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太阳刚刚下山,空气里仍然弥漫着闷热的气息,热得人心烦意乱。
负责人带回来一个糟糕的消息——周边几个村镇的固定取水点基本上都已干涸,他们以后只能必须走一个多小时的路去城郊的主干流取水。
幸运的是这条几乎横穿县城的河流是X江的最大支流的最大支流的最大支流。只要X江不断流,这条河就不会断流。
然而不会断流,不代表水流量不会减少。
事实上这条河的水流量肉眼可见地减少了一大半,而县城及其周边村镇十几万人对水的需求不仅没有减少,随着气温的升高还有增加的趋势。
贺隽夏看着河流两岸争抢位置打水的人群心情沉重。
这座城市就像走在钢丝绳上的杂技演员,一旦勉强维持的平衡被打破,顷刻间便会跌入万丈深渊。
“排队!排队!”
“不要推搡,说你呢,你干什么!”
负责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吼得嗓子都哑了却依然没能缓解混乱的场面,有几处甚至还出现了踩踏事件,好些人被压在河中拼命挣扎,场面愈发混乱。
“砰!”
一声惊天的枪响震住了所有人,匆忙赶来的工作人员立刻将踩踏区域的人群疏散,几个被压在最底下的人终于得到了喘息的空间。
所幸枪声响得很及时,没闹出大事,有个人甚至还捞了一桶水才离开。
荷枪实弹的工作人员开始在河岸边巡逻。
这些人和先前扯着嗓子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有本质上的区别,一旦看见有人推搡插队破坏秩序,就会立刻把人揪出来。
既不让人重新排队,也不让人走,只让人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别人打水。
若是有人反抗就直接武力镇压用手铐拷起来,记下名字和所属社区,有钱的罚钱,没钱的扣两天社区提供的免费米粥。
一通操作下来,任是再嚣张的人也变成了小绵羊,不敢再大放厥词、动手动脚。
而其他人见了被杀鸡儆猴的“鸡”更是安分不已,生怕自己也被盯上受罚。
混乱的场面渐渐得到控制,贺隽夏扫了眼巡逻队员腰间的老式手枪后快速收回视线。
差点忘了,还有枪。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老式枪械不受特殊磁场的影响,但只要有这些人在,就算未来乱起来,也不至于乱得太厉害。
……
时间转眼间来到八月。
八月的气温比七月更加极端,更加古怪,甚至可以说是前所未有——在太阳下山到朝阳升起前的这段时间,气温冷得人直打寒战。而太阳升起后,气温又瞬间高升,热得人大汗淋漓。
早晚极冷,中间极热,以至于产生了人们早上晚上穿棉袄,中午下午穿短袖短裤的奇怪景象,还有许多人因为保暖降温不到位出现了感冒或是中暑的症状。
人类经不起折腾,地里的庄稼更经不起折腾。面对如此极端的天气,县城及其周边村镇农场里99.9%的农作物都失去了生机,变成一株再也无法收获的枯草。
耕种小组的成员找不出任何有用的补救措施,只能眼睁睁看着几个月的心血毁于一旦。
然而更糟糕的事情还在后面。
由于作物大面积死亡近乎绝收,农场资金方面出现了严重问题,只发出1/4的工资,并且表明在极端天气消失前除养殖场和保卫科两个大组的成员外,其他员工全部放假。
简单来说就是农场的大部分员工失去了唯一的收入来源。
怎么办?
张夏兰领着1/4的工资忧心忡忡地回到家,看见躺在沙发上睡觉的两个儿子叹了口气,走上前收拾饭桌上用过的碗筷。
跟在她身后的人见状忍不住指责道:“你们怎么不等我们回来一起吃。”
贺有钱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饿了呗。”
贺有权走进厨房打开放剩菜的柜子,瞬间又怒气冲冲地冲出来:“你们两个什么意思,还把新鲜肉炒着吃完了,一点都不给我和妈留。”
“不知道现在肉有多贵吗?!”
老三贺有势不耐烦道:“吃了就吃了呗,又不是没钱买,你想吃就自己买。”
贺有权一个跨步揪住贺有势的衣领:“钱呢?你倒是给钱啊。”
“一天到晚什么事也不干,全靠我和妈养,你也好意思说这种话?”
