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隽夏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他只是想打听点消息,怎么就成坏人了呢。
没等他想出具体原因,几个跑开的小孩又带着一个身穿保安服的年轻男生走了过来。
“哥,就是他。”
“他笑得好奇怪,还问我们要不要吃糖,我奶奶说只有人贩子才会这样和小孩说话。”
听力很好的贺隽夏:……
在线急!他该如何证明自己不是人贩子?
贺隽夏朝迎面走来的年轻保安露出一个微笑,年轻保安一愣,下意识地也回了个微笑,看样子还有点局促。
等等,局促?
贺隽夏认真观察,发现这位年轻保安在靠近自己时逐渐变得僵硬。
高中生?大学生?
反正是没被社会毒打过的人。
贺隽夏主动走上前热情道:“帅哥,能向你打听点事儿吗?”
年轻保安内心化身尖叫鸡。
你不要过来啊!
可惜他的内心和身体好似分成了两部分,无论心里如何不情愿,嘴巴还是腼腆地说了声好。
年轻保安:QWQ
贺隽夏的嘴角不听使唤地往上翘,但出于i人权益保护法(e人专有),他还是加快了对话节奏。
他问:“请问附近哪里能买到肉和鸡蛋?”
年轻保安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微笑,他伸出手指着一个方向道:“沿着这条路往前走,走到老张包子铺的时候左拐,再一直往前走,走到红春家纺,红春家纺旁边就是肉铺子,肉铺旁边的巷子进去就是菜市场,菜市场里有蛋卖。”
他说得非常仔细,不禁令贺隽夏刮目相看。
他和寝室里的社恐室友第一次见面时,对方足足做了二十分钟的心理准备才憋出一句话。
贺隽夏乘胜追击:“鸡蛋多少钱一板啊,米和肉贵吗?”
年轻保安腼腆道:“我没买过,我不太清楚,不过一板鸡蛋好像要四块。”
贺隽夏点点头又问道:“那请问社区里的兼职干一次能得多少钱啊?”
年轻保安:“有些一两块,有些几毛钱,还有些就只包两餐,没有钱拿。”
贺隽夏陆续又问了几个问题,年轻保安见他问的只是常规问题,渐渐放松了警惕,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贺隽夏把水果糖递给他:“帅哥,真是麻烦你了,谢谢啊。”
年轻保安被塞了一把水果糖有些手足无措。
“不用不用。”
年轻保安耳根红得厉害,看起来很不好意思,似乎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
贺隽夏不想像过年拿红包时和人推推拉拉,直接了当地水果糖塞进他的口袋,末了又拿出几颗分给几个小孩儿。
年轻保安感受着鼓起来的外套口袋更是不好意思。
自从各大超市、批发市场被政府管控,年轻人平时看都懒得看一眼的糖果就摇身一变,成了昂贵的奢侈品。除了不差钱或是心疼孩子的人家,少有人舍得花钱买这些零食。
而自己只不过回答了几个小问题,就得到一大把水果糖,总感觉在占人便宜。
贺隽夏看着年轻保安清澈的眼神,想了想,拜托道:“帅哥,你能帮我看一下车吗,我去菜市场买点东西。”
年轻保安如释重负:“行。”
他本来就是医院的保安,替人看一会儿三轮车不碍事,也能回报对方送的水果糖。
然而他刚点头答应,一片鲜艳的血色就映入眼帘,年轻保安不禁咽了咽口水。
他他他……他不会遇见命案现场了吧。
年轻保安的眼神再次警惕起来,贺隽夏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无奈抚了抚额,直接把人拉进医院,让同行的几个士兵帮他解释。
年轻保安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原来是这样啊。”
贺隽夏放心地走了。
*
贺隽夏根据保安小哥的提示找到肉铺,吊在架子上的一条大猪腿已经被割得不剩多少了。
贺隽夏看着贴在外面的价目表。
猪肉(带肥肉):4.0/kg
纯瘦肉:5.0/kg
五花肉:6.0/kg
……
本店为国营店,以上所有物品不赊账,不讲价,不打折。凡偷盗抢夺者,判除三十天以上劳动服役。遵纪守法,从你我做起。
贺隽夏的目光从上往下移,在最后一段话上停留了片刻,笑道:“你好,买两斤猪肉。”
躺在椅子上睡觉的工作人员不耐烦地睁开眼,起身打了个哈欠,有些生疏地拿刀割下一块猪肉,扔在摊前的机械表盘秤上。
不够秤。
她嫌弃地皱了皱鼻子,又割了一块,还是不够,一连割了好几次,才总算割够两斤。
就是可惜了好好一块肉被割得七零八落。
贺隽夏在心里吐槽了几句,面上却不显,笑着拿出十元新币递给工作人员。
没办法,现在能在国营店铺里工作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关系户。
贺隽夏问道:“有猪棒骨卖吗?”
