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谢横飞只能隐约记得15岁生日那天，他回到家，目睹了倒在血泊里的父母和摔碎在地的奶油果酱蛋糕。
其他细节他都无法记起，心理医生说这可能是创伤后应激障碍，他的大脑在阻止他回忆起更多可怕的画面。
但唯独有一张脸，他记得清晰。
那是站在父母尸体旁的一名少年，他清冷的脸上飞溅着鲜红的血液，妖冶而美丽。
那张脸在八年后变得更加有棱有角，以虚假的温柔姿态出现在了谢横飞的眼前。
“肖勿歇，我终于找到你了。”谢横飞狠狠地咬住吸管。
眼前的青年歪了歪头，似乎对于谢横飞认识自己有些惊讶，但又没有深究的意愿，只是笑了笑没有后话。
此时一只小蝴蝶拖着一个黑色的方块慢悠悠的飞到肖勿歇身旁，几人一看，发现那是一个微型摄像机。
马尾女生楚悦好奇问道：“这是在拍摄？”
肖勿歇点点头，若无其事地回答：“我有直播任务，所以抓捕异象时，会被要求直播。”
末日降临后，人们因为大量同伴死亡而陷入绝望氛围，在娱乐产业彻底消失的两周里，官方发现直播战胜异象和拯救民众的过程，能大大鼓舞人们的士气，激发求生欲，重燃希望，所以要求所有搜救队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进行有正向引导内容的直播。
此时在安全区里观看直播的观众们也没闲着，正在直播间里疯狂发弹幕：
“啊啊啊，今天也是被勿歇大大美颜暴击的一天！”
“舔屏舔屏舔屏！”
“得了吧，这人除了长得好，这些天里有做过什么实事吗？请退出直播界！”
“就是，那么多英雄都在抛头颅洒热血，就他在这里岁月静好的卖奶茶。”
“你们不爱看就退出，在这里阴阳怪气给谁看呢，我们就爱看！”
“小怪怪奶茶可以外卖吗！我想喝勿歇大大亲手做的奶茶！”
“只有我觉得勿歇大大对面这男的也超帅吗？！”
“有有有，一秒钟，我要知道这男人的全部信息！”
“楼上注意了，这是勿歇大大的直播间，请不要讨论无关人员。”
此时镜头前的一行人自然不知道直播间的事情，正在讨论接下来该怎么办。
谢横飞明白如今情况生死一线，报仇的事只能先放放，他看着前方与怪物对战的大猫，已经明显难以招架，如果不赶紧想办法，他们接下来的处境恐怕不妙。
肖勿歇对着摄像头机械地解释了一下：“人类死亡的时候会释放大量恐惧和绝望，成为异象的养料，这异象一看就是害死了不少人，所以格外强大，连我家小触手都不是它的对手。”
楚悦听到这儿有些稀奇：“小触手？你家猫居然叫这个名字。”
肖勿歇回过头看向女生，微笑着带着一点恶趣味地解释：“因为它不是猫呀~”
“啊？可是它分明是……”女生不解。
谢横飞听到肖勿歇的回答，脑海里像是接受了某种提示一样，开始推演，他的眼睛一时间看透伪装，化开黑猫的表象看到了“小触手”的真实模样。
那是一团黑到看不清任何细节的巨大生物，只能借着月光看到它的底部轮廓，像是巨型章鱼一样长满了数不清的触手，不停地蠕动着。
似乎是感受到被观测了，它黑不见底的身体上突然睁开大大小小的明黄色眼珠，齐齐望向谢横飞。
谢横飞赶紧转头移开视线，他只感一阵天旋地转，胃里翻江倒海，费劲地忍耐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没有吐出来。
其他几人没有看到他眼里的景象，都有些疑惑地看着他的反应。张大爷赶紧过来拍拍他的后背，关心道：“怎么了，肚子难受？”
