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幻觉

“仓颉三号全体成员,你们好。现在是北京时间2734年8月5日7时30分,距离此次航程的终点地球还需大约7200个地球时。前方即将驶入半人马星座,届时将路过可在地球上观测到的第三亮星体——南门二。”

广播响起,如同过去的2616天一样,飞船船长会在此时向全体成员播报广播,汇报飞船航向、飞行时间、距离等等。

“祝各位顺利,这里是仓颉三号飞船驾驶组,我是船长——赵之耀。播报完毕。”

近壑嘉被广播叫醒,他再次睁开眼,发现自己依旧躺在自己的睡眠舱内。他坐起身,打开监控仪器。

“睡眠时间7小时13分钟,深度睡眠4小时44分钟。与前一周相比,昨晚的睡眠质量有所提高,请再接再厉哦~”近壑嘉的个人AI系统贴心的将他昨晚的睡眠情况播报出来。

睡眠质量有所提高……

可近壑嘉却觉得自己累极了,像是在山间奔跑了一夜,却什么都没抓住,一股强烈且莫名的失落感弥漫心头。

他走进浴室,双手撑在洗漱台上,静静地盯着镜中的自己。瞳孔渐渐失神,昨夜梦中的画面在他脑中闪现。

只是个梦。

近壑嘉在心中告诉自己。

他低头猛地晃了晃自己的脑袋然后打开水龙头,双手捧上一捧水,拍打在脸上。冰冷的水让他清醒不少,可就是在这温感的反差下,他右手的指尖却隐隐的感受到一股温热的触感。

近壑嘉不自在的看着自己的指尖,搓了搓。他忽然感到身后有人,抬头看向镜子又扭头看向身后。

没有,什么都没有。

这个梦,越来越真实了。

他应该去做一个全身检查,或许自己在上个星球着陆时受到了太多辐射,影响了大脑神经,也可能是心理、精神方面出现了问题。

再这么下去,或许没等回到地球自己就已经疯了。

手环有节奏的震动着,提醒近壑嘉该去工作了。他换好衣服,走出房间,透过走廊的玻璃,前方闪光的斑点映入他的眼中。

白色光点与黄色光点相互纠缠,那个本该向其他恒星一样被近壑嘉看到的橙红色光点却被隐匿在了另外两颗星体的闪光之下,如同宇宙中无数被忽视的星体。

进入南门二后,近壑嘉幼时的记忆不断被唤醒。

就比如他在给赵之耀检查时看到了对方身上的臂章,就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父亲给他讲在火星空间站上的故事,可他小时候对这些东西完全不感兴趣。

他不想像父母那样成为航天员、星际探索员,也不想成为天体物理学家或是去研究飞行器。

年幼的近壑嘉每每抬头仰望星空之时都会生出无限的恐惧,夜空仿佛是一个硕大的黑洞,上面闪烁着的星星点点就是那黑洞的獠牙,只要他一不小心就会被那黑洞所吞噬,陷入无尽的噩梦之中。

近壑嘉的家人不明白,为什么家里都是做航天事业的,唯独他会讨厌甚至害怕这些事物。

“三体系统”

近壑嘉看着窗外无意识的从口中蹦出了这个词,赵之耀刚走出检测仪就听到了这句话。

他整理好衣服,走到近壑嘉身边,说:“三体系统,南门二。本来这里最有可能成为人类第二个家园,可惜比邻星b像是一个用完被丢弃的行星。”

赵之耀深吸一口气又说道:“不过,万一真的是这样呢?被上面的原住民利用完后所抛弃,我们人类不也是这么想的吗?不然怎么会咱们这些人。”

近壑嘉听完笑了笑,取下赵之耀身上的血液检测贴。

“我小时候很抗拒关于宇宙、星际的一切事物,但偶然有一天我在同学家的书柜里翻到了一本《三体》。”近壑嘉边说边将得到的数据归纳好,“那是我接受的第一本关于宇宙的书,我还记得,当时我兴冲冲的问我妈三体人真的能脱水折叠吗?水滴真的有那么厉害吗?”

赵之耀很有兴趣的问:“然后呢?你妈妈怎么说?”

“我妈从学术期刊上找了几篇她认为我能看得懂的研究报告,还给我下载了好多地球编年史细讲。”

近壑嘉说这些话时脸上带着笑,但却像是在讲述一件满是苦涩的故事。

“最后还是我外婆告诉的我,《三体》只不过是一本将近一千年前的小说,比邻星b里面剩下的只有地震、火山喷发后的废墟,或许有三体人,但他们可能早就灭绝了,也肯能去了别的地方。”

“但黑暗森林理论是对的,人类当时不该向宇宙发出信号暴露自己。”赵之耀接着近壑嘉的话补充道。

“人类总是在说铭记历史,铭记历史,铭记历史,可为什么历史就像个闭合的圆,一遍又一遍的在重演。”

近壑嘉后退几步靠在桌子上,说出了这句话,带着后人看前人的感慨。他们不是历史的亲历者,但他们是历史的继承者。

“好了,说说你和沙缨的事怎么样了?”

