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哎呀，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呢，阿姨怎么会害你呢。”冉白丹挤出一个十分别扭的笑容，显出从未有过的老态。
“可是，真的有人推我了……”小男生低低嘟哝。
“如果真有人推你，你怎么就确定是我呢。”冉白丹在少年耳边低声说着，朝不远处的任雪柳瞟去一眼。
男生的脸色在微弱的光线下，显得越发惨白，青色的血管从他额头的皮肤下透出来，让他的柔弱添上一丝病态。
他顺着冉白丹的视线望去，随即赶紧将眼神移开，似乎是生怕被对方发现。
他扭头微微蹙眉，脸上掩藏不住地流露出一丝愠怒。
冉白丹看着少年的表情，不动声色的后仰身子，背上的冷汗才一点点褪去。
任雪柳感受到背后似乎有视线，于是回头，恰好与再次抬头的少年对视，两人都静静地停了一下，才齐齐转开视线，假装什么也没发生。
就在十几分钟前，他们跑到岔路口时，冉白丹的确推了男生一把。
不过不是用手，而是用她觉醒的异能。
她能隔空推动重物，推人自然不在话下。
这是她末日后逃命的惯用手段，当她觉得自己生命受到威胁时，会就近推一个人出去挡刀。
比如在那几个搜救员发狂互相攻击时，当搜救队副队长即将伤害到她时，她立刻将旁边一名电量12%的搜救员推了过去，那名搜救员命丧当场，副队长也被左如一就地正法。
场面太过混乱，没人能注意到她做了什么。
除了那个被推出去挡刀的人。
他似乎明白了一切似的，死后依然大睁着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而当时在岔路口逃命时，冉白丹已经体力不支，她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平日里本就不爱运动，为了保持身材还吃得不多，这么一个劲儿的跑迟早要被队伍落下。
筋疲力尽、大脑混沌的她，根本没有认真听谢横飞对于电量和星数的分析，只想着随便把一个人推出去。队伍如果因此停下，她正好能休息休息；如果队伍把那人抛弃，那他也能吸引丧尸群的注意力，给他们一些喘息之机；如果那人因为摔下坡道死了，那正好，说不定他身上的电量就归自己了。
这小子只是比较倒霉，刚好在她推起来最方便的位置而已。
他倒也懂事，自己摔了也不拖累大家，让其他人先跑。
只是没想到如今的局面竟是这样。
而且这小子，说不定已经发现了一些端倪。
虽然刚刚那小子表现得好像被她误导了，但谁知道他是不是演的；就算不是演的，谁能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想通。
在这鬼地方活这么久的人，可都不是什么单纯无害的傻子。
冉白丹想到这儿，眼神变得阴毒起来。
涂漾这边，见那神秘人突然变成猪跑掉了，他还有什么不明白，那分明是个异象。
但他此刻没时间纠结这些，周围的丧尸围得越来越近，好几只都在与他即将贴脸时才被击中倒下。
“左队，救救孩子！”涂漾高喊着，就见左边又是一只丧尸扑来，而他扣动扳机的瞬间，发现子弹已经用完了。
他在那一刻感觉到身体僵直，很想动起来防御，却怎么也动弹不了。
完蛋。
他想着，这次，他估计要交代在这里了。
不过搜救队每次执行任务都做好了有来无回的准备，给家里人的遗书也写好了，到时候官方还会给爸妈发一笔可观的贡献点补助金，应该能让他们安稳度过末日初期。
正当涂漾在脑海里跑马灯时，一只脚从空中横穿而过，将那只向它扑来的丧尸踹得飞远。
他听到那个说话让他非常讨厌的男人，对他大喊：“涂宝宝，愣着干什么，没子弹了就拿刀跟它们干。”
涂漾感到自己的身体又能动了，他看到谢横飞冲他笑着，一刀将另一只偷袭的丧尸解决，神情轻松得仿佛是在切橙子一般。
怎么回事，这人有点帅。
他有些兴奋的从兜里拿出刀，兴奋得回答：“是！”
谢横飞与肖勿歇一人朝向西南面，一人朝向东南面，刀枪轮换着精准命中丧尸头部，替另外三人应付丧尸最多的方向，让他们专心对付如今已经快清空的北面，稳步突围。
等他们终于清空北面，准备撒腿逃跑时，广播里同步响起了愉快的说话声：“宝宝们，开饭啦，快回来充电啦~”
听到这个声音，所有的丧尸就好像听到投食铃一般，渐渐停下攻击的动作，离得远的丧尸已经掉头向投食区跑去，只有近处的几只似乎还不愿意放走这眼前的大餐，不死心地继续攻击着，被谢横飞和肖勿歇轻易抵挡。
涂漾松了口气，他开心地冲远处掩护的左如一挥手，带着哭腔道：“左队！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左如一一边提醒几人不要放松警惕，一边端枪缓缓向他们靠近，注意着还没有完全离开的剩余丧尸。
广播里的声音还没有停：“尊敬的骑士们也很爱国王的宠物呢，所以你们都会献出自己的一点点电量给国王，让他投喂这些小可爱，对吧？”