其他三人听到这话都有些担心刚刚喝的奶茶是不是有问题，但认真感受了一下，发现身体不仅没有不适，甚至体力恢复了大半，不少伤痛都减轻了很多。
谢横飞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其他几人才安下心来。
只有肖勿歇饶有兴致的看着这高大的青年，开口道：“你能看到小触手的真容，看来是觉醒了某种能参透真相的异能。”
谢横飞不置可否的回望过去，没有回答问题。
肖勿歇若有所思：“难怪你刚刚能那么笃定我的奶茶没问题，应该是能看出它是否有害吧？”
谢横飞惊讶于肖勿歇的猜测，自从末日后他的确觉醒了异能，名为“见微知著”，只要他知道某样物品的某种真实信息，就能推导出关于它的一部分真相。
刚刚得知奶茶成分后，就自然推导出奶茶不仅无毒，甚至对身体有益；当他知道小触手不是猫之后，就能推导出对方伪装下的真容。
肖勿歇见谢横飞不愿意回答，也没逼问，只道：“我看你体格挺好，身手应该也不错吧，既然喝了我的奶茶，体力应该也恢复的差不多了，就帮我一起对付异象079‘身材焦虑’吧。”
几人里有一位精英模样的男人，名叫蒋睿轩，他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衬衫，一边看着空中的怪物开口道：“身材焦虑？这名字还真贴切，每天不让我们吃东西还拼命运动，可不就是身材焦虑。”
楚悦恍然大悟，睁大一双荔枝眼，开口附和：“你别说，你还真别说。”
肖勿歇看了看摄像头的位置，又开始完成任务般解释：“目前我们对异象的研究表明，所有异象都是由人类的某种负面情绪凝聚生成，所以不是这名字取得贴切，而是它本来就是这种情绪的特殊表现形式；像我们家小触手，就是异象017‘巨物恐惧’。”
精英男人蒋睿轩点头：“原来如此，难怪它那么大，叫它小触手，难不成是因为克苏鲁神话？”
谢横飞听到这儿脸色更难看了，巨物恐惧，难怪它看起来那么……让人不适。
此时直播间里满屏“哈哈哈”。
“一看到勿歇大大被迫营业、解释常识的样子，我就发出爆笑。”
“他真的好敬业，我哭死。”
肖勿歇解释完就不再搭理人，只是看向谢横飞：“帮我。”
谢横飞很想拒绝，但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开不了这个口，只能拐弯抹角找借口：“它飘在空中，我们怎么才能对付它？”
肖勿歇指了指停在地上的蝴蝶道：“没关系，有我的小蝴蝶在，你可以放心在空中施展拳脚，完全不用担心会摔下来。”
谢横飞：这很难不担心好吧。
两人乘着蝴蝶飞到异象“身材焦虑”附近，此时小触手已经被打的蜷缩在地。
谢横飞这才发现，或许是得知了“身材焦虑”的部分信息，此时他眼中的怪物发生了变化。
这人形怪物只有头部和胸腔是实体，而四肢和手里的杠铃都变成了半透明的样子。
听了谢横飞的描述，肖勿歇点点头，道：“原来是个外强中干的东西，那我就知道怎么对付它了。”
接着他对谢横飞下达指令：“一会儿你只要配合我的行动，进攻它，扰乱它的动作就行，其他的交给我。”
说完，肖勿歇跳下蝴蝶，提着一塑料袋奶茶朝人型怪物飞奔而去。
他的脚下出现闪烁的蝴蝶图案，在空中托起他的脚步，仿佛他正踏在一座无形的蝶桥上。
“槽！”谢横飞骂了一句，克服自己对高度的恐惧，也跟上前面人的步伐向前奔去。
刚跑到怪物面前，对方就抡起杠铃向二人砸来，谢横飞侧身躲过，肖勿歇则起跳落在杠铃片上，借势一脚飞踢在怪物脸上，让怪物连退数步。
