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后。
陈默接到了林蝉吟的电话,听见陈默的声音,林蝉吟顿了一下,才开口道:“默默,回家一趟吧,我们有事情跟你说。”
“嗯,好。”陈默挂断电话,望着自己居住的地方,已经六年了,该回家了。
就这样她踏上了回国的飞机,因为没有直达,陈默转了好几次机。
一出机场,就看见林蝉吟和宁远在不远处等着她,而他们已经结婚了。陈默并没有回来参加,她看见过视频,他们很幸福。
“默默,这里。”林蝉吟朝着陈默招手,陈默开心地应着,挥了挥手。
宁远顺手接过陈默的行李箱,三人来到了一个饭店,林蝉吟说这是为了给她接风洗尘。
“默默,这次别走了。”林蝉吟劝着陈默。
陈默点了点头,似乎六年的颠沛流离她也过够了,世界各地她也去的差不多,偶尔是导游,偶尔是背包客,路途上遇见了太多形形色色的人。
她也懂得了很多道理,强留没有意义。
既然他留在了过去,自己是不是应该放过他,也放过自己。
周游的梦想她完成了。
而她这辈子的勇敢都用在这十年上了。
“徐帆也还在等你,你要不要见见?”林蝉吟握着陈默的手,期待着她的回答。
陈默没应声,结局显而易见,林蝉吟松开陈默的手,低头沉默。
宁远伸出手拍了拍林蝉吟,二人眼神交汇的一瞬间,仿佛在诉说什么。
“默默,我们有东西给你看,希望看了你能放下过去。”林蝉吟无奈地说道。
陈默有些懵,却也只是点头。
林蝉吟在手机上操作了一会儿,随即说道:“回家看吧。”
陈默也只是点头,林蝉吟看着她消瘦的样子,心里满是心疼。
“这些年,你过得不容易吧。”这句话仿佛戳中了陈默泪点。她鼻头一酸,所有的委屈涌上心头,坚强了太久,她早已忘记她拥有流泪的资本。
陈默沉默着流泪,良久才开口道:“蝉吟,这十年我很累,很累。”
“很多次我都筋疲力尽了,可是我不想停下。”林蝉吟抽过一张纸递给陈默,陈默捏在手里,擦了擦眼泪。
“很多次我也想回家,可是我想替他,替他去看看世界,我想替他完成梦想。”
“你说为什么,他就这么死了。”
陈默情绪崩溃,林蝉吟也只能一直安慰她。
“往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陈默哭了一会儿,情绪也恢复平静了,吃完饭,陈默独自回了家,周家意在家里等着她,看见陈默,她有些惊喜。
“默默,怎么回来也没告诉妈妈。”周家意喜极而泣,连忙抱住陈默。
“饿不饿?”周家意松开手,上下打量着陈默,嘴里喃喃道:“瘦了瘦了,你吃苦了。”
周家意眼里都是心疼,陈默拍了拍周家意的手,嘴里道:“妈妈,我不饿,我想先休息一会儿,太累了。”
周家意回过神般,连忙推着陈默进屋,替她关上门。
陈默重重呼出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床上,她倒在这张床上,思绪万千,似乎终于可以松懈一会儿,不用再紧绷着神经。
她突然想起林蝉吟给她发的那个视频,她翻出手机,准备打开看看。
点开视频,网不好,她缓冲了好一会儿,黑屏过后,陈默出去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却在进门时听见了周游的声音。
“陈默,好久不见。”语气听起来有些生硬开心。
陈默不由得睁大双眼,连忙放下水,几个快步拿到手机,直到看清楚屏幕里是周游的脸。
陈默几乎是一霎那,她的眼泪就落了下来,十年,整整十年,她再一次听见了周游的声音,再一次看见了他的样子。
她痛不欲生,视频里的声音还在继续。
“陈默,好多想说的话,不知道该从何说起,陈默,我很想你,可我不愿意,也不想你看见我坐在轮椅上的样子,我希望我在你心里永远是十八岁的样子。”
“你也只需要记住我十八岁的样子,我回去见过你,那个时候我已经不能走路了,我坐着轮椅,看着你入校的那天。”
“你给我发了信息,可是我不敢去看,也不敢回你,我想你忘了我,却又害怕。”
“你心里一定有很多疑问,我来为你一一解答,我与你冷战的那两年,开始是因为我生你的气,气你不理解我,气你的假装坚强,后来我摔了一跤,去了医院,确认了渐冻症。”
“医生说这个病很严重,没有治愈的可能,有的人三五年会死,有的人慢一点,我开始害怕,害怕你会因为我的离开伤心,可是日积月累下来,我不忍心看你难过。”
“所以我主动求和,想要给你留下美好的回忆,只是后来我爸回来了,知道了我的病,等我醒来我已经在美国了,他不许我给你聊天,也不让我再见你。”
“他说,就让我留一个美好的样子在你的记忆里,我觉得很有道理,我还是没有原谅他,其实他也有有他的无奈,可这也不是抛弃妻子的理由。”