话音刚落，谢横飞观察到，自己和肖勿歇手背上的电量都相应减少了百分之十。
就在这时，慢慢靠近的左如一突然大喊一声“小心背后”，迈开步子向涂漾冲来。
涂漾在那一刻，猛然转身，他看到霞姐向他扑来，赶紧抬手抵挡。
他想起来，刚刚被围攻时，霞姐为了救他被丧尸吸走10%的电量，加上现在国王又扣走的10%电量，她身上的电量又低于10%了。
那么她会再次发狂也不奇怪。
谁知霞姐一把将涂漾推倒在地，并没有继续攻击他，反而被另一边刺过来的刀命中心口。
涂漾震惊看过去，是吕哥。
原来刚刚霞姐注意到吕哥要偷袭涂漾，情急之下只好推开他，却被吕哥趁机转移目标攻击了。
吕哥对着霞姐的胸口迅速连扎两刀后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举刀又向躺在地上的涂漾刺去。
涂漾抬手挡住吕哥双臂，两人一时僵持。
“吕哥，你清醒一点！你的电量在10%以上啊！”涂漾用力到满脸充血，声嘶力竭地大喊着。
左如一抬枪想要射击，但他的手却抖了起来。
两个小时前，他刚射杀了一名自己的队友，现在需要再次下手，让他有些怀疑自己这个决定是否正确。
累得瘫倒在地的存钱罐此时从地上爬起，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向吕哥冲去，将他狠狠从涂漾身上撞开。
肖勿歇留下谢横飞处理剩余丧尸，转身接力，一脚踢掉这姓吕的手里的刀。
那姓吕的从地上跳起，还想继续攻击其他人。肖勿歇见此又是一脚，将他踢到了更远处，恰巧滚到了几只丧尸面前。
那几只丧尸本已经放弃攻击，准备去投食区了，但见有一块肥肉落到自己面前，也来者不拒，一拥而上。
吕哥大喊着想推开它们，却还是被疯狂吸食起电量。
谢横飞看着实在有些不忍，几枪解决了正在蚕食那人的丧尸，走上前发现这名搜救员电量已经归零。
紧接着，在场的所有人，看到了令他们毛骨悚然的一幕。
吕哥的脸开始塌陷变平，两只眼睛逐渐聚拢到一处，化为一颗冰冷的摄像头，身体慢慢变得有棱有角，刺破包裹在外的搜救服。他极为痛苦地发出哀嚎，声音一点点变得机械重复，然后在其他人面前，他变成了一只穿着破碎搜救服的电子丧尸。
它用头顶的摄像冷漠得注视着眼前所有人，不再发出机械的嚎叫声。
“这就是电量归零的下场？”肖勿歇冷冷反问。
谢横飞看向肖勿歇，他不知道对方是不是故意将这名姓吕的搜救员踢过去的，如果是故意的，那这人真是太可怕了。
但不论怎样，眼前的事实都让他更难以消化。
他喃喃道：“如果人在这个领域里电量归零就会变成‘丧尸’，那我们刚刚杀的那些……都是什么……”
此时街道上，早已没有其他的丧尸，只剩下那只新生的丧尸与他们对峙着。
见这几人没有攻击它的意图，它后退着移动了一段距离，便转身离开了。
而躺在地上的霞姐，此刻嘴里涌动着鲜血，她想说什么，却只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涂漾大哭着按压着她受伤的胸口，试图自欺欺人地为她止血，但早已回天无力。
“都是我的错，我居然还怀疑霞姐会攻击我。”涂漾哭嚎着，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滴。
“用我的异能，我可以以命换命。”左如一跑过来，蹲在霞姐身旁准备使用异能，却被肖勿歇和涂漾异口同声地阻止了。
肖勿歇抓住左如一的手腕道：“你的异能‘杀身成仁’，如果要逆转生死，一年的寿命才能换取她一分钟的生命，你就算把你整条命都换给她，她也最多能活一个多小时。”
涂漾也哭着道：“队长，你这样使用异能，霞姐就算短暂的活了下来，也不会开心的，她会在剩下的这几十分钟里自责死的。”
霞姐也凭着最后一点力气冲左如一摇头，她的嘴一开一合，却依然说不出任何有意义的字节。在众人的注视下，她的动作一点点停止，胸口不再起伏，瞳孔逐渐涣散，最终没了脉搏。
她的眼角滑落一滴泪水，身体一点点化作蓝白色的电流，散进了泥土里。
“霞姐！”涂漾的哭喊声传得很远，似乎整个领域都能听到。
任雪柳三人听到“开饭”的广播，确认电量被减去10%后，动身从超市里出来，他们跟随着迷你小蝴蝶的方向移动，想要与左如一等人汇合。
隐约间，几人似乎听到某个人的呐喊，但又好像什么也没听见。
确认好前方街道上已经没有丧尸，他们才会小心翼翼的前进。
然而就在转角处，他们还是与一只丧尸狭路相逢。
冉白丹不解：“怎么会，丧尸群不是都已经走光了吗……”
任雪柳掏出折叠刀，专心的盯着眼前的丧尸。她看到，那丧尸的躯干上似乎还套着破碎的搜救队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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