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是在西台镇的教堂里。
这位年长的圣职者手持经书,垂头站在圣像面前。
发觉我清醒他先是惊喜,很快又陷入自责与懊恼。
即便我一直说那不是他的错也没有用。
“可是,如果没有您的治疗,我恐怕还在病床上躺着。”
“不,你、你尽快回家。”
“神父?”
他盯着“圣像”不再言语了。
西台镇的教堂和安托文长得差不多,连布置都几乎一样。
纯白的圣像庄严神圣,据说祂的原型启发圣徒编写教典,教人向“善”得救。
不过神话大多都是编的,我对宗教不感兴趣,大略翻过宗教史和教典就没再研究。
我认识神父有五年了,很确信他心中拥有着不可玷污的崇高。
他、为什么这么痛苦呢?
最后望了眼神父的背影,禀着不给人添乱的本心,我在五分钟之内离开了教堂。
出门太阳晒在身上,我忽然想到王可乐昨晚可能来过,不知道她有没有一直等下去。
大概是不可能的。
他人因兴趣趋势的行为根本没多少在意的必要,所以我不再细想。
无论她是什么人,她带给我的真实感都远胜以往其他人。
这种真实,甚至连奥利维亚也没有。
为了尽快回家,我打了辆车。
赶回去发现大门紧闭,却并未上锁。
四处检查一番,家里没有被不速之客光顾的痕迹,阳台晾着的白色小熊失去踪迹,大概被主人带走了。
我坐到沙发上,下意识搂过玩偶,却搂了个空。
“?”我玩偶呢?
玄关传来声响。
我并未起身,回头见王可乐拎着两杯奶茶往厨房走。
“你见我猫咪了吗?”
“哪个猫咪?谁知道。被人偷了吧,出去不锁门就要有丢东西的自觉。”说着,顺便把其中一杯递了过来。
我下意识接过:“给我的?”
“啰嗦。”她似乎很不耐烦解释一眼就能明白的事,嘴上微微抱怨了句,转身继续向厨房走。
现在刚好是午饭时间。
“我来帮忙。”
“不许动。”
保持着起身的姿势,我问她怎么了。
“不是一动不动的意思,请你恢复原样。”
“可是——”
“午饭由我负责,你只需要保持期待心怀感激地等着就好。还有,去洗澡,立刻。”
“啊?”
王可乐鼻子耸动两下,眉毛都皱到一起:“你身上有很难闻的味道。”
-
夏天燥热,中午太阳很高,撑着遮阳伞出门待一会儿什么都不做也会出汗。
好在家里空调一直开着。
用完午饭,王可乐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不过那副样子怎么看都是昏昏欲睡。
趁她还没完全沉入梦乡,我问她昨晚有没有遇到在意的事。
“你放我鸽子算吗?”
“这个不算。”
“那就没有。”
“话说,我记得育佳是全日制封闭管理,你怎么中午回来了?请假不是很难吗?”
“偶尔一次可以,我两年没请过假了。”很有毅力,但是回避了第一个问题。
时机不恰当的追问往往引起反作用。我斟酌着语言试图继续打听消息,王可乐直接躺下:“半个小时后叫我。”
“有在意的事还没做吗?”
“等会儿回去上课。”
“时间不够不可以续请假?”
“不是,我请了一天。”
那你还回去干嘛?好吧,像我这种只要还在假期就不会回去的人无法她的行为,还是好好肃然起敬吧。
电视在王可乐的要求下兢兢业业充当伴睡的背景音乐。
我把身上翻了一遍,之前一直用的终端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可能昨晚逃命丢了。
回到房间找到一个新的,先给老师发了条消息说明情况。
不过神父还是奥利维亚,我很怀疑他们有没有请假这条概念,毕竟两人一个全年无休,一个随心所欲。
为了避免最后遭殃,还是尽快确认一下我到底是请假还是逃课状态。
老师工作很多,这会儿还是休息时间,一时半会儿注意不到很正常。
我又在收件人那儿输入一串号码:状态如何。
对方很快回复,问我是谁。
「方便语音吗?」
「可以。」
我停顿片刻,还是按下了拨号键。
“喂?”由于我没有提前报上姓名,对面有些疑惑。
“是我,你没事吧。”
塔季扬娜没有立刻回答,我听见电磁杂音杂音中她松了口气的声音,以及明显克制不住的激动:“太好了,你没事……”
我当然不会有事,但现在塔季扬娜的状态更值得在意。
圣职者沿着我逃跑的路线清除痕迹,长时间接触怪物的塔季扬娜一定会被找上门做危机评估。
教会有办法模糊普通人的认知,但她还会被观察很长一段时间。
毕竟无论哪一种怪物,普通人直接目睹它的样子都太勉强了。污染不止留下心理阴影,更是对人类意志的折磨。
怪物不会擅自攻击人类,就算是像付文彦那样自甘堕落吸引来怪物的人也不会被贸然攻击。
不太清楚这只为什么会出现在公园,但是,如果作为目击者的塔季扬娜一旦脱离人的范畴,就由我亲手杀死她。
塔季扬娜最后说她这两天需要休息:“没办法去学校了。”
“这种事不用告诉我,你记得请假就好。”
“姜黎同学也没去吗?也是,碰到这种事当然要在家多待一会儿。昨晚我自己都不知道跑到哪儿了,不敢回头,最后误打误撞跑去教堂获得了神父的帮助。今天早上他们找我询问昨晚发生了什么,我……”
我静静听着,并未打断。
“抱歉,一不小心就开始了。”
我站在阳台看向街区因阳光暴晒而耷拉的花丛,和路边没有精神的树。
傍晚太阳落山浇过水后,它们就能恢复生机吧。
生命,真是顽强的不可思议。
塔季扬娜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自顾自挂断电话。
我回到客厅,叫醒王可乐。在她离开后锁上大门,回房间睡觉了。
虽然之前在教堂躺到了中午,但那不叫睡眠而是昏迷。
在我极度单调的娱乐活动中,睡觉是最舒适的选择。
醒来看到老师的回复,她还说自己本来奇怪为什么今天是别人帮我请假,原来是我终端弄丢了。
“不过你既然知道有人帮你请假为什么还要再问一遍?”
我能说我其实不知道吗?
“以防万一。”
“你呀,稍微也信任一下别人吧。对了,那个帮你请假的人自称是你室友,比你乖巧多了,也比你有礼貌。”
我没忍住笑了一声,“你认真的?”
自从五年前奥利维亚闯进老宅逼迫爷爷答应她带走我的要求,我就很少把她和那两个词联系起来了。
在别人嘴里听到夸赞她的话,怪稀奇的。
总之,周二一整天都平平无奇。
这一周,塔季扬娜没来上课。
所以一直到周末,我才想起来还有一件事没做。
我把聚会的事差点儿忘了。
算了,能观察一下塔季扬娜状态也好。
认命般前往目标地点,塔季扬娜在人群中,看着与往日并无不同。
似乎恢复的不错。
目光交汇之刻,她向我投来担忧的神色。
我不习惯热闹的气氛,于是去外面透气。没过多久,塔季扬娜跟了出来。
“姜黎同学。”
“什么事?”
“没有。”她摇摇头,有些高兴的说:“我还以为你走了。”
“没打过招呼,不会。”我看起来很像那种会偷偷溜走的人吗?
“……”
“怎么了?”她忽然安静下来,某一瞬间,我看到她眼中飞快闪过一丝异样的神采,令人无法忽视。
但最后,她只是眨了眨眼,说:“只是觉得,我们还能在今天呼吸十分幸运。我、我一直很愧疚,为了逃跑把你一个人留在了那里。虽然姜黎一副‘交给我吧’的样子,但我确实放弃了你……”
“说什么呢。”我无法理解她在说什么,但不干涉一下似乎会没完没了,“你留下来才是拖后腿,况且是我让你跑的,你在怪我吗?”
“怎么会!”
我被她陡然拔高的声音吓了一跳,掩饰性的摸了摸鼻子,换了个话题:“聚会还有多久结束?”
“明天有课,大家十点前就会回家,还有三个小时。”
时间怎么过得这么慢?而且他们都在玩什么呢?三个小时真的不会腻吗?
“抱歉,我没想到姜黎同学会这么困扰。”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总不可能抛下大家走掉吧。
“那么,如果我不舒服的话,姜黎能送我回家吗?”
“啊?”我反应了会儿,“借口很容易被看穿,会被大家讨厌的。”
“没关系,大家会理解的。”
以塔季扬娜在同学中的地位的确不会对她产生太大负面影响。而且我无法拒绝这个提议,因为我真的无法待下去了。
“随便你。”
在这句回应下,塔季扬娜展开了行动。而呃也在半个小时后来到了她家门口。
等一下,送她回家不是借口吗?
为什么我要跟她回来?
塔季扬娜没注意到我的沉默,也许在她眼里这是本应发生的事。
与一双充满期待的眼对视:……
算了。
我迈步跟在她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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