谢横飞意识到，这人很强。
怪物被打，不仅没有受挫，反而提升了攻击速度和力道，它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来啊！尽管来攻击我吧！我是最强大的！我是不可战胜的。”
谢横飞借着怪物攻击肖勿歇的间隙，从侧面进攻，一脚踢到对方腰部，同时也被对方的杠铃砸飞。
他忍痛从蝴蝶铺就得地面爬起，感觉这将是一场苦战。
只听肖勿歇此时一边与怪物缠斗，一边开口道：“你虽然看似体格强大，但这都只是表象，你的内心其实非常弱小。”
怪物一边挥舞杠铃砸向肖勿歇，却被谢横飞偷袭，一边反驳：“你错了！我的内心与我的体格一样强大！”
“一个内心真正强大的存在，应该是包容的，能接受其他审美和价值观的。”肖勿歇说着攻击怪物下盘，谢横飞则进攻怪物双手，将袭向肖勿歇的杠铃踢开。
“如果你真的内心强大，就不会强制所有人都跟你一样，一样的疯狂运动加饮食控制，而是接纳其他人跟你不一样，有自己的喜好和习惯，有不同的体型和生活方式。”肖勿歇还在嘴炮输出，怪物被搅得心神不宁，两人的配合也让他连连败退。
谢横飞感到有些震撼。
与他并肩作战的肖勿歇不仅能一心两用，说话扰乱怪物心智的同时，进攻也不落下；还与他配合默契，就好像能预判他的每一个动作。
两人的动作行云流水，严丝合缝，打得酣畅淋漓，这让谢横飞格外尽兴，脸上不禁露出久违的畅快笑容。
“你错了！只有真正强大的存在，才有能力让所有人都服从它的统治！而我做到了！”怪物依然嘴硬大吼着，但动作早已乱了套，谢横飞二人趁机一左一右攻击其腕部，打掉它手里的杠铃，趁它还没幻化出新的杠铃前，将其双手别到身后，由谢横飞死死箍住。
“就是现在！”肖勿歇拿出一杯奶茶，狠狠塞进还在咆哮的怪物嘴里。
怪物毫无防备地喝下奶茶，不自觉怔愣了一下：“真好喝。”
等回过神，它暴怒狂啸：“你这可恶的人类！居然用奶茶来破坏我的瘦身大计！”
肖勿歇微微一笑，道：“既然你喝了我的奶茶，接受了我的‘恩惠’，就得听我的了。‘挟恩图报’！”
只见他的掌心出现一个心形亮光，被他狠狠打入怪物的额头。
怪物捂住自己的头惨叫着，与那些在他手下惨死的人类如出一辙。
它感到自己似乎被打入了某种“思想钢印”，让它不能再报复眼前的青年。
“从现在起，你将作出善行来回抱我施与你的善意，只要你有一丝害人之心，就会灰飞烟灭，”肖勿歇走到它跟前，抬手在它额前弹了弹：“现在，恢复你的真实样貌吧。”
怪物不受控制的面部出现裂痕，然后它的身体爆开，化为红色的飞灰，露出了里面一头小小的、圆滚滚的粉色小猪。
肖勿歇拧着小猪的后颈皮，笑着道：“这不挺可爱的吗，有啥可焦虑的。以后就叫你存钱罐吧，看着还挺守财。”
小猪哼哼唧唧，说不出一句人话。
“小触手、小蝴蝶，开饭了。”随着肖勿歇的声音响起，地上的黑猫和天空中的蝴蝶开始对飘散的红色粉末暴风吸入。
这些都是人们的恐惧与绝望凝成的能量，对异象可谓是大补之物，原本蜷缩在地的小触手很快就恢复体力，又活蹦乱跳起来。
谢横飞回到地面，看着地上破碎的跑步机一点点消失，天空中的弯月又变回纯白无瑕，心想着，这事也算告一段落了。
于是他掏出腰间的军工刀，狠狠向背朝着他的肖勿歇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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