“不知不觉说了好多,都有些累了。”视频里的周游陈默好几秒,他的声音才再次响起,陈默看着他,就和以前一样,只是他瘦了,很憔悴。
“陈默,往前走吧,希望永远在前方,忘了我吧。”周游说得坦率,陈默知道,这是他的心里话,可是为什么你如此坦率,眼角却有泪滴。
视频没有了,只有不到两分钟,陈默反复观看,心也逐渐平静。
陈默从床底拉出一个箱子,打开一看,都是与周游有关的东西,有裙子,口红,糖,还有好多好多日记本。
陈默翻开,好像又过了一遍青春。
少年的声音落在她的耳边,陈默连哭泣都没有,只觉得麻木。
既然你希望我往前走,那么我一定会的。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难以言表的事情,比如说她的弟弟经常找她要钱,陈松林也死了,喝酒喝多了摔坑里了。
陈卿因为没有正确的引导成了警局常客。
陈默终于下定决心好好生活,留在本市,也不会再过颠沛流离的生活。
陈默找了份工作,市重点高中的老师,也就是他们曾经待过的学校。
她很聪明,为自己找好了所有的退路,大学时,她一边兼职,一边考了各种证书,包括教师资格证,她知道,如果她能周游,他们还好好好生活。
终于不用再装下去,不用再装着忘记周游的死亡,也不用在欺骗自己,周游死了,十年前就死了。
闪闪发光的少年陨落了,可是陈默的生活里却处处是他的身影。
回到那所学校,陈默去了那个天台,在这里,周游给她送了裙子,刚好今天,他也穿着那条裙子,还有那个口红。
所有的回忆历历在目,只是不同的是,那棵小小的梧桐树的枝叶已经伸到了天台,陈默伸出手,就能摸到它的叶子。
“你长得真好,这些年辛苦了。”
“你也很辛苦吧,这些年。”陈默被一段身影打破思维,她回头一看,发现是徐帆。
“好久不见呀,陈默。”徐帆还和以前一样,只不过现在的他,穿着西装,和他和煦阳光的笑容有些违和。
“记得第一次见我也是这样的一天吧。”徐帆有些感慨,他朝着陈默走去,陈默却侧过头,徐帆看在眼里,有些失落。
不过他也习惯了。
“确实是这样的一天。”
“陈默,那我来说一些你不知道的吧。”徐帆伸出手,扶着天台的栏杆。
“我第一次见你,是在奶茶店,你可能没注意到我,那个时候你正在因为做不出一杯奶茶而烦恼,不断尝试的你我莫名觉得你很可爱。”
“第二次,不知道什么原因,你在偷偷落泪,我想安慰你,可我害怕我的鲁莽会吓跑你,会让你觉得难堪,所以我停滞不前。”
“第三次,你站在光荣榜前,因为成绩的进步和朋友开心的分享,你抱着她的手臂,开心的一蹦一跳,而你的眼神望向了一旁的他。”
“我知道,我快要没机会了。于是我才勇敢的和你认识,但是已经晚了。”
“其实我还记得好多好多,只是你的世界里从来都没有过我。”徐帆语气失落,眼神黯淡地看向远方。
陈默笑了笑,嘴里说道:“你只看见我的光鲜,却不知道黑夜里我是个只会胆小懦弱的老鼠。”
徐帆制止了她的话,嘴里心疼道:“我不许你这么说自己。”
“很难听吧,是实话,那我跟你讲讲我和周游的故事。”陈默转过身,在一旁坐了下来。
“第一次见他是在一个天台,他以为我要自杀所以救了我,那是我们开始,别人却说他是杀人犯。”
“第二次,是在奶茶店,他潇洒肆意的样子在我脑海里停留了许久,我想那应该只是谣言。“
“第三次,他跟人打架倒在墙角奄奄一息,第四次,他作为新生代表上台发言,加强了我对他的疑惑。”
“第四次,我情绪崩溃,无处可去,他救了我,我们就这样一直相互给对方依靠。”
“了解过后,我才知道,他跟我一样,都是生活的可怜人罢了,他救赎过我,如果没有他,你不会看见我的这些美好,也许我已经死了。”陈默以为说完这些,徐帆可以改变他自己的主意。
可他却说:“陈默,我看见的是你,就是你,从来不是别人的影子,即便没有那些,我也会喜欢你。”听见徐帆的这些话,陈默有些震惊。
其实她从来从不够好,也不值得有人喜欢,她好像也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如果可以,周游会希望有人陪着自己吗?
陈默早已知道答案。
因为在视频结尾有一句被她选择性忽视的话。
“徐帆这人我替你考察过了,如果徐帆这小子能喜欢你久一点,应该也挺可靠的,跟他试试吧。”
“陈默。”徐帆的呼喊让陈默回过神,她侧头看向徐帆。
“往前走吧,如果他在,他也一定希望你往前走。”徐帆静静地表述着。
陈默撩了撩头发,望向远方,天空中突然飞过一群小鸟,停留在梧桐树上,叽叽喳喳的。
风里传来一句声音,徐帆布满惊讶的回头。
最后释怀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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