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迪一句话没说,换了个更角落的位置从天亮坐到了天黑,忽视了费烈邀请他观看蛋黄落日的邀约,忽视了服务员的礼貌问询。
晚上八点半,岛上的夜生活才刚开始,费烈不敢走远,略逛了一圈回来坐下,“实在不行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
“不止爱情岛,你说的那个地方,对空对海守卫肯定更森严,如果不跟他们一起,进不去。”
陆迪继续坐着,仰头放松脖子。
“前面叫你看晚霞日落你不理人,现在觉得星星有意思了?不是我说,这表情,换成你自己的样子,倒像电影里的忧郁男主人公。”
费烈说了一串,陆迪只淡淡“嗯”了声,他知道这人的气势哪里来的了。
话少,一定是。
于是接下去的两个小时,费烈也化身忧郁的大胖墩。
刚要装不下去,想开口说话,陆迪起身道:“走。”
“哪儿去?”
“看到了吗?酒店里的那些女郎,每三个小时就有基地的车辆过来接人,三小时后换几人去。”
费烈:“……你一直沉默不语就是在观察这个?”
陆迪又不说话了,在前头带路,进酒店正好碰见五名女郎和送她们回来的卫兵坐上电梯,他和费烈也跟了进去。
美女郎按了六楼,陆迪按了四楼。门一关上,一股带着香水的香烟味儿不知道从谁身上散发出来。
“帅哥,等会儿一起去楼下洗澡吗?”
陆迪瞥了一眼,平时这样称呼他的人太多,下意识给了个反应。金发女郎递来一个白眼,他从那双高傲的碧眼里捕捉到“自恋狂,又不是叫你”的内心话语。
卫兵用手里的长管枪拨开白得发亮的手,“不了。”
其余四个女郎哈哈大笑,其中一个捏着嗓子调侃:“梅美丽,看来帅哥不能为你的美丽倾倒呢。”
“闭嘴吧,莫妮卡。”
“别气,他不陪,我陪你呀,我喜欢一楼的温泉小间。”
说着跟另外三个女郎又自我感觉魅力十足地哈哈大笑起来。
从电梯出来,陆迪快步找到楼梯间,下楼时在转角的架子上随意抽了本杂志,到澡堂的公共区域找了张沙滩椅躺下。
“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上上下下的,老费烈我汗流浃背了。”
陆迪这回解释了一嘴,“你可能要在这个岛上等我,你太胖了,我要混到她们中间去。”
费烈晃荡着肚子直挺挺坐起,用杂志遮挡面庞,尽量降低音量,“疯了!你怎么变成她们的样子?”
陆迪掏出那管喝了只剩点底的容貌变身药剂,道:“我知道这东西的混合方式,只要把皮多树的树汁与目标对象的唾液按比例精准混合,再放入螺旋茭的粘液,最后混入我的血液就可以制成,身材也能变化。我的魔法袋里有原材料——只够一个人的量。”
“停停,你要喝那些女的——唾液?!”
“再说她们互相认识,会露馅的,你知道被抓住会有什么下场吗?搞不好被拉去军区,一辈子也出不来。”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
此时,电梯里那位叫莫妮卡的女郎拎了个洗浴袋路过两人面前,朝费烈噗嗤一笑。
他微张嘴盯着人离开,“她居然喜欢我这样的。”
陆迪也坐了起来,“她看杂志封面笑而已。”
费烈低头一看,他手上的这本应该是哪个小孩刻意搞的恶作剧,封面上写着“谁看这本书的内容谁就是屎郎木的爸爸,大屎郎木。”
屎郎木是无比滑稽的反面人物,明明不会魔法却成天幻想自己是魔神降世,为此闹了很多笑话,帝国的小孩从小就知道他。
“让我知道谁干的好事,我要把他榨成人血啤酒!”
费烈气冲冲把杂志丢进排水沟,遭到工作人员的提醒,让他捡出来,不情不愿照做,再转身吐槽,不见了陆迪的身影。
……这个小崽子!
天亮之后。
飞机行驶在望不见边际的海面上,此时的莫妮卡,也就是陆迪,风情万种地倚在窗舷边。
天与海的交界处涌动雷云闪电,远处的海面显出一座山的形状,机身近了陆迪才看清那是悬崖,跑道就在悬崖顶。
崖谷延伸向望不见头的寒山深处,光秃秃、白灰灰。
“姑娘们”,坐在前排的老女人喊道,“裹上将士们最爱的毛皮大衣,随我登上隐秘岛。”
“喔吼!”梅美丽呐喊回应,瞄了一眼莫妮卡。
陆迪推了一把梅美丽,夹着婉转的嗓音,“激动个屁,我一定是最受宠爱的那个,想比我赚更多的钱,门都没有。”
老女人很满意两人的斗争,涂厚的烈焰红唇咧到耳后根,“其他人也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把你们最好的状态调动起来!”
