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噼里啪啦”的柴火传出微弱的红光,墙角菜地里的萤火虫撅着屁股发出点点冷光,挂在天边缺了一角的月亮,在夜色里撒下一片朦胧的光晕……这些景色瞧着都是极美极美的,鱼藏却只顾盯着眼前之人,哪怕是世间再美的绝色,此时也只能沦为陪衬。
果然,欣赏美人可以令人心情愉悦。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鱼藏正沉醉其中,一声奚落将她拉回了现实。
“死丫头,没出息的样子!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老头双手抱拳从屋子里走出来,没想到竟看到自家小徒弟这副花痴的模样,只怕再多瞧上几眼魂都要被勾走了。忍不住朝她脑袋上轻拍了一掌。
鱼藏赶忙收回自己“欣赏”的目光,心想:“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有这么明显吗?”
老头催促道:“别楞着了,快去收拾收拾东西,该走了。”
走?
“去哪儿?”鱼藏问。
“天道观。”
天道观?
好熟悉的名字……
沉闷,静默,无风。
地上的树叶却无端的躁动起来,飘在空中,激烈地打着旋。
鱼藏的脑子也在高速运转着。
“天道观?莫非是尸胡山上的天道观?穷得叮当响的那个天道观?观里的道士穷得要饭的那个天道观?”
无论是在江湖,还是在民间,天道观都赫赫有名、人尽皆知。
倒霉憋屈的赫赫有名!
穷困潦倒的人尽皆知!
天道观的霉运还要从当年的平稽一战说起。二十多年前,十五万叛军血战平稽、马踏幽都,辉煌了千年的夏州王朝就此覆灭,烧杀抢掠之中,夏州皇宫突然燃起熊熊烈火,这场大火整整烧了三天三夜,千年的基业到最后只剩下一片断壁残垣、一把焦土灰烬。
旧的王朝在大火中陨灭,新的王朝在大火后诞生。
新帝登基那天,大雨滂沱。
弄脏了女帝精心化的妆容。
连绵不绝的大雨一直向南蔓延到了尸胡山,冲垮了尸胡山上的天道观,砸毁了观里的玄武大帝像。
此地本就人烟稀少、土地贫瘠,观里香火也本就稀稀拉拉、入不敷出。
所幸,观里的道士都是吃苦耐劳的好道士,砸锅卖铁、自掏腰包重新修缮了道观。
可修到玄武大帝像时,实在没钱了,便决定自己动手,做一尊泥像。
不料,新上任的女帝是个疯子,登基后的第一件事,便下令砸毁所有的神像,无论是寺庙还是道观,若是非要供奉,从此以后只能供奉她的雕像。
尸胡山天道观,天高皇帝远,便没有将女帝的命令放在心上,继续一门心思的做玄武大帝的泥像。
观里的道士宁愿穷的去要饭,也要坚持做玄武大帝像的感人事迹,很快便传到了女帝的耳朵里。
玄武大帝的泥像竣工那日,恰是女帝不辞辛劳、千里迢迢赶到天道观之时。
女帝说:“砸了吧。”
道士们便含泪砸了。
女帝又说:“玄武大帝的神像怎么能用人人都踩在脚下的泥做呢?这可是大不敬啊!再不济也要用木头做。
当然,普通的木头雕出来的,肯定也是不行的,玄武大帝这么大的神仙,自然要用好一些的木材,不过看你们这么穷,紫檀这么名贵的木材自然是用不起的,那就用小叶黄杨吧。
难为你们这么爱做,继续做吧。半年后,我会再来,要是见不到木头雕的玄武大帝像,我会很失望的,我一失望,就心情不好。心情不好就想杀人。”
从此,天道观里的穷道士每半年就要做一个玄武大帝像,然后当着女帝的面,一把火将神像烧成灰。
如此循环往复,天道观自然日渐没落,观里的道士跑了大半,剩下的道士食不果腹,日日下山乞讨。
本不出名的天道观,就这样被天下人所熟知,成了茶余饭后的一桩笑谈。
可是这一切笑谈,都只不过是掩人耳目的把戏罢了。
女帝平日里做事虽荒唐了些,却也不会真的无聊到半年去一趟道观,只为烧一把火取乐。
她实际是为了将宫中的珠宝银钱悄悄运出去,藏在天道观地下的密道里。
她如今身居高位,人人都对她极尽奉承,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她能爬到如今这个位置,运气绝对占了很大的成分,可一个人再有福气,也不会一直这么好运。
唯有握在手中的权力和财富最为可靠。
虽然权力她现在已经掌握,但终究有逝去的那一天。
她亲眼目睹过夏州王朝灭国时的惨状,女帝觉得有必要居安思危,于是她给自己留了一条退路。
当权力逝去后,只要有足够多的钱,自己的晚年应该不至于活得太惨。
如此暗度成仓多年,天道观密室下的值钱的宝贝必然是数不尽数。
而且!
最重要的是!
这件事除了女帝本人,就只有鱼藏知道。
鱼藏不仅知道宝贝藏在那里,更知晓如何获取这些值钱的宝贝。
暴富的机会这不就来了嘛!