被揪住衣领的贺有势也生气了。
他伸手想掰开贺有权的手,只是娇生惯养的身体哪里抵得过干了一年多农活的人。他的打算不仅没成功,还让贺有权揪得更紧了。
贺有势涨红着脸道:“谁让你养,谁需要你养,我吃你东西了吗?
菜是妈妈种的,肉是妈买的,你不也是靠妈养?
你算什么东西,也好意思来说我。”
贺有权再次被激怒:“你个狗·日的东西,肉是老子买的,菜是老子和妈一起种的,老子给你吃给你喝,养你不如养条狗,至少狗见了主人还会摇尾巴。”
“那他呢?”贺有势面红耳赤地指着贺有钱:“你怎么不骂他,就骂我一个。”
贺有钱翻白眼:“你们要打就打,别扯老子。”
惊呆了的张夏兰终于反应过来,连忙上前劝阻两个儿子:“别吵了,有权,快放手,你是哥哥,你别和你弟弟计较。”
贺有权气愤道:“我是哥哥我不和他计较,那大哥呢,大哥你又怎么说?”
张夏兰动作一顿,劝解道:“我们都是一家人,一家人算这么清干什么,快放手,你弟弟要喘不上气了。”
被怒火冲昏了头脑的贺有权完全没有注意到贺有势的情况,也根本听不见母亲的话。
眼看小儿子的脸色逐渐发青,张夏兰心一急,下意识举起手里的瓷碗砸了过去。
“砰!”
贺有权吃痛松开手,总算得到喘息机会的贺有势连忙躲在张夏兰身后委屈地告状:“妈,你看他,他要杀我,你看我脖子。”
贺有权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双手,连忙向张夏兰解释:“不是,我没有,我没有想杀他”
然而张夏兰却用一种极其失望反感的声音指责道:“你怎么这么自私狠心,你弟弟不过是吃了点肉,你就要杀了他!”
“以后我吃你一点东西,你是不是也要杀了我。”
有了人撑腰的贺有钱立即附和:“就是就是,亏你还是我哥呢。”
贺有钱也跟着道:“别吵了,咱家又不是买不起那点肉,斤斤计较干什么。”
“老子斤斤计较,你说老子斤斤计较?”贺有权气急反笑:“老子要是斤斤计较还能让你们两个废物赖在家里白吃白喝大半年,你们给我滚出去!”
张夏兰听不下去了。
她气冲冲道:“他们是我儿子,我乐意养他们关你什么事,要你来指指点点。”
“要走也是你走!”
贺有权的表情僵在脸上,心凉了半截,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贺有钱的浑不在意和贺有势的得意洋洋。
贺有权只觉得自己好似灵魂出窍般用一种独特的第三人视角看着自己的母亲,看着这个世界上他最亲近的人。
“好,我走。”
贺有权回到自己的房间收拾好东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家。
张夏兰看着二儿子的背影远去,愣了片刻想追上去却又被贺有势拦住:“妈,你就放心吧,二哥肯定会回来的,现在这种情况他还能去哪?”
“你先让他在外面冷静冷静。”
张夏兰想想也有道理便没有再追上去,却不知二儿子这一走就再无踪影。
……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县城的主干流依然□□,没有让人们的日常生活受到太大的影响。
但能喝好不代表能吃好。
自从县城周边的数十个农场绝收,粮食价格便一涨再涨,需要领取免费救济餐的人越来越多。
甚至有些小区全区的人都指着救济餐活命。
然而在这样的情况下,作为救济餐的米粥却越来越稀,越来越少,一碗粥喝下肚不仅不顶饱,还让人更饿了。
糟糕的生存条件令享受过现代化生活的人痛不欲生,加上极端天气的影响,人们内心的情绪日渐压抑。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抢劫、盗窃、杀人、□□等恶性案件的发生率在短时间内急速升高,又因为技术原因,相关部门很难在短时间内抓住犯罪嫌疑人,一时间人人自危。
贺家村的情况比县城的情况好上不少,保卫科的巡逻队会带着狗在村里来回巡逻,一旦发现有陌生人偷偷潜入生活区,就会立刻将人驱逐出去。
若是陌生人不进入贺家村居民的生活区,只是想在山上早点吃的东西,保卫科一般都不会理会。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一天下午,住在保卫科里的陈老太悄悄找到保卫科的吴队长,说自家孙子被绑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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