧啧,肯定不简单。”园子继续奸笑着“逼问”。
“我都说他了,肯定是跟我一个性别啊。”
“那可不一定,万一是个女的,你为了瞒着我们故意说成他呢?还是说,羽优君你喜欢男的?”
“……那真的只是我为了好玩整出来的一个说法而已啊!”
见羽优二暴走,园子才嘻嘻笑着顶了一下她的肩膀:“好啦,不逗你了。反正呢,你继续在这里罚站,我和小兰可是先走咯。”
羽优二回头看了眼快空了的教室:“快走吧快走吧,很晚了。话说回来,老师应该也不会让我再站多久。”
小兰嘱咐:“那你别忘了跟你朋友道歉。这次确实是你过分了。”
“嗯嗯,我知道。”
小兰和园子一走,羽优二看着走廊那边被教学楼挡了一半的夕阳。
“咳……统统?”
还是没理她。
羽优二眨巴眨巴眼睛,正要再喊,把她拎出来罚站的老师茱蒂貌似整理好了教案,从教室里走出来了。
“老师。”
“嗯。”茱蒂看着她,“你跟朋友闹别扭,所以上课走神?”
羽优二微微一怔:“老师听到了啊……”
“你和小兰、园子两个在外面说的那么大声,老师又不是聋子。”茱蒂微抬下巴,“这次就先罚站到这里。尽早把你跟朋友之间的矛盾解决完,下次上课,可不许再走神。对了,我让你听的那些录播频道你都听了没有?”
“正在听。”啥都没听到羽优二心里苦。
“那就好,继续坚持。再过半个月就可以报名比赛了,希望你能为我们帝丹高中争光。”
“……好。”羽优二虚弱地应承。
茱蒂老师满意地点头:“那就这样。你快去收拾书包,然后回去吧。”
“老师再见。”羽优二老老实实。
回到家,已经是六点钟了。系统还是没有理她。羽优二一边麻爪着不知道该怎么道歉,一边还是得思考晚饭吃啥。
……实在不知道吃啥的她最后烧上热水,准备泡碗泡面。
就是某师傅最烂大街的那款,红色的。
然后撕了根火腿肠。
等开水的过程无疑是漫长的,羽优二都快百无聊赖了。好不容易沸腾了好了,她正往泡面桶里倒水,白吃饱忽然尖啸一声,她下意识抬头看,手不自觉晃动,热水哗啦倒在桌子上,一小片洒在她的腿上!
“宿主别开门!”
沉寂许久的系统突然说话!
别开门?
她当然不会开!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哄统统回心转意啊!
本来非常能忍痛的羽优二,一下子就瘪了嘴:“统统,我腿被烫到了……痛死了……”
系统这才发现羽优二的腿上烫红一片,甚至起了泡。它吓了一跳:“你怎么那么不小心?”
“刚刚抬头看,就没注意……”羽优二委屈。
系统:“……让你看!”
“可是白吃饱从来没叫成那个样子,我抬头看不是肯定的吗?我怎么知道我会把水倒出去啊。”羽优二更委屈了。
“你不会抬头的时候把锅端稳吗?”
“……忘记了。”
系统气了个倒仰,看到羽优二拿着锅走,又吓出一身冷汗:“你干嘛?我说了别开门!”
羽优二乖乖把锅放回原位:“不开门。我放锅呢。”
系统面无表情……
白吃饱仍满身毛炸开,绿色猫瞳凶狠地盯着门,做出要攻击的架势。
羽优二要过去,还被它低低威胁了。
这小东西!
要是真有人想伤她,就它这小身板能护着她吗?
不过看统统的样子,只要她不开门,就没什么问题。所以羽优二倒也放心让白吃饱在那里当“半吊子守卫”,她一瘸一拐去了卫生间,拿冷水冲自己腿上的烫伤。
“外面到底怎么了?”冲完冷水,羽优二找牙膏给自己的腿涂上,好奇,“是我的大麻烦来了吗?”
“不清楚。但是我能检测到有特殊的能量波动。”系统面无表情。
羽优二叹了口气:“屋漏偏逢连夜雨啊。”
系统本来要问为什么,后来想想这样显得它很好哄似的,就打定主意不说话。
可是羽优二岂会给它再不说话的机会?
银发少年靠在墙角,绿白相间的牙膏大半都挤在了那片烫伤上。
烫伤的腿平直,另一条腿曲起,手放在膝盖上。
装可怜,她一向是在行的。少年静静地看着对面爬着黑玫瑰,缠绕着干枯的藤蔓的墙壁,那张精致的脸不知怎么看起来有些病态的苍白,连唇色也有些微的透明。
“我是不是很没用……统统?”她忽然扯了扯嘴角,陷入自我否定。
少年有半个身形都隐匿在阴影里。
“我好像什么都做不好……”
她喃喃着。
“倒个水都能把自己烫去……让你担心……之前更是不分轻重地开玩笑,把你惹得那么生气……”
说到这里,像是触碰到什么禁忌,让她忽然闭上嘴。
时间如水缓缓流淌。
她没说话。
它也没说话。
直到——
“我,我是不是又惹你不开心了,统统?”
她小声问。
回答她的仍然是一片寂静。少年沉默地咬了咬唇,好久才低声说:“我不会了嘛……”
“有没有人说过,”那个冰冷冷的电子音终于响起来了,“宿主你真的很会骗人的把戏。”
静默一秒。
“但是统统从不会真的被我骗到啊。”
随着重新慵懒含笑的声音,忧郁的精灵王子,如一个虚假的滤镜,在被拆穿的那一刻啪一下碎了。
那个坐在阴影里的少年弯起眼眸,笑容如大片大片的玫瑰在荒原上绽放摇曳:“你从来都知道,我的心情,才是我的真心话。”
系统没有反驳。
因为这就是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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