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场光线昏暗,男生抱女生坐在地上,慌张问:“哪里受伤了?”
“我,给我……”藿香正气水。
教堂中,牧师遗憾宣布,卡赫琳娜小姐年轻有为,可惜身体孱弱,死于早春中暑,让我们默哀。
这是梦吧,罗洢缓缓清醒,滑稽。
再一眨眼,入目白格子天花板和两条不刺眼的灯带,医生让护士换药,点滴管连着水桶大的药水瓶。
妈耶,这得挂到猴年马月,中暑而已又不是滋润人干。
不对,还是梦。
“卡赫琳娜!你终于醒啦。”卡玛挤在床边,边上陆迪和陆美琦只能拉长脖子探看。
“确定我醒了?”罗洢问道,身体被抽干了力气般动弹不得。
她道:“跟我一队到第三关的,有人有问题,你们最好提醒魔法学院的人把那几个带走问问。”
至于具体怎么个问题,她也说不准。
“卡赫琳娜,你醒来说的第一件事居然是这个,太让我感动了。”
罗洢转头左看,她睡相不好,去年采购了张两米宽的床,刚才没注意贝尔莎坐在另一边。她道:“放心,九星**师已经拜托瓜子头把过程跟我们说了。”
罗洢升为四星法师之后,瓜子头可以说人语,不过——尹菲瑟伯让瓜子头跟魔法学院的人交待事情经过?
这是在套她话?罗洢选择缄默。
目光扫到陆迪,他脸色不太好看,压着气道:“你们——就不能让她好好休息吗?”
贝尔莎微怔,起身走到陆美琦身边,绕上她胳膊往外去,右手顺带拉起卡玛,“卡赫琳娜,好好休息,那几个人已经被带去魔法司了。”
他们几个走后,陆迪蹲在床边握住罗洢仍发凉的手,“吓坏了是不是?”
本来还好,他一问,脑中浮现抖动的锁链、烈焰岩浆、又糙又臭的大脚,喉管和鼻尖发酸,眼皮也红了,她抬起左手道:“有酒精吗?那破脚估计有脚气。”声音有些哽咽。
陆迪躬身,把人拥入怀里,在女生额上落下一个吻,“没事了,我等会儿去拎一壶来给你洗手。”
罗洢本来挺感动的,猝不及防被他后半句话整的哭笑不得。
“好了,去拿酒精吧。”
等人关上门,罗洢盯着天花板,回忆起进入密室逃脱的一幕幕,要说最有嫌疑的肯定是傅欣彤,她来下的战书。好歹一同从现实世界来的真人玩家,如果真是她给自己下套,真不用再顾念同学情了。
“对了瓜子头,你没把尹菲瑟伯供出来吧?”
“傻赫!我说九星**师救的你,又不是公爵。唉,这几天我不出来了,得恢复体力,臭大脚,把我魔力吸得一点不剩。”
当时罗洢也感觉到了,不仅她的被抽干净,连带着瓜子头也差点歇菜。
她在床上躺了足有三天,喝了十来管贝尔莎让人送来的药剂,第四天才勉强能爬起来。
*
初春的小雨淅淅沥沥,伞下男生一手撑伞,一手搭在女生肩头,欣长的两双腿漫步在国都朦胧的街头,成了别人眼中靓丽的晚景。
如果不是明早要去魔法司,陆迪近段时间只会泡在金溪湾密室逃脱楼,没被要求停业整顿是他在这个世界体会到的最宽松的营商环境福利。
“有个消息得亲口告诉你,霍普勒又来找我签综艺合同了,这回想把明星送去密逃楼录制真人秀,你知道我申请了著作权,他开了八百万的合作意向费。”
罗洢脚步停住,望向某人较现实中温柔百倍不止的眼神,心态不说崩,多少有点炸裂。
刚从地狱级别的游戏出来,就要迎接生意冲击,这个在她面前看似人畜无害的男生下手忒狠了。
她叹了口气,略微有些丧气,“唉,如果我输了,也输得心服口服。”
网上关于密逃楼讨论度奇高,霍普勒那样的商业娱乐大佬紧追热度是情理之中,面对这块肥饼,陆迪没有拒绝的理由。
“气馁了?”陆迪一拢手就轻易把她肩头含在手心。
生意对头浓情蜜意讨论怎么赢对方,也是种奇妙的心理体验。罗洢踮脚在线条流畅的下颚线上点了一口,“才不。”
想亲脸,某人没反应过来配合的情况下,她碰不着。
陆迪弯下身段,“蜻蜓点水都比这力道大,乖,再来一口。”
路人驻足抑制不住笑意看过来,罗洢拉起大手走进街边甄超蕲推荐的甜品店,“就不。”
正吃着榴莲千层酥,手机震个不停,真人玩家魔语群炸了。
什么甜度超标,你个小畜生,夺妻之恨,般配之类的话一句接一句,罗洢总算下滑到引发炸群的消息,脸一下红了。
陆迪拍了张她吃甜品的侧颜,在群里问:“追了快两年,亲了额头,回敬一个下颚线吻,算追到了吗?”