赵之耀听到近壑嘉说到这些他可就来劲了,身上原本作为飞船长而自带的沉稳被爱情所掩盖。

他凑到近壑嘉旁边拉开凳子坐下,嘴角不自觉的向上翘起。还好人类没有尾巴,不然赵之耀现在能摇到飞起。

赵之耀打开自己的电子手环,一个红头文件投在近壑嘉眼前。

【 婚姻申请

……

申请人:赵之耀 沙缨

——

组织部意见:批准】

“可以啊!你挺行啊!这是刚求完婚就递申请?”近壑嘉看完评价道,“那回去以后请我们喝喜酒啊。”

赵之耀高傲的仰起头,美滋滋的用手指敲打着桌面,“喝!不醉不归!你们喝不醉还要灌你们呢。”

赵之耀还想说什么,却被突来的消息打断,手环里传来了许可的声音:“报告船长,这里是仓颉三号驾驶室,我是003号驾驶员许可,以我舰为原点洞拐四方向有一疑似所属于地球的飞行器,是否与其交换信息。”

“保持航速”

赵之耀一秒变脸,收回了刚刚的仪态恢复成之前那个沉稳果断的飞船长状态,立马赶回驾驶室。

直到晚上近壑嘉才知道上午那艘飞船是国际航天局发往开普勒452B的探索飞船,和他们一样也是在返程。

开普勒452B,他父母曾经飞往的最后一站,距离地球一千四百光年。他的目标一直都是那里,他希望下一次自己可以到达那里。

“别工作太晚,该休息了。”

近壑嘉听到好意的提醒,回道:“没关系,做完这些休息也不晚。”

可两分钟后,他发现不对劲。

办公室的门并没被打开,更没有任何人进来。只有他自己,他唤醒自己的AI系统,翻看记录后发现刚刚说话的也不是AI。

监控也没有任何异常发现,好像刚刚只有自己听到了说话声。

他向后靠在椅背上,仰着头,闭上眼,捏了捏山根。然后起身走出办公室。

走廊里灯都亮着,但空无一人。办公室离他的房间只有20米,当他再次站在那块玻璃上向前方望去时,比邻星已经显现出踪影。

橘红色的光斑虽然不比身边另外两颗恒星耀眼,但依旧美丽。

近壑嘉看到旁边墙上显示着飞船离比邻星b还有8.7亿公里,也就是类似于地球和木星间的距离。

他虽然不是驾驶员,但想想也知道一个地球日的时间不可能行驶这么长距离。

今天七点左右即将驶入半人马座,而23点就快要接近比邻星b,受引力作用进入星座后飞船还进行了减速调整。中间八十多光年就这么没了?

按这种速度的话,仓颉三号再有半个月的时间就能回到地球。

近壑嘉刷新了一下行驶数据,没变,还和刚刚一样。他又揉了揉眼睛还是没变。

船组八人,不可能没有人发现这么反常的现象。

现在飞船的速度太快,以人类目前的技术根本没法达到,更何况仓颉三号是十年前设计并制造出的宇宙飞船。

近壑嘉心中有些不安,他快步走向驾驶室。

驾驶室里面一切正常,张历毅和许可正无聊的看着程沉出发现在家里下载的电视剧。

——《重回2188:穿成腹黑上司的娇妻仿生人》

见近壑嘉进来,两人同时回头看他。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休息?”张历毅嚼完嘴里的花生米问。

没等近壑嘉张口,许可又问:“你又失眠了吗?要不要来跟我们一起看?”

近壑嘉摆摆手,“飞船一切正常吗?”

许可疑惑的看着近壑嘉,又扭头看了眼控制台。

许可:“正常啊,怎么不正常?”

近壑嘉:“不快吗?”

张历毅:“快?快什么?就这许可还嫌弃慢呢,他那行李都收拾了多少遍了。”

许可回怼:“你还有脸说我?是谁天天盼着赶紧回去见自己的未婚妻?”

近壑嘉没心情听他俩拌嘴,打了声招呼逃了出去。

幻觉,幻觉,越来越严重了。

自己在焦虑什么?我从来都没有过焦虑症啊?为什么现在像是惊恐发作……

近壑嘉又听到了有人在说话。

“不要自己吓自己了,你没事,快去休息吧。”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近壑嘉从药箱里找了两粒褪黑素,他刚准备放到嘴里却又收回手,换成了□□。

睡一觉,吃了药睡一觉就会好。

近壑嘉躺在睡眠仓里安慰自己。

“晚安,梦里见。”

那个声音再次出现,近壑嘉表面没有任何反应,他刻意的去忽略自己出现的幻听。

近壑嘉感觉到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轻抚他的脸颊,有些虚幻但又真实。

药物逐渐发挥作用,近壑嘉没了再去思考的力气,头脑发沉的睡了过去。

他不知道,他的睫毛被抚动。

“好梦,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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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颗被遗弃的行星上
连载中森林木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