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区码头,夜黑风高。
河岸零零散散停靠着几只渔船,海草与河鱼混合着黏腻水藻,隐约传递着腥臭味。
林向远猫着腰,躲在打捞船旁,顺手偷了一件勉强合身的围裙和雨靴,还用岸边的棕黑色泥巴往脸上抹。抹完脸上他还嫌不够,又把身上也给抹脏,伪装成渔民的模样。
走到这一步,他也是被逼无奈。
假如不伪装,不躲藏,他恐怕连国境线都还没到,就被当地警督给拿下了。
正换着衣服,他就看见一辆警车从河岸边路边,吓得林向远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趴在地上。
扑鼻而来的鱼腥味臭得他发晕,他捏住鼻子捂住嘴,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待到警车驶过,林向远才狼狈起身,越想越憋屈。
“妈的!那老头肯定是把锅全部往我身上甩,说得像是他有多伟光正似的,还不是为了赚钱无所不用其极……”
站起身,林向远拿出兜里的手机。
屏幕从上至下碎出一条纵横的蜘蛛裂纹,连手指触摸都变得不太灵敏,还容易划到手。
“该死——怎么什么都不顺!”
他从申宅出来的太急,压根一秒钟都不敢就留,是真怕申老大一枪嘣了他!
结果刚出宅门,就发现有警督在抓捕,他也不敢大张旗鼓去车库开着跑车出来,只能徒步绕小路来到郊区渔港,连护照和钱包都忘了拿。一路上前有豺狼后有虎,他还不小心摔了一脚,膝盖破了点皮,手机屏幕也摔碎了。
索性,他按了好几下,屏幕终于有了反应。
他点开一个小时前发出的短信界面,找到对方的回复,随即按照给出的码头指示牌往接头方向走去。
109号、108号、107号!
刚走到107号船头,他就看见了熟悉的面孔,心里瞬间就踏实下来——来人正是他曾经在老挝边境给过援助金的手机店花臂老板。
“老板!”,林向远飞奔到岸边,举起手朝着他示意,小声做着口型,“我在这儿!”
花臂老板打量他一眼,眉毛挑高,嘴巴微张,整张脸上写满了不敢置信:“……你怎么会弄成这样?是被打了还是掉进河里面了?”
林向远没功夫和他废话,他使出九牛二虎之力爬上花臂老板的渔船,完全没注意到老板欲言又止的神情。
花臂老板:有梯子啊,急啥……
好不容易上了船,林向远口水都还没咽下去,就指着挂在岸边的船锚,大喊:“走!马上走!”
“等等,别急嘛~”
花臂老板拍拍他的肩膀,正如曾经林向远也爱用这个姿/势与他勾肩搭背。他伸出另一只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放在林向远的眼前左右摩擦。
花臂老板:“大人物也得按流程来啊,你突然让我快船过来,这可算偷渡啊,为你冒了这么大的危险,不得加点价?”
“你要多少我都给得起!”,林向远着急啊,眼下只要能离开,他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可惜,花臂老板并不买单。
他原本就奇怪,林老板这种人物怎么可能会找到自己来江湖救急?直到他亲眼见到,他才明白:林向远这是逃命呢!也不知道沾染了什么不该惹的东西。
“诶诶诶!”,花臂老板的食指左右晃了晃,言简意赅拒绝了林向远的糊弄,“别扯那些你们大老板们吹牛屁股时的话,我要见到真金白银。”
林向远没了办法。
他不耐烦地在身上摸了一通,才意识到自己连现金都没有带出门,全身上下除了他手腕上的那块祖传机械表,就只有还剩两三页的支票本。
可是,那张支票本绑定的银行账户早已赤字,即便他写个一千美金,怕是都兑不出来。
难道真的要把从爷爷辈传下来的表给出去?
“嘶——”,林向远被花臂老板的劲儿扯得背痛,疼痛袭来的一瞬间,他忽然想到:老板又不知道他的支票到底能不能兑现!
很快,林向远就有了想法。
他先糊弄随便写个数字,等到对方真的去银行兑付、发现真相时,他早就不知道跑到哪个国家去避难了,天王老子来了也追不到。
于是乎,他脸上立即扶起游刃有余的笑意,假意大方地从兜里掏出支票本,撕下最上方的一页,递给花臂老板。
“给你给你,不过我可没有现金,出门现在都是直接刷卡,哪里用得上?直接给你写个支票,看在之前咱俩也算是有缘,你开个数字,我不会还价。”
花臂老板一听,乐得嘴都快合不拢。
他倒吸一口气,先纠结了一下,随即小心翼翼伸出五个手指,眼神试探地问:“五千美金?”