工作人员掀起眼皮,好似才正眼看他,漫不经心道:“一块钱一斤。”
贺隽夏嘴角抽了抽。
他看着很像冤大头吗,一斤猪肉也才两块。
贺隽夏面露难色,用刻意压低音量却能让肉铺工作人员听见的声音道:“太贵了,还是算了吧。”
他提着东西转身就要走,工作人员见状小声招呼道:“哎,你等一下。”
贺隽夏停下脚步疑惑地转头。
工作人员有些不自地说:“我有一整根,两斤重,你要诚心买,我就给你便宜点,一块五。”
贺隽夏面露难色:“能不能再便宜点?”
工作人员不太高兴:“你又不是没钱,我都便宜这么多了,你还要再便宜。”
贺隽夏纠结:“剩下的钱还要买其他东西,不能动,不然我妈会骂我。”
妈宝男。
工作人员无语道:“最低价一块,要就要,不要就走。”
“那好吧。”
贺隽夏递过去一块钱,工作人员把钱揣自己兜里,从店铺的犄角旮旯里取出一个装有猪棒骨的袋子。
“咚”
袋子落在秤上,刚好两斤重。
贺隽夏一改刚才的犹豫纠结,爽快地拿着东西走人,而工作人员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容。
这根猪棒骨是员工福利,但他们家既不缺肉吃,也不爱喝汤,拿回去就是累赘,还不如卖了赚点钱。
只是骨头也不好卖。
本来就被剔得干干净净,一丝肉都没有,卖贵了没人买,卖便宜了自个儿又不乐意,能完成这笔生意她不亏。
贺隽夏也挺高兴。
虽然家里不缺吃的喝的,上班时还可以在农场的食堂里吃饭,但食堂的饭菜怎么说呢,没啥营养,肉少得可怜,无法补充长期高强度体力劳动对身体的消耗。
长此以往,不额外补充点营养,身体迟早会被熬坏,而猪骨头熬出来的汤就富含多种营养元素,算是一种不错的补品。
他从肉铺旁的巷子走进去来到菜市场。
村里不缺菜吃,家家户户的院子里、房子前都留着一小块菜地,想吃什么现摘现洗,还能和村里其他人换,比花钱买便宜多了。
因此贺隽夏没有看一眼蔬菜,径直来到卖鸡蛋的地方,四块钱一板,和保安小哥说的一样。
菜市场工作人员对待顾客的态度比肉铺的工作人员好多了,贺隽夏买了两板鸡蛋,又在不远处的国营包子铺买了些包子馒头,一共花去16元。
他提着东西回到医院,拿出一个馒头一个包子递给帮他看车的保安小哥,又让脸皮薄的小哥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贺隽夏也不在意,他把肉和鸡蛋放在车上,提着包子馒头走进医院,朝依然等在手术室前的几人道:“先来吃点东西吧。”
一路从贺家村跑到医院,还要使力气推车,不饿也饿了。
“小夏,这些东西多少钱,我补给你。”
经过半个多小时的等待,贺根已经冷静下来。洪芝芳是他婆娘,别人是好心来帮忙的,哪有让帮忙的人掏钱买东西吃的道理。
贺隽夏按住贺根掏兜的动作:“你和我客气什么,咱俩谁跟谁,你要实在过意不去,等孩子办满月酒的时候请我好好吃一顿。”
贺根和“贺隽夏”的关系就相当于贺隽秋和贺灵,两个人还在穿开裆裤的时候就一起玩了,长大后各奔东西也没怎么生疏。
贺根感动地吸了吸鼻子:“谢了,兄弟,到时候让孩子认你当干爹。”
贺隽夏轻轻拍了拍他肩膀,给每个人发了两个馒头,一个肉包。大家都饿了也没推拒,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贺隽夏回到医院门口继续守着三轮车,出去时恰好看见保安小哥坐在台阶上和几个孩子一起分吃包子馒头,吃得香极了。
贺隽夏看着几个餍足地舔舐嘴角的孩子,不禁想起手术室里正在渡生死关的洪芝芳,微微叹了口气,只希望母子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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