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岑见过色彩缤纷，高低错乱的钢筋混凝土建筑群，也见过坍塌荒废后，被植物吞没的城市废墟。
可他从没见过这样的世界。
面前是一道和穹顶连接、无尽延伸的银白色巨墙。墙面与道路像一整块砌筑的平滑镜面，清晰地映出穹顶外幽邃流动的深海。
视野的尽头，道路沿着墙体，划出一道流畅的弧线，与堡垒厚重的外壁并行，向内延伸。
墙体本身，则遍布着密密麻麻的小格子，像无数个魔方堆叠。每一个方格代表一个房间，正透出洁净的白色灯光。格子上有一道道栅栏，将光影切割成一根根竖条，投落在地上，像牢笼的影子。
这里一点也不像他以前见过的地方，冷冷的，死死的，就像……就像在记忆里封闭吓人的疯人院。
星岑屏住呼吸，揪紧了寂染的衣领。
他很小就知道，不能去疯人院。疯人院就在他们医院后面，被茂密的树林围拢在中间。明明都在同一个太阳下，但那栋楼总是显得阴沉沉的。
有一次他和小伙伴们玩，不小心误入了疗养院的场地。远远的，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阵吓人的怪叫声。那声音太可怕了，简直不像人能发出来的。
星岑盯着墙上的格子，越看越惊心，总觉得它和疯人院的铁栏窗很像，而那些会吃小孩的疯子就藏匿在里面。
星岑不寒而栗，背心阵阵发凉，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抖了抖，紧紧拽住寂染的衣领。
这时候，工作人员在闸机口输了一串数字。
只听滋溜一声，一辆无人驾驶的行李车突然出现在银色的道路上，突突朝他们驶过来，又滋溜一声，一个急刹，停在了寂染的面前。
寂染强作镇定，想将星岑放在推车顶部的架子上。星岑却僵着脖子，死死抓着他不放，衣领都被扯得变了形。
接近凌晨的末班车，路上没有行人，但下班的工作人员却有零星几个，经过他们便投来几许好奇的目光。
“干什么？”寂染压低声音问。
“哥哥，我们要住这里吗？”星岑小声嘟囔，“不要吧，我们换个地方，今天和光耀军叔叔待的地方就挺好的。”
“那里不能住人。”寂染尽量耐心地解释，“我们先在这儿落脚，等安定下来，我再找别的地方，行吗？”
“不行，我不要。”
“星岑，听话！”
寂染侧脸和星岑对视，黑色的眼睛里布满了疲惫。星岑原本还想多说一些，但看寂染眼底满是血丝，便艰难地点了点头，身体还是僵硬着。
“乖。”寂染揉了揉他的头发，把他放在行李架最上面的篮子里，行李和背包则放到下面的储物箱锁上，自己则在后面的座椅坐下，向工作人员道谢告别。
在云梯上，寂染因为无聊，翻遍了座位上所有的杂志和报纸，就连安全须知和广告传单也没放过：“这东西操作很简单，和电动轮椅区别不大。先是插钥匙，启动——”
寂染从背包里取出玻璃球，把带编码的金属片像插车钥匙般插进主控杆上的小孔里。
面前的主屏幕瞬间亮起，显示出一幅平面地图，一道曲折的绿色光路在道路中间亮起，终点被标记为醒目的红色——正是他们的行进路线。
随后，显示屏上跳出“确认”和“取消”两个选项。
“全程十四公里，但这车只要八分钟就能到，看来速度不慢，有点像我那时候的电瓶车。准备好了吗？要出发了。”
星岑不安瞬间被紧张取代，他赶紧握住篮筐边缘的扶手，大声应道：“准备好了！”
轰隆一声，引擎启动，风呼的一下猛扑在脸上。
星岑起初还有些害怕，但感到猎猎寒风后，便想起跟寂染在深渊里玩轮椅的日子，简单的快乐被瞬间点燃，他忍不住开始哈哈大笑起来。
寂染看他玩得忘乎所以，竟直接放开扶手，张开了双臂，连忙伸手一把拽住他的衣服。
恰好一个急转，星岑整个人被甩向一侧，双脚离地，眼看就要飞出去——寂染赶紧把他拉回来，用力按回篮筐。
“抓紧，别闹！”
“哇喔——哈哈哈哈！我要飞，我要飞起来啦！”
“抓紧，你不能飞。”
“喔呼呼呼——哗，我是小鸟！”
“给我抓紧把手！不然我！揍！你！”
寂染一手死死扯住扑腾的星岑，一手紧握控制杆。
他原本还想记住路，被星岑一闹，只觉得连续过了好几个要命的大弯。
这地方简直像迷宫一样，所有地方都长得一模一样，抬眼是结实的巨墙，低头是光滑的道路。
如果没有行李车指引，他们肯定找不到路。
行李车的速度比他想象得还要快，这东西自动识路，也自动驾驶，寂染没法调整速度。
或者说，他现在还不懂怎么调整速度，只能眯着眼睛，一只手紧紧抓住星岑，一只手紧紧抓住把手。
锁在下方的行李也不断哐哐地撞击着箱壁。
短短八分钟，却格外的漫长。
等车猛地一个急刹，终于停下来后，寂染才面色铁青，虚弱地从车上爬下去，扶着发软的膝盖，拼命大口喘气。
“哥哥，我还想再来一次。”
“呕……不，你不想。你现在只想赶紧回屋，洗个澡，睡觉，知道吗！”
星岑不吭声了，低头垂眸，手反复摩挲着行李车的把手。
“刚刚叫你抓，你不抓，现在抓什么，松手，下来了！”寂染没好气地把他抱下来，轻轻放在地上。
等晕眩感好了些，他便又蹲下去，把背包和袋子取出来。
星岑却双手扒在车头的大灯旁，恋恋不舍地反复抚摸，嘴里喋喋不休地小声嘀咕：“下次我还要来找你玩，你要记得我哦，我叫星岑。明天也在这里等我好不好，最好在早饭之后，不然晚点我要吃午饭了。”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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