在机舱里不觉得,一接触到外边的空气,所有姑娘都被夹杂雪粒的冷风逼退回来,刚才说要露出傲人事业线的梅美丽此刻恨不得把自己裹成大圆饼。
地面接机的人引导飞机停入机库,另有十名魔法师列队整齐等在外。
他们的人中一水结了冰碴子,眉毛睫毛落了白霜,看样子等了有些时间。
“老样子,莫妮卡你坐普开大尉的魔法扫帚,其余人也都找自己的领路员去吧。”老女人说完,从魔法袋里掏出一柄扫帚,用的是两只脚挂在同边的古怪坐法,不怕半路被风吹落。
“莫妮卡”学原莫妮卡歪七斜八的样扭到率先出列的魔法军面前,“辛苦了哦。”
随着扫帚起飞,陆迪终于能静下心来好好规整一下信息。
莫妮卡果不其然是魔法军首脑尤利乌手下心腹大将军最受宠的一个女人,尤利乌重新坐上首脑位置后,手下的这个大将军每个星期都派人把这些姑娘带来寻欢作乐。
如果不是读了这些金发女郎,还有接送她们和守在爱情岛基地外守卫的唇语,恐怕只能在岛上惆怅两个星期,灰溜溜回去。
一路寒风凛冽,岛上只有数只猎鹰盘旋,不见飞鸟和其他生物。
扫帚司机用魔法防护罩把自己和莫妮卡圈起来,免收寒风的侵扰。
继续领略一路的生态景象,只感受到两个字。
荒凉。
如果用热烈、艳丽和浪漫形容爱情岛,隐秘岛参差不齐的高崖则充斥着荒芜,肃杀和寒冷。
飞机上,老女人说过他们要去悬崖城堡,听名字就像个肃杀之意十足的地方。
半小时后,穿过重重水汽,一队人来到隐秘岛西边的海岸,沿着漏斗形的深海湾向上空飞,哥特式大尖顶显露在迷蒙重雾之上。
再靠近些,终于得以窥见用巨大岩石磊就的城堡背面,就建在海湾边的悬崖之上,五层,东西两边的房间灰暗,其余的灯影闪烁,城堡入住率很高。
扫帚飞到靠近西边悬崖的一侧,陆迪才看见被悬崖城堡遮挡住的西北面两座规模小一些的堡塔。
广场上人流涌动,穿着魔法袍的,政府军服装的,还有卫兵、便装的魔法师,不一而足。
这些人都往北面的高坡上去,那儿通向一座灰白色山,与岛上的其他山并无不同,山顶的建筑被爬山虎和藤蔓遮盖了大半。
上岛之后,这两种是陆迪唯二见到的植物。
普开大尉停在城堡侧面阴影中,城堡前的台阶上,原本望着北面高坡的一个老头转过身。
若不是他颧骨上顶,陆迪判断不出他生气还是开心。
嘴欠但能提供很多信息的梅美丽还没到,老女人起初跟在队伍最后方,估计这会儿也还在路上,没人提醒,他不知道这人是谁。
好在老头派头很足,他背后跟了两排士兵,站定在离陆迪三米远的位置,左胳膊肘略抬了抬。
陆迪心领神会迎笑上去,挽住他的胳膊。
老头带着他也往北面高坡走去,神情蓦然悲伤,“你总是笑得这样开心,我就喜欢你纯真的模样。可是莫妮卡,今天是我们魔法军耻辱的一天,一会儿无论如何都不能笑,知道了吗?”
陆迪听他这么说,露出一副懵懂的模样,乖乖点头。
他不敢讲话,也不能做拍拍他手之类的动作,鬼知道这两个相好之间用的什么称呼,平时什么习惯,一个不对容易露出破绽。
“先生,杰西夫先生!”
背后有人叫,老头停住了脚步,陆迪也跟着不动。
他再次微微抬起胳膊肘,陆迪识趣地抽出了手。
“你先上去等我。”
陆迪瞅瞅来人,乖顺地点头,在老头旁边士兵的带领下先往山上去。
走了有三十来米,他道:“走不动了,歇会儿。”随即转身,假意观察远方,这个方位可以看见老头的嘴。这个距离不可能听到他们讲话,士兵也就随他去。
叫住老头的人是个魔法师,手上戴着红色指环。
“失败了?”
那人惭愧地低下头,重复了一遍老头说的话,“失败了。”
“我会遵守诺言,照顾好你女儿,你——”老头的褶皱薄唇停住不动。
“我明白,先生”,魔法师把左手的指环摘下交到老头手里,“明天请让人去北狼山收我的尸体。”
陆迪扭了个腰,转身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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