老头瞧见鱼藏满眼冒星星的样子,十分不解,前几天不还哭着喊着不想去,如今又是闹的哪一出?
鱼藏做了半天发财暴富的美梦,忽然想到了原书中的情节,是越想越忧心,越想越难受,越想越觉得完蛋了……
她依稀记得,书中曾写,无辜村民惨死庄稼地,村中谣言四起。
“废物美人”鱼藏、阴驴祸世章无厌被恐慌的村民们连夜赶出申山。
昔日的白衣探花郎如今成了邋里邋遢的糟老头,一出申山不知前方会有多少腥风血雨等着他。
他老了
驴也老了
过惯了乡野村庄的闲散生活,他早就对所谓的江湖恩怨失去了兴趣。
老头本以为人老了,记忆就会变得不好,以前的事自然而然会淡忘
可他如今明明都老的快入土了,以前种种还是如此清晰,而且越发清晰……
他知道自己又开始思念旧人了……
所以离开申山后,他便带着鱼藏去了尸胡山上的天道观。
因为传闻,当年夏州王朝灭亡的时候,嘉荣娘娘就率着一众仆人逃到了天道观。
可原书中的鱼藏不知道老头的真实身份,更不理解他一把年纪,为什么非要千里迢迢赶去尸胡山。
所以原主鱼藏一路上都不情不愿,二人途径苦县,恰逢当地一年一度的花灯节游园会,人山人海,好不热闹。
原主鱼藏说什么也不走了,非要留在此处玩上一段时间。
于是,她的悲惨命运便由此展开了……
她在这里遇见了男主裴九郎。
情窦初开的姑娘以为是一场浪漫的相遇,可实际上这一切从始至终都是男主步步为营的算计……
“废物美人”鱼藏也是从这里开始了她送“人头”的神操作,第一个受害者就是养了她十几年的老头。
他为救鱼藏中了裴九郎的圈套……
到死都没能再见心上人一面,。
谁让他一生作恶多端,活该落此下场……
这是当时鱼藏看书的感受,可如今自己竟然成了那个即将要害死他的人。
此时鱼藏再看老头,心情可谓是十分的复杂……
“你又想搞什么鬼?”老头很快便发现了鱼藏的异常,威胁道:“你今日也看到张麻子一家的惨状了,我反正是要走,你留在这里肯定活不到天亮。”
“走,我走!”
既然是从遇见男主开始倒霉的,那避开他不就行了嘛,绕过苦县,直奔天道观,钱啊!钱!我来了!
鱼藏正想得入神,几道人影突然从眼前闪过,她下意识向后一退,地面不平,脚下打滑,将要摔倒之际,被身后一直默不作声的白慕鱼拦腰接住。
白慕鱼将她扶正之后,便又悄无声息地向后退了几步,始终和鱼藏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鱼藏扭头无奈的望着他,眼中满是幽怨。
顶着这么好看的一张脸,倒也不必如此见外,我身上是有刺扎手吗?
鱼藏接着月光,走近一看,那些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人,竟都是附近的村民,一根手腕粗的麻绳将他们捆在了一起。
一位黑衣蒙面之人提溜着绳子,手里握着做工精致的剑,“这些人在附近鬼鬼祟祟的,竟然还商量着要将小掌门和章师爷赶走,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小掌门你说我该怎么处理这些人比较好,是一刀杀了呢?还是慢慢折磨死呢?”
瞧他一本正经样子,好像真的在苦苦思索那个方法比较好。
“把……把人放了,这种犯法的事,可不敢做。”
原书中,鱼藏被村民赶走后,申山大大小小的农户都被一剑封喉,无一人幸存。
被何人所杀,自然不言而喻。
“放了?就这么放了?”死士一脸不可思议的望着自家小掌门,“他们可是要赶你走啊?”
此时,躺在地上的村民这才反应过来,鱼家二姑娘地里没有什么吃人的妖怪,站在他们面前看似人畜无害的鱼家二姑娘才是祸害之因啊。
被绑的村民吓得纷纷跪地求饶。
“我错了,我……我有眼不识泰山,求求您放过我吧,我家中上有老,下有小,我不能死……”
“我……我……也是,我也知道错了……”
“求求您了,我们也是为了那一亩三分地,实在没办法才……才想着赶您走的,您行行好,放过我们吧……”
“……”
鱼藏最看不得这种场面,不仅将他们放了,还十分热心的将家中剩下的蔬菜瓜果都送给了他们。
几个憨厚老实的庄稼汉彻底傻眼了,要也不是,不要也不是。
他们硬着头皮接下,姿态怪异地抱着一堆蔬菜瓜果,像是抱着一颗随时都会引爆的炸弹般惶恐不安。
鱼藏拍了拍他们僵硬的身子,十分大方的说道:“不用谢,权当是给各位乡里乡亲赔罪了。”
她不说还好,一听这话,几个庄稼汉立即“扑通”一声,哆嗦着身子又开始跪地求饶。
看到这一出,一旁的黑衣人也傻眼了,暗道:“这是我们玄宗魔教能干出来的事?怎么说小掌门也是大掌门的亲妹妹,怎么一点大掌门的风范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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