林向远心中忍不住嗤笑。
没见过世面的人真是可怕!救他一命这么大的恩情,竟然只敢要五千美金?他日要是他东山再起,把事情拿到饭局上,都说不出口!
林向远笑着摇摇头,写下一个数,签完字,递给他。他刻意卖了个关子,没有说自己到底给了多少,径直递给花臂老板,让他自己看。
老板接过,神色大喜:“一万?这这这……这不好吧,我只要了五千……哎,林老板,怪我有眼不识泰山,把价格给喊低了。”
他又多看了好几眼,确认自己没有在做梦,直到林向远催促,他才恋恋不舍地把支票当作宝贝似的塞进里衣。
“马上开船,马上!嘿嘿!”
说着,花臂老板就去船头解开船锚。
林向远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他并不喜欢湄公河的风景,加之他不确定警督们会不会盘查渔船上的乘客,他随即走进船舱,找到一瓶不知道放了多久的矿泉水,拧开洗了个脸。
他可不想以这样狼狈的面孔回去。
只要能逃回云南,他就能联系老家的兄弟,把他弄回家乡。虽然瑞士银行的钱全部搭了进去,但还好当初他想着要在家乡留下脸面,给一个在银行上班的高中同学冲了三百万的业绩,没想到无心插柳,反倒成为了他的救命稻草。
有了这笔钱,他不愁没办法东山再起。
船锚摘下,渔船开始缓慢移动。
耳边传来哗啦呼啦的水声,林向远坐在船舱内,依稀还能闻到船尾发动机刺鼻的柴油味。他对外向来标榜自己只坐邮轮和头等舱,哪里曾受过这种苦?
林向远越想越怄气,恨不得把申娜娜从犄角旮旯里摘出来捅个无数刀解气。
“要不是她,我怎么会……”
他嫌弃得捏住鼻子,又从随身的兜里抽出一张洁白无暇的纸巾盖在了下半张脸上。
长达半日的奔波让他的身体疲惫不堪,刚坐下没多久,林向远就将头靠在船舱内的木墙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在梦里,他都在想,待他卷土重来,要如何让申娜娜尝到背叛他的滋味!
渔船渐渐离开港口,驶入河流。
等到林向远再次睁开眼时,他才发现自己整个人都动弹不得——双手双脚都被绑在船舱内的木柱上,嘴里还塞着一块不知道从何而来的破布,腥臭的味道在他喉咙里不断弥漫,令人涌起一阵反胃的冲动。
“醒了?”
林向远猛地抬起头,发现正是花臂老板。他红着眼看向他,眼里写满了不理解:“……”
花臂老板拿着一把沾了锈的小刀,放在他刚擦干净的脸上拍了两下,语气早已没了刚才的客气:“还装什么装?老子差点就被你骗了!”
林向远还想解释什么。
见状,花臂老板也升起一股逗弄之意,扯开放在他嘴里的烂布,想听听这回林大老板都要说些什么糊弄人的鬼话:“你这张狗嘴准备怎么忽悠?”
“咳咳——”
嘴里的阻碍物取走,林向远立即大口大口地呼吸,恨不得把整个船舱内的空气都吸进鼻腔里。
两三个来回后,他才终于悠悠道:“你信我,我真的有钱给你付!”
下一秒,带着蛮力的一脚踹在他胸口,痛得林向远缩在船舱角落,五官紧紧拧在一起。
花臂老板:“你放狗屁!要不是我上网查了一下,我都不知道你涉嫌诈骗,银行早就把你的钱都冻起来了,你还说不是在骗我?”
“什么?”,剧痛引得林向远额头滴下细细密密的汗珠,他咬着牙追问,“你在说什么?”
花臂老板不想再和他费口舌,直接把手机屏幕怼道他的面前,上面正是国内媒体的报道:《草根币?诈骗币才对!创始人林向远已畏罪潜逃》
“谁**写的……”,林向远定睛一看,在撰文记者下方的受访人感谢名单中,赫然出现了“唐棠”与“朱妍妍”的名字。
林向远这辈子都没想到,不仅仅是他对两位女孩念念不忘,人家也记着他呢!只不过并非是他理想中的方式罢了。
“看够了吧!那你就准备上路吧!”
花臂老板收回手机,看样子是准备拿刀。
林向远吓得腿都快软了,他在大脑里飞速转了一圈,到底要说什么求饶的话才能让他放过自己。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久违的电流声响起。
【叮咚——】
下一秒,机械声出现,拿到草根逆袭系统这么些年,林向远从未如此怀念过系统的声线。
【系统重启完成,已重新连接】
快结束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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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畏罪潜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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