“不是说好把相熟的朋友喊金溪湾吃顿饭就当公开了”,罗洢捂着脸糯声糯气道,“怎么还发群里去了。”
“你说话不算话我只好出手咯”,陆迪挪到罗洢身边,“而且,已经过了约定时间,我们什么时候领证?”
两人落座到玻璃窗边的吧椅,雨点打在窗上呲溜成豆苗状的水痕,一如心土的萌芽。
陆迪走心道:“洢,我没开玩笑,我跟老陆说过我的想法,她不太赞成,说我还没见过你父母,你也没见过我爸,但我还是想说出我的想法,征求你意见。”
罗洢满眼望着他,这个人,说什么领证,竟然说的认真话么?
“我们先在这个世界结婚”,陆迪充满不确定的眼神明显在等罗洢反应,然后一鼓作气说完,“回去了再正式面见父母,好不好?”
细碎雨点敲出美妙动听的自然乐声,与男生小心翼翼的探问一同温柔地落入耳蜗。
她没想过这么远,不是不愿意去想,而是不敢想。在不同的世界各结婚一次,他们还没毕业啊,陆迪真的会一辈子认定她?
不是没见过他这样的富家子弟对恋人态度转变的新闻,爱时热烈如灿花,厌时弃之如残叶。
“你太心急了。”说出这句话后,罗洢觉得自己真棒,喜欢他,但能理性分析两人前景。
“我们还年轻,结婚的事谈几年了以后再说。”既给对方台阶下,也让自己的期待不要太高,毕竟连陆美琦都劝了,想来她也不敢把话说得太满。
陆迪深深望着她,含情双目被刀刺了般疼,“你还是不能对我敞开心扉。”
半晌,他垂下的眸子又抬起,“你说得对,是我太心急了,咱们开开心心谈,你不要有压力。”
罗洢怔怔回望,这人总能出乎意料地迅速调节情绪,为了她似乎真的改变了许多。
她发自内心感动笑道:“好。”
在国都的这一夜,她睡得并不踏实,翻来覆去回忆起白天陆迪说的话。听很多人说结婚是冲动的,她会不会太保守理性了。
但他们还没步入社会,谁知道以后会有什么样的际遇,碰见什么样的人,何况现在还被困在魔法世界里。
我是对的,我是对的,罗洢默念,关了灯,在无尽的夜色中缓缓入睡。
隔壁房间,男生辗转难眠,他打电话给陆美琦,“老陆,你说她的心怎么这样冷,还有,爸是不是铁了心想给我找个谁家的千金?”
知子莫若母,陆美琦立即明白他这样问的原因。“你跟小洢说了?她没同意吧。”
在陆美琦面前,陆迪卸去一整天的坚强,委屈地“嗯”了声。
“你傻啊,她一个女孩子在他乡异世,我们母子合起伙来让她跟你结婚,万一怀孕生了小孩,回去了她怎么跟父母解释?至于你爸——一开始就引导你去追叶金哪,如果相处下来你真的很喜欢,我会尽全力为你争取。”
“知道了,是我考虑不周。老陆,我从没有过这种感觉——以前觉得自己有无限可能,现在也一样,但是想她陪着,也想陪着她。”
陆美琦:“咦呃,没想到有生之年会在你身上闻到单相思的酸麻味,还得是我眼光啊,我看中的人果然厉害,能把情感障碍患者迷得神魂颠倒。”
挂了电话,陆迪自问,这行为应该不算妈宝吧。这年头,稍微跟自己妈倾诉倾诉就容易被说妈宝,男生们也不容易。
思绪飞撞中,雨下了一夜。
清晨,罗洢睡得迷迷糊糊,接通魔法司的电话从床上惊坐起。
乔尼·戈达丹死了。
“昨天他说过会如实说出所有他知道的,但是要在见到你之后,早上看守人员发现的时候,人已经凉了,背后长出了黑色的毒斑,应该早就被人下了毒。”
嗨雷快速说着情况,带罗洢两人来到他的办公室。
他前些日子毕业后没去官方的魔法军队,而是来了魔法司,司长虽然是官方的人员,但魔法学院的权力也不容小觑,算是比较复杂但能施展拳脚的地方。
在门上点了防窃听咒后,嗨雷从夹克衫内层掏出一张纸,“这是乔尼留下的信,我带他上厕所时偷偷塞给我的。不清楚他怎么知道我和你们的关系,但他说魔法司内有他们的人,让我把这封信交给你,陆迪,他说只有你能打开。”
陆迪接过展开,纸张白净没一个字,他有些奇怪,“我跟他私下没任何交流,怎么会只有我——”说着忽然顿住,从魔法袋里取出一小块金子,在纸上擦了擦,纸面很